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看看，你會去右邊...還是左邊。” 成雨挺直腰板，轉向雲雪，輕輕側頭，深邃的眼神凝視著她，冷冷地回答。
“神經病。”雲雪無語地輕聲嘀咕著，就要邁開步。
成雨紋絲不亂，迅速攔住雲雪正要離開的肩膀，然後一步步逼近雲雪。
雲雪連續後退了幾步，直到感覺自己的身體靠到了牆角。
成雨緩緩俯下上身，二人近得可以看清彼此面板上的紋路，雲雪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現在，聞出我身上的味道了嗎？”成雨低沉的聲線穿過唇珠，伴隨著一陣溫暖的微風，吹進雲雪的耳畔。
雲雪不禁全身打了個顫，然後釋放出自己的呼吸，用鼻尖探索著成雨脖間的味道。
那時候，假面女孩從未想過，有一天，會有這樣一個人誤打誤撞地窺見她面具下的秘密，然後打著與她交易的幌子，默默尊重她、守護她、成就她，讓她甘願卸下防備，與他衝入荊棘之路，去賞月海一色，與他牽手逃脫現實，彼此相伴一程。在最美的年紀感恩遇見，在最好的時候並肩同行。如果你遇到了這樣的一個人，你的選擇...會和她一樣嗎？
“戴上面具就不會被笑話了。”年幼的雲雪為止不住眼淚的秦陽戴上孫悟空面具，湊在耳邊輕聲說。
“我媽是比奧特曼還厲害的女超人，要是被我發現你們再欺負我哥哥，我就告訴媽媽讓她揍你們。”小云雪抬著下巴，叉著腰站在小秦陽身前高傲地說。
“就知道吹牛，你媽是去宇宙打怪獸了嗎。”
“哈哈哈...”孩子們不懷好意地嘲笑起來。
小云雪神情閃過一絲悲傷，又馬上露出笑容轉過身，眉毛輕微上揚了一下，拉著哥哥的手回家。
那時候我以為可以給全人類穿上盔甲，後來發現我最多給自己戴一副面具，偽裝成誰都不愛的樣子，讓一切有可能傷害到自己的事物敬而遠之，也讓有可能因為自己受傷而受傷的人安心。可悲的是，人們稱這個過程為——成長。
炮竹“砰”得一聲衝上天爆炸，凌雲雪嚇得跳了起來，小區裡好多車都響起了警報聲。
“秦陽，你瘋啦。這裡又不是鄉下，你想被拉去喝茶嗎？！”
秦陽興奮地拉著雲雪跑進電梯。
人生充斥著一個又一個無解的岔路口，明明沒有正確答案，時間卻總是催著自己做出選擇。在這場沒有終點的跑道上，選手們在出發時都充滿著希望和動力，在跌倒中總結經驗，然後再在跌倒中推翻。直到跑著跑著，突然意識到身體已經遍體鱗傷，而前方依舊是看不到盡頭的荊棘之路，於是一邊思考著自己為什麼要跑，一邊持續奔跑著...到後來，大家已經不再問為什麼，因為這道題，從一開始就沒有躺平這個選項。
電梯門一開就是玄關，玄關處擺了一個鑲著金邊的鞋櫃，鞋櫃上坐著一個手託金元寶的彌勒佛像。
“姨媽！”秦陽迅速換完拖鞋，衝著廚房大聲喊道。
“陽陽來啦！”凌諾端著菜從廚房徑直走向客廳，拔高聲調熱情地回應道。
凌諾雖已五十好幾，容顏還算年輕，笑起來眼角有些細紋，身上的圍裙看起來很新。
雲雪沒有與凌諾對視，坐入餐桌面容平靜。
秦陽看著一桌豐盛的飯菜，迫不及待地夾了一塊紅燒帶魚送到嘴裡，神情突然有些尷尬，扒了一大口米飯。
雲雪優雅地送了一口白米飯到嘴裡緩緩咀嚼，用餘光瞄著秦陽。
“怎麼樣？”凌諾專注地觀察秦陽的反應，有些期待地問道。
“姨媽的廚藝還是...有進步的。”秦陽吞下嘴裡的飯菜，擠出笑容說。
凌諾得意地笑著，夾了一塊紅燒帶魚到雲雪碗裡說：“你也嚐嚐。”
