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晏!”
曹丕狂奔至何晏面前,來了一個瀟灑但又有點打滑的急剎車,帶著憤怒的口吻呵斥道:“以後離曹節遠一點!”
何晏看了眼懷裡的曹節,又看看不知道發什麼瘋的曹丕,當即給了他們一個問號臉。
“沒事,何晏,你不用理他。”
曹節不屑的扣扣鼻子:“就是前幾天我想在他身上做個手術,結果麻沸散沒配好,讓他醒過來了。”
“什麼手術?”
曹節指了指何晏的下面:“聽書上說只要把男人的那裡騸掉,就能變的更陽剛,身材也會更高大……喂!你們用那種眼神看我幹嘛?我這次真的是為了曹丕好!”
何晏兩條大腿的肌肉微微一顫,同時雙手也下意識的將曹節推遠。
關羽、張飛也是十分詫異的看著天真爛漫的曹節,之後又轉頭看向了曹丕……
“我那裡沒事!”
曹丕翻身下馬後直接將何晏拉到一邊:“何晏!你要是再讓曹節學這說明狗屁不通的新醫術,我真的跟你翻臉你信不信!”
看得出來,曹節對於曹丕做的事無疑是給他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陰影,這心理陰影甚至巨大到讓曹丕都敢朝著何晏放狠話。
何晏嘆了口氣:“你相信我,這不是醫術的問題,是曹節的問題……”
曹丕橫眉冷對:“扯澹!就是醫術的問題!之前曹節研究的針灸、湯藥還好,自從跟著那個華佗學起醫術來動不動就那個刀子在人面前比劃,這能是正經的醫術?”
何晏:“……”
顯然,上次對曹節的醫德教育還是不夠深入,自己必須再加把勁!
頓了頓,何晏指著裡面的屋子:“確實是正經醫術,不然我也不會讓華佗在裡面救治趙雲。”
趙雲?
曹丕眼睛一亮:“你把雲叔給拐回來了?”
當即,曹丕就很有腔調的拍拍何晏的肩膀:“不錯!居然能把雲叔從新野帶回來!我就說嘛!跟著劉備混有什麼好的?像劉備那種喪家……”
“咳咳!”
何晏很努力的咳嗽了幾聲,並不斷用眼神示意,曹丕這才感受到背後的陣陣寒意。
回頭一看,關羽、張飛、陳到,三個奇形怪狀的大漢都用能殺人的眼神在看著曹丕,曹丕一時間猶如被踩到自己尾巴一樣直接跳了起來。
“沒……劉備挺好的。”
曹丕心虛的繞到何晏後面:“我去看看雲叔,你們先聊……”
“回來!趙雲情況危急,你別進去添亂。”
何晏一把將曹丕拽了回來:“還有,給我一點你的血。”
血?
曹丕古怪的打量著何晏:“你何時有這麼怪異的癖好了?”
“滾!把血給我!”
“你要上面的還是下面的?”
“……”
這下好了,不光是關羽、張飛、陳到,就連何晏看向曹丕的眼神中也帶著一些殺氣。
“切,至於嗎?”
曹丕在幾人的注視下最終還是選擇了妥協,將手指伸到自己嘴裡輕輕一咬,隨著表皮被撕破,立刻有鮮紅的血珠滲出。
他舉著自己的手指放到何晏嘴邊,心疼的說道:“給!你吸吧!”
“……”
何晏無奈的皺了一下眉頭:“不夠!”
“嗯?”
曹丕用另一隻手擠了一下受傷的指頭,好讓更多的血液滲出:“這麼多夠不夠?”
何晏搖搖頭,隨即吩咐曹節道:“去拿把刀過來!”
曹丕:???
只見曹丕立刻將還流著血珠的手指放進自己的嘴巴,失聲叫道:“何晏!你不要太過分!”
“不是我要,是趙雲要!要你的血是為了救他!”
曹丕這次直接甩給何晏一張“我讀書少,你不要騙我”的表情包。
“救治患者何時需要用別人的血?就算我不精通醫術這點常識也是有的!”
時間緊迫,何晏接過曹節給他的小刀就朝著曹丕走去:“你先給我血,我之後向你解釋。”
“不!你先給我解釋,然後我再給你血!”
