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的上甘嶺,慘烈的上甘嶺,大概會是弘湖終其一生都不忘的記憶,哪怕他只是在王強的回憶中跟著參與了這場戰事。

在和王強將物資送到坑道中的時候,他們的揹包裡還放了盤尼西林、止痛藥和針線,這讓弘湖可以原地縫傷口,並對傷員進行處理。

弘湖知道上甘嶺很殘酷,可坑道內的境況還是讓他心痛到無以復加,這裡有很多戰士受了傷,可是他們沒有食物,沒有水,連呼吸一口新鮮的空氣都是奢侈,因為野心狼為了對付他們,不惜拿石頭來堵坑道口,往這裡扔毒|氣|彈。

而坑道內部大小便無法處理,屍體腐爛後也無法處理,因而傷員的傷口發炎機率極高,又沒有藥物,有些傷員是活活痛死的。

弘湖看得想哭,但是此刻作為醫者,他盡全力保住了面上的冷靜,用溫和的語調安慰戰士們,然後給他們治療,又拿著水壺給他們喂水。

周彪看得眼熱:“小洛陽,這時候有你這樣醫術不輸給衛生員的人過來,真是太好了.”

弘湖回頭笑著點了點頭:“您別說,我頭一次覺得自己學醫是如此有意義,雖然我能做的有限,但只要能讓同志們好過一點,我都高興.”

他正在幫忙清傷口的傷員年紀不大,傷口也沒重到說不出話,聞言艱難露出一個笑:“小洛陽,你小子真厲害,又會醫術又會做飯,還能打冷|槍,以後你一定、一定為人民做很多貢獻.”

弘湖的動作一頓,低著頭深呼吸了幾下,傷員有點慌:“誒,你別哭呀,哭多沒出息.”

弘湖:“別吵吵,給你處理傷口呢,我沒哭.”

他一邊清創一邊說:“你放心,我以後啊,一定做個好醫生,為人民服務.”

王強動不了,也暫時無法返回指揮部了,弘湖體力卻還行,他將水壺和食物卸下,拿著老王的破麻袋說:“這個我先拿走了,班長,你要堅持住,等戰爭結束,我來接你.”

然後他就將坑道內的垃圾收拾了一下,以前弘湖在家是油瓶倒了都不扶的懶蟲,這會兒做事卻麻利急了,他將垃圾掃進麻袋裡,背起對坑道內的戰士們點了點頭,趁著夜色爬了出去,一路又冒險摸回了指揮部。

老王對量子計算機的“合理性”心中抱怨,面上卻不慌,等能爬起來以後,便幫著裝子|彈、照顧其他傷員。

弘湖返回指揮部後,就開始每天晚上都跟著張豐田出門打冷|槍。

直至上甘嶺的戰爭結束,弘湖才得以揹著老王回到營地接受進一步的治療。

“下山的路,比上山的路好走多了,沒機|槍掃了.”

這一片的地形都很陡,走起來艱難,弘湖小心翼翼地看著腳下每個位置,他自己走著走著摔一下無所謂,摔著王強可不行。

王強靠在弘湖背上,笑呵呵:“孩子,你讓我自己走吧,我現在好點了.”

弘湖額頭多了一道彈片的劃痕,他說:“我不累,沒事.”

當他們回到指揮部的時候,藍五和羅聞這兩位初入深層世界便認識的人都擁了過來,幫著弘湖一起把老王放衛生員那裡。

羅聞診斷後,得出和弘湖一樣的結論:“他也要送回後方治療了.”

弘湖坐在旁邊,面帶疲憊,神色比起初見那日已成熟了許多,他說:“那正好,我們都要回去休息了.”

此時已經是11月末,朝鮮的天氣又冷了,弘湖給王強裹上繳獲的野心狼的厚實冬衣,蓋上鴨絨被,和衛生員一起護著傷員回後方去。

一路上先是大部隊用人力運,出了地形道路最坎坷的地段,就有騾馬驢子拖的板車,然後換乘卡車,最後到火車。

弘湖乘著火車來到這裡,如今又乘著火車離開。

王強偶爾會恢復意識和弘湖說些話,他開玩笑說:“你這麼照顧我,就和我那幾個親孫一樣.”

弘湖雙手托腮:“嗯,託您的福,我以後都知道怎麼照顧人了,班長,您說要是這夢還不結束,我是不是還要和你一起回老家去?”

王強睜眼直視朝鮮冬季清澈的灰藍天空,他內心突然升起強烈的預感,喃喃:“不會的,我覺著吧,到了火車站,一切就見分曉了.”

“什麼?”

弘湖一怔,再想問些什麼,王強卻又睡了過去。

夢總有結束的一日,研究所1號病人的病床邊,數名醫護人員、研究人員集中於此,同時關注著王強的腦電波。

就在剛才,王強的腦電波逐漸從深度睡眠轉為快速眼動期,這個階段的腦波,是與人類清醒狀態時最為接近的,一般來說,這時也是人們做夢的階段。

“老王,你是在做夢嗎?”

所長搖著輪椅坐在床邊,看著王強逐漸恢復的腦部狀態,面上帶著欣喜與不敢置信,生怕自己是在做夢,又或者王強是進入了……迴光返照,但慶幸的是,王強的生命體徵也很穩定。

夢境中的火車搖啊搖,終於回到了朝鮮與中國的邊境,弘湖也是在這時下車伸展四肢,活動了一下,然後,他突然在人群中發現了一張模糊的臉。

等等,那臉怎麼回事!弘湖猛地回頭,看著那面目模糊的人走過人群,頭頂的烏雲、清晨的白霧不知為何突然散去,天氣也變得格外晴朗,可週邊人對天氣的突兀轉變彷彿沒有反應一般,仍然自顧自地行走著。

弘湖聽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弘湖.”