雲雪扒了好幾口白米飯，然後用筷子夾出很小一塊帶魚送進嘴裡咀嚼。
“好吃吧。”秦陽用著微妙的神情問雲雪。
“挺好吃的。”雲雪肯定道，然後又夾了一塊紅燒帶魚到秦陽碗裡。
秦陽笑容凝固。
“你倒是挺會照顧你哥哥的。”凌諾語氣低沉地酸道。
秦陽端起凌諾的碗，撈了些排骨和湯。
“姨媽，我照顧你。”秦陽笑道。
凌諾的口味非常重，飯菜裡大量的調味料到了凌諾的嘴裡，也是清淡的。
“小雪今天升職啦。”凌諾確認道。
雲雪“嗯”了一聲，繼續吃飯沒有看凌諾。
“工資漲了嗎？”
雲雪沒有說話。
“沒有那麼快的。”秦陽笑著替雲雪解圍。
“我接下來兩週會盡快做出新產品的專案書，然後再跟領導聊工資的事。”雲雪知道凌諾要說什麼，搶先說出了自己的規劃。
“人家那麼輕鬆就會給你漲工資？你不要想得太容易咯。”凌諾擔心道。
“職位都升了工資總是要漲的，只是時間問題。”秦陽打圓場。
“她能那麼快升職，肯定是你幫了不少忙，姨媽也不知道怎麼感謝你，來，多吃點。”凌諾說著往秦陽碗裡又添了些菜。
“姨媽，小雪入職之後所有的工作都完成得非常出色，領導每次都表揚我們部門，我都覺得自己是託她的福，才保住了自己的位置，這次的升職完全是她應得的。”秦陽突然認真地講述起來。
“她要像你這麼謙虛，我倒安心了。就怕到時候，她專案書做不好，領導還要找你麻煩。”
凌諾的語調抑揚頓挫，雲雪聽完感覺一股氣憋在了胸口，很是難受。
雲雪放下筷子調整呼吸，努力按捺著情緒。
“我就說了一句你就這樣啦，你之後的路還長著呢，領導看到你這樣控制不住情緒，要有顧慮的。”凌諾的語氣裡帶著不滿與擔憂。
“我吃飽了。”雲雪拿起包，起身離開。
“還說要在江邊買房呢，租金都不知道啥時候能掏得起。”凌諾心寒地嘆了口氣，冷笑著搖了搖頭嘀咕道。
雲雪頭也不回地邁進了電梯，抑制住快要奪眶而出的眼淚，不停地按關門鍵，秦陽差點沒擠進電梯。
“姨媽只是替你擔心，你不要往心裡去。”秦陽關心雲雪道。
“我謝謝她。”雲雪平復住情緒說。
二人走出小區，左側就是去往黃浦江邊的入口。
“這是你媽給你打包好的飯菜。”秦陽遞給雲雪一個保溫盒說。
雲雪好不容易變白的眼眶差點又紅了起來，這次與剛剛的感覺不同，心中刺痛了一下。
她接過保溫盒，徑直往江邊走去，沒有讓秦陽發現自己的情緒變化。
碩大的客廳只剩下了凌諾一個人，大平層寂靜無聲。
凌雲雪臥室的窗戶開啟著，凌諾湊近窗戶，這才聽到了樓下孩子嬉鬧的聲音。
“媽媽！有個阿姨在看我。”孩子發現凌諾，指著她笑了起來。
凌諾看到孩子注意到了自己，刻意放大了笑容打招呼。
母親牽起孩子的手，孩子與凌諾揮了揮手。
凌諾目送孩子離開後，關上窗戶，回頭看看自己悉心整理好的房間，低下頭，關上房門。
凌諾開啟音響，抒情歌響起，凌諾跟著擺動了幾下，哼著歌繼續吃飯。
浦東的外灘只有零零散散的幾個人，與浦西的完全不一樣。雲雪秦陽喜歡在這兒散步，夜間的江風拂過髮梢，吹得人心安逸，好像時間都慢了下來。
“她一個人守著那個三百平的大平層，你好不容易回去一趟，其實可以住一晚的。”秦陽語重心長道。
“明日還得上班。”雲雪望著江對岸說。
秦陽從自動販賣機買回來兩聽可樂，雲雪坐在江邊石凳上，她被風拂過的側臉，在秦陽眼裡十分動人，他不禁地沉溺了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