曹丕可不是關羽、張飛他們,不知道緣由就願意將自己的血液獻出來。
要是不給他講出個子醜演卯來,曹丕是絕對不願意讓何晏靠近自己身子的。
無奈。
何晏小聲說道:“是為了將你的血輸給趙雲。”
“輸血?”
曹丕此刻只覺得無比的荒唐!
“何晏!是你失心瘋了還是裡面那個叫華佗的把你蠱惑了?”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更別說每個人的血脈都是源自於祖上,你這般胡亂輸血是不是病急亂投醫了?”
輸血,對於現在這個崇尚“家族血脈”的東漢人來說是不可接受的。
家族血脈,就是聯絡人與人之間最親密的紐帶。
這種紐帶,在儒家文化中被不斷加固中,成為了一種超越了“親情”、“友情”、“愛情”的產物。任何人一旦脫離了這顆紐帶,那他就會被這個時代的所有人給唾棄,成為一隻孤魂野鬼。
相應的,這種強大的紐帶自然必須是要建立在一個穩固且有跡可循的載體上。
沒錯,這種載體,其實就是一個人的血脈、血統。
從“二王三恪”,到“分封姓氏”,再到如今的“漢室後裔”。
血脈,形成著一個又一個有跡可循的網路,將自己的利益保護並傳承下去。
但現在,何晏居然是要讓兩個完全不相干的人輸血?
曹氏的血液可以輸入到趙氏的身體裡,那劉氏的血液是不是也可以輸入到曹氏身體裡?
這種網一旦破碎,也就意味著用血脈構築的那道壁壘將會破碎!這樣引發的亂子……是不是有些太大了?
何晏看到曹丕義憤填膺的樣子時也是預料到了這一點。
但事情,根本沒有曹丕說的那麼嚴重。
“首先,你要搞清楚一個概念——”
何晏指著曹丕的手指:“血脈,和血液,其實是兩個東西!”
血脈,按照後世的說法,其實是一個人的基因,一個人的遺傳序列,而不是一個人血管裡流動的鮮血。
因為華夏的邏輯學是建立在語言文字的“辯證”上,這就導致人常常將血脈和血液這兩個東西混為一談。
“我問你,假如你現在給趙雲輸了血,你難道和他就成了親人嗎?”
曹丕糾結了一會後重重的點了點頭!
“要是雲叔知道是我給他輸血了,他肯定會叫我爸爸的!”
何晏:“……”
面對曹丕的迷之自信,何晏又舉了個例子:“俗話說一精十血,那你去女閭進行注射之後,那些女子難道就成了你的親人了?”
曹丕面露驚恐:“你是不是偷窺我?不然你怎麼知道我讓那些女子喊我爸爸?”
何晏:“……”
深吸了一口氣,強行壓下想要打人的情緒後,何晏直接和曹丕攤牌——
“總之你記住!血液是血液!它就是一種很單純的物體!它真真實實的存存在!看得見!摸得著!和那些虛無縹緲的感情沒有半毛錢的東西!”
“你的血液,沒有任何的特殊性!不是說把你的血液或者一些其他的亂七八糟的東西注入到別人的身體裡,他就能和你曹丕建立關係?懂?”
曹丕不確定的沉思一會:“那皇宮中的那位呢?他的血也沒有特殊性?”
“沒有!”
何晏斬釘截鐵的回應。
“他的血,一樣是紅的!”
“你見過?”
“咋的?你讓我這會闖入皇宮後把他刺傷然後讓你看看他的血不成?”
曹丕的發散思維很強大:“那劉備、劉表這些人的血也沒有特殊性?”
“沒有!”
何晏搖著頭:“很多東西,只是世俗強行加到他們身上的而已。”
“拋開一切,用理性的思維看待一切的話……做皇帝的劉氏和做宰相的曹氏、做將軍的袁氏、做乞丐的張氏沒有任何的區別!”
“……”
“何晏!你胡說什麼?”
何晏與曹丕的說話聲音都很大,所以他說的話全都落入到了一旁的關羽、張飛耳中。
張飛再次瞪起那雙銅錢大小的眼睛:“何晏!你不要妖言惑眾!主公乃中山靖王之後!是正兒八經的漢室後裔!他怎麼可能會和別人的血脈一樣?”
何晏冷冷的掃了眼張飛:“需要我帶你去開棺驗屍嗎?”