弘湖轉身,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牛嶠洲拄著柺杖站在不遠處,正靜靜注視著他,面上帶點笑意。

弘湖以前很少看到牛嶠洲笑,他總是一副桀驁的模樣,好勝,成績好,可是也愛闖禍,讓師長看到他就頭疼。

不過可能是以前打架打多了,好不容易再次見面,弘湖第一句話還是下意識懟對方:“怎麼?不叫我小湖啊?”

他一邊說話一邊打量牛嶠洲,這傢伙好像是記憶不對勁,根據王強的說法,他進入其他人的世界裡也會進入一種做夢的狀態,有時產生記憶混淆,而且他們做的夢總是與現實裡的遺憾有關。

所以弘湖很好奇,牛嶠洲的遺憾到底是什麼,才會讓他變成信上那副傻樣?

牛嶠洲拄拐走到弘湖面前,面上沒有一絲傻氣,只是目光專注地打量弘湖:“你從上甘嶺回來的?”

面前的少年人頂著帽子,帽簷下就是綁著繃帶的額頭,看起來還是很白,但多出一些細碎的傷口,瘦得令人心驚,但目光清湛堅定。

“是啊,你呢,怎麼受傷的?”

弘湖的目光落到牛嶠洲的左腿。

牛嶠洲平靜回道:“骨折,不嚴重.”

弘湖反問:“骨折還不嚴重?”

“不是最嚴重的一次.”

牛嶠洲想了想又補充一句,“還行,都是能痊癒的傷,我運氣向來不錯.”

或者是因為最瞭解一個人的總是他的對手,弘湖和牛嶠洲做了三年的對手,他看出不對勁來。

弘湖試探著問:“你……現在還在做夢嗎?”

這小子看樣子挺清醒,弘湖不確定他是不是仍然在夢裡。

牛嶠洲收回笑意,在弘湖的頭頂揉了一把。

熟悉的力道,算不上痛,但弘湖做了十一年的醫學生,對髮量敏感,已經很久不許別人碰他的頭了。

弘湖一把將他扒拉開:“醒了是吧?你什麼時候醒的?”

牛嶠洲語氣聽著很無辜:“看到你最後一封回信的時候,你一提高二時的那把傘,我就醒了,之後想聯絡你,你卻到五聖山去了.”

周圍的模糊面孔越來越多,四周開始出現扭曲,弘湖左右看著,面色驚疑。

牛嶠洲氣定神閒,解釋道:“這是這個夢要結束了,不用怕,是好事,每次夢徹底結束的時候,進入夢境的其他人就會被趕出去.”

弘湖念頭一轉,立刻問道:“你見過其他夢境的主人嗎?”

牛嶠洲誠實道:“沒有,但我知道自己進過幾次別人的夢,那些夢都很怪,不是我會做的,有一次我看到了恐龍,還有一次還看到了異形,最稀罕的一次看到了女鬼.”

“那是你的爸爸、媽媽、還有舅舅和同事進入夢境找你的時候!”

弘湖一把揪住牛嶠洲,“牛嶠洲,現實裡的你成了植物人,他們和我都是透過治療儀器來找你的,但是他們都隨機掉到了其他人的夢境世界裡,沒有找到你,他們也以為那幾個夢境世界裡沒有你.”

牛嶠洲一怔,看弘湖的目光也變了,他俯身仔細看弘湖的臉:“你是……你不是我做夢夢出來的?”

周遭的一切都變得越發扭曲,人影開始虛幻,弘湖緊緊揪住牛嶠洲的衣領,語速加快:“我不是你的夢,傻比!我是來救你的!我之前喚醒了這個夢境主人的意識,讓他知道自己身處夢中,他告訴我,他的夢和最大的遺憾有關.”

“我現在明白了,無論掉到哪個意識世界,但我是透過你的淺層意識進入的深層世界,所以我進入的世界裡一定會有你,我之後還會透過儀器進來救你,牛嶠洲,你告訴我,你的遺憾是什麼,這樣只要我到你的意識世界裡,我就知道怎麼喚醒你了!”

弘湖吐出一串資訊,牛嶠洲俯身看著他,伸手為他扶正了帽子,將帽簷往下一拉,弘湖沒有防備,被扯得往前一栽,被牛嶠洲的肩膀頂住腦門。

弘湖惱怒:“姓牛的!”

牛嶠洲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我的遺憾是臨死前才發現自己還有很多話沒有說,唯一一次鼓起勇氣想說那些話,就寫了一封信,可是那個人沒收到,後來我做了一份危險的工作,而他前途明亮,我就不說了.”

“弘湖,你要彌補我的遺憾啊?”

世界開始消散,如陽光下的泡沫,一觸即散。

弘湖的意識彷彿進入了漩渦之中不斷翻轉,等他逐漸恢復意識,再次睜開眼睛時,咬牙切齒。

“牛嶠洲!”

你想說什麼話?想把話說給誰聽?你小子說明白啊!

耳邊傳來醫護驚喜的喊聲。

“他醒了!”

李醫生閃亮的光頭出現在弘湖視野上方,反光刺得弘湖眯了眯眼,李醫生沒有察覺,欣喜地伸出兩根指頭。

“弘湖,你看我的手,這是幾?”

弘湖的眼睛直愣愣看著上方,然後緩緩閉上眼睛,眼角滑落淚水。

李醫生愣了,連忙問:“孩子,你怎麼回事?是不是夢裡遇到什麼事了?”

弘湖捂住眼睛,用乾啞地聲音說:“不是,您往旁邊讓讓,讓我眼睛緩緩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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