近來天色並不好,布著一層陰霾,若正午不見日光,夜裡所結的秋霜能在叢林的植被上覆著大半日。

所以江言第一張剝好洗乾淨的狐皮晾了好一陣都沒幹透。

趁這幾日,他哪都沒去,專心忙著把剩下的野狐皮和野兔皮剝出來。

兔子皮沒有狐皮那麼大塊厚重,架在火邊烤一晚上也能幹了。

為了趕進度,他先把野兔皮剝完,洗乾淨用火烘乾,取藤蔓做線,用粗齒針在野兔皮毛上打幾個孔,將烘乾的每一張皮毛縫起來。

江言用所有的野兔皮勉強縫合出恰好可以遮蓋身體的絨毛毯子,一件半身到腰部的短款灰兔披風,最後剩下的一點毛料,則用來做了個剛好圈住脖子的圍脖。

兔皮縫製得一般,江言把它們穿在身上試了試,雖然沒幾分美感可言,勝在穿著暖和。

****

萬籟俱寂,似是已經入冬了,無論白日或黑夜,山裡出沒的野獸越來越少,這幾日江言已經沒有看到其他野獸,晚上睡覺的時候十分安靜。

叢林裡的氣溫愈發寒冷,白花花的秋霜一結就是半日。

之後隨著冷霜凝結的時間越來越長,有天江言在洞內烤火,被外面驟然而起的風聲驚動。

他掀開覆蓋在洞口擋得厚實的草葉子,少了火源的暖意,冷風凌冽,兩邊耳朵被風話颳得生疼,天灰撲撲的,彷彿將要迎來大雪或大雨。

“入冬了啊……”

江言輕聲呢喃,外頭太冷他沒有多做停留,繼續返回火堆旁邊,拿起燧石處理那幾只沒剝皮的狐狸。

火上架著兩個鍋,石塊上放著個碗,碗裡裝滿白色的凝固物體,這是涼了凝結成塊的豬油。

架在火源上的鍋裡倒入一些豬油,江言剝皮的同時還在把這段日子弄乾淨的兔肉煎一遍。

他一個人食量有限,天冷後食物儲存的期限雖然久了些,但為防太早變質,還是把肉都煎熟之後儲存起來。

他看著燒在鍋裡的油和肉,不時地用長條木棍翻面,接著低頭用燧石切割狐皮。

在他身後,巨蟒那雙獸瞳偶爾掀開,注視他,又闔起。

天一冷,巨蟒也開始變得慵懶起來,可它沒有像江言預想的那樣會陷入冬眠。

**

兔肉煎好,江言把肉一塊塊夾出鍋,放涼後用大葉子包起來,存放在他的儲藏食物的角落中。

大火煎了一天油鍋,十幾包兔肉被他滿滿當當地收拾好,洞裡飄著油脂和煎肉的香味。

火仍續留,江言一早睡醒就在洞裡割狐狸皮,整一日的功夫全部耗於此事,每日能剝完一張狐皮,已經算是最快的速度了。

他用熱水洗手,隨便吃了半塊煎好的兔肉,剩下半塊留明日早上,又燒了一鍋水,兩碗灌下肚,其他的水則用來洗漱,睡前把腳泡一泡,暖和了就能準備休息。

江言裹緊鹿皮,蓋上第一塊剝好,晾了足足六七日才幹的狐皮。

狐皮柔軟絨暖,兩塊獸皮加上火源可以勉強對付山裡的寒冷,可這也只能應對目前階段的冷。

氣候多變,江言不知道以後會不會下雪,在最嚴寒的季節來臨之前,他不敢懈怠,每日睜眼就開始一刻不停地剝取獸皮,爭取準備更多禦寒的衣物和被褥。

至於食物,巨蟒帶回來的兩頭野豬,還有那堆野兔,足夠他吃上兩個月的。

眼下的節氣能讓肉存留得比較久,倘若以後下雪或者結冰,可以鑿些冰雪回來把肉凍著儲放。

他在心裡盤算著要做的事,很快閉目等待睡意,不把精力浪費在別的地方。

過了片刻,甫一側過身,隔著獸皮,襲來一股沉重微涼的觸感。

江言儘量忽視巨蟒帶來的壓迫感,心裡暗示對方就是塊大白菜壓在身上。

耳後一涼,再來是臉頰,到脖頸,就要往下……

江言眼皮抽了抽,忍無可忍,無法再把這麼大一條巨蟒當成大白菜。

他抽出手,捂緊脖子,企圖擋掉蛇信子的觸碰。

“別……我想休息了.”

他低下聲:“最近很累.”

知道這條巨蟒的意圖不簡單,江言十分別扭。

過去他都沒幻想過對別人有那種意思,跨物種的……

他又驚又怕,這怎麼可以?