張飛被何晏的話徹底激怒,舉起砂鍋大的拳頭就要衝過來,還是關羽擋在了張飛面前,拉住了張飛的手。
“雲長!放開我!我要弄死這個不忠不孝之徒!”
“翼德!”
關羽緊緊握住張飛的手,而且這股力道不同於往日,只有張飛能感受到其中洶湧澎拜的力量。
顯然,何晏的那些話對關羽而言一樣震動不小,關羽之所以還沒有暴走,無非是因為他尚能剋制住自己罷了。
“翼德!斯人已逝,現在最重要的還是當下。”
關羽將張飛的手緩緩壓下:“有什麼,都等到子龍好轉過來再說!”
事實上,關羽並不是迂腐之人。
他要真的是一個迂腐之人,也不至於在家鄉殺人後就改名逃竄。
之所以對劉備忠心,也並不是因為其他人對於劉備姓氏的支援,而是對於劉備恩情的報答。
在關羽眼裡,劉備就是那個在自己路上唯一一個為自己露出善意,誠心接納自己的玄德公。
至於姓不姓劉……這並不重要!
眼看張飛被關羽壓制,曹丕也將信將疑的放下警惕。
“算了,勉強信你一次,反正流點血也沒什麼,就當是去了一次女閭!”
曹丕從何晏手中接過小刀,在一陣齜牙咧嘴下切開手指,讓何晏收集滿一小杯血液。
何晏接過曹丕的血液後立刻回到屋中重新靜置。
等到血液分層,抱著全部的希望,何晏將曹丕的紅細胞加入到趙雲的血漿中!
“嗯?”
一息。
兩息。
三息……
足足等到何晏眼睛都幹了,何晏才意識到——
“沒有凝集!”
“血液沒有凝集!”
“曹丕和趙雲的血腥是相互配對的!”
呆愣了幾秒後,何晏又不敢置信的繼續看著杯中的血液。
再次過去半炷香的時間後,確定血液真的沒有凝集後,何晏勐的跳了起來!
“曹丕!曹丕!”
飛快的跑到外面,何晏一把抓住曹丕的手:“你的血型對了!快過來獻血!
!”
曹丕:???
大腦一片空白,直到曹丕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被何晏帶入到血淋淋的手術室裡面。
“不是……何晏!你不是在搞我吧?”
曹丕對於未知的事物還是有些恐懼。
“要是錯了……那我會不會死?”
何晏此時站在華佗身邊,給了曹丕一個堅定的眼神——
“(ง•̀_•́)ง✧”
“就算真出什麼事,死的也是趙雲。”
“那就好!”
“嗯?”
曹丕:๑乛◡乛๑
沒有太多的廢話,手術在經歷了一段時間後繼續進行。
華佗將趙雲的傷口重新片乾淨,不一會就到了之前出血的位置。
心一橫,刀一伸,趙雲的傷口再次瘋狂出血。
吳普在一旁幫著把這些鮮血給擦乾淨,同時不管安撫著一旁小臉煞白的曹丕:“世子放輕鬆,放輕鬆,別太用勁,不然你的血就流不出來了!”
有了曹丕這個人形血站,華佗快速的朝著傷口深處前進。
“叮!”
一聲細小,但能被在場所有人聽到的金屬碰撞聲響起,這讓大家一起屏住了呼吸。
華佗在趙雲的血肉中繼續翻找,終於是看到了那個藏在趙雲身體裡的罪魁禍首——
“慎侯,是一枚碎裂的箭頭!”
說話間,華佗已經將那箭頭給撬了出來。
何晏將那沾滿鮮血的箭頭捧在手上,整個人都輕鬆了下來。
“如此,趙雲算是得救了?”
“嗯。準確的說,是剩下的,就要靠趙將軍自己熬了。”
華佗為趙雲縫合完傷口後亦是如釋重負。
“能做的,我們都做了。”
何晏端詳著箭頭,好一會又轉頭看向趙雲。
“一代名將,差點被這麼一個小東西給弄死……這世上萬事果真難以預料!”
“……”
在一旁,虛弱到極限的曹丕問道:“可以了嗎?我感覺我快死了!”
華佗觀察了一會趙雲的情況後鼓勵曹丕:“世子再堅持一會!”
“堅持一會的一會是多久?”
何晏幫忙補充道:“就是你正常去女閭的一次時間!”
三秒後。
曹丕沉重的對著何晏點點頭:“時間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