可他無法離開,別說走出叢林,就是走出巨蟒的地盤,到外面可能就剩一條死路。

江言壓下慌亂和逃離的念頭,先這樣吧,至少現在有食物有個睡覺的地方。

巨蟒纏緊他的雙腿,江言沒有掙扎,而是有些順從,又低聲請求,巨蟒才只是用尾巴裹著他,沒再用蛇信子到處舔舐。

他鬆了口氣,本來以為又要提心吊膽的睡覺,但實在太累了,很快沉沉睡去。

*****

翌日難得放晴,日光萬丈,雲層上散出一道道五彩斑斕的光。

江言滿臉古怪的捧著陶罐去溪邊清洗,順便接了點水往腿部擦拭。

溪水冷得他直打哆嗦,但那揮之不去的滑膩感讓他比吃了黃連還苦澀。

把腿根弄乾淨,江言抬起洗乾淨的陶罐,去上次採集蘑菇的地方。

蘑菇就要吃完了,他想多采些備用。

沿著路尋覓,這次能採集到的蘑菇並不多。

江言抖了抖收穫的半罐蘑菇,這一帶蘑菇分佈稀疏,他一朵一朵的蒐集過去,忽然不覺自己走遠了。

等他心滿意足的抱著滿罐蘑菇準備返回,打量四周,神色閃過遲疑。

巨蟒巢穴那一帶的範圍他已經走過幾遍,這塊地沒來過。

叢林裡沒有小徑,山洞周圍的幾條路是他慢慢撥開雜草清出來的。

此刻周身雜草至少半身高,半青半黃,還有幾顆樹幹比人還粗壯,半黃的樹,樹頂很高,就像撐開的雨傘。

他往回走了一段路,餘光警惕觀察四周,沒敢鬧出太大動靜,怕招引來其他不該招的東西。

顯然,江言高估了自己。

初入冬的這段日子很冷,野獸都在各自的洞穴休息,趁這會兒放晴,出來覓食的山獸不少。

江言才繞過樹幹,幾頭灰狼雙眼放光的攔住他的去路。

這些灰狼皮毛的顏色與半枯的草植物色澤相近,加上刻意隱藏,以致於江言開始沒有分辨出自己進入它們的捕獵圈。

他進退難為,手裡除了陶罐,沒有可以防身的工具。

江言緊緊壓著嗓子,冷汗沿秀挺的鼻翼滾落。

他緩慢謹慎地半蹲下,手悄然抓住腳邊的一塊石頭。

在灰狼齊齊朝他躍來的瞬間,江言做好被咬傷胳膊也要盡力回擊的準備。

於此同時,本該撲上自己的幾頭灰狼,被一股重力劇烈甩開,它們呈直線摔向樹樁,砸出沉重的聲響。

巨蟒漆黑的長尾就像橫在江言面前的山巒,在日光的照射下暗光流轉,極有叢林王者的威嚴震懾,又帶了幾分低調的華美。

沒等江言反應過來,灰狼被巨蟒用不可預知的力量絞殺死亡,一雙蛇瞳冷冷盯著躺在地上流血的狼。

江言被巨蟒捲起帶回巢穴,就像第一次被它帶走時那樣,周圍以摧枯拉朽之勢震落倒退,眼一花,他被砸向獸褥鋪開的床上,一罐子蘑菇落了一地。

江言這時候想的還是護住他的罐子和蘑菇,但纏在腰腹的尾巴叫他窒息不已。

巨蟒在生氣。

“請你冷靜一點……”

江言想掙脫身上的禁錮,雙手不斷推開緊緊箍起自己的蛇尾。

當他低頭奮力跟在腰間緊緊纏裹的蛇尾抗爭時,手腕子手一緊,分別被牢牢掌地固在兩隻寬大有力的掌心裡,那雙手指骨大而且修長,輕易就能把江言手腕捏出淤痕。

江言腦袋嗡地震了震,不可置信地抬頭。

眼前的男人竟然跟前幾個夜晚夢見的人影重疊,此刻對方的面容不是模糊的。

男人五官深邃,濃眉高鼻,瞳色極淺,瞳孔似閃過暗灰色的銀光,讓人彷彿臨入深淵。

對方正垂眼盯著他,一頭墨如黑鍛的長髮落下,江言什麼都看不清,只覺得那頭髮沒至深處。

他嗓子發緊,餘光瞥見男人紋理分明,結實緊窄的腰腹,再往下,則是那條纏裹自己,長不見底的漆黑蛇尾。

江言泛白的唇動了動,

“你……”

他驚呼一聲,手腕被對方桎梏,整個人被壓在床上。

故意混亂間,江言下意識偏過臉,他緊緊閉眼,男人正沿著他的臉頰舔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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