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在家中頹廢了幾日。

他的頹廢就是每天讀書習武。連竇夫人都沒看出他在頹廢, 還以為李世民沒有以前跳脫,是變成熟了。

李智雲倒是看出了二哥的不同。

這麼久沒見,二哥見到自己居然沒欺負自己,真是奇怪。

他悄悄問李玄霸:“二兄是不是被大兄欺負了?”

李玄霸道:“沒有。他去涿郡時看到了被強徵徭役的百姓的慘狀, 心裡窩火又無能為力, 所以心情不好。”

李智雲似懂非懂。

對於出身國公家的孩子而言,“百姓慘狀”這種事離他們太過遙遠。

李玄霸揉了揉五弟的腦袋:“趁著二哥現在心情不好, 不會欺負人, 你正好多向他討教學問。他這次會認真教你, 不會欺負你。”

李智雲猶豫:“這不太好吧?不是該安慰二兄嗎?”

李玄霸輕笑:“你像以前那樣對待他就是安慰他。”

李智雲不明白三哥的意思,但三哥的話總是對的。

把李智雲丟給李世民後,李玄霸回到唐國公府,替代心情不好的二哥和年幼怕染病的五弟,承擔起看望和照顧兄長的責任。

李建成回到家後就病倒了。唐國公府的嫡長子病倒, 府中氣氛很緊張。

於情於理, 李玄霸都要做出一番好弟弟的模樣, 以減輕母親的負擔。

竇夫人擔心體弱的李玄霸染病, 本不想李玄霸回來。

聽說涿郡的疫病可能會傳染, 她把李智雲交給李玄霸和李世民照顧,讓萬氏帶著李元吉、李六娘和李建成的妾室女兒去別莊居住,只自己留在家中照顧李建成。

萬氏沒有照顧李智雲, 是萬氏自己懇求的。

比起讓李智雲待在她身邊,她更想將李智雲交給李世民和李玄霸照顧,自己去照顧李元吉等人。

竇夫人看出了萬氏的心思,默許了。

聽了母親擔憂的話, 李玄霸道:“醫師已經診斷出兄長並非疫病, 只是疲憊。雖然以防萬一, 年幼的弟弟和也去過涿郡的二哥不好留在府中,但若府中兄弟全部避開,兄長心裡大概會難過。何況我也不能坐視母親一人勞累。”

竇夫人嘆氣:“你自幼就友悌。”

她想起李玄霸從小對李建成和李元吉的好,心裡很不是滋味。

理智上,竇夫人知道要讓孩子們之間兄弟和睦,比起佔據嫡長位置的李建成和怎麼也教不聽的李元吉,應當讓更懂事和更有本事的二郎、三郎忍讓。

感情上,竇夫人心裡總是在撕心裂肺地質問自己“憑什麼”。

二郎三郎自幼在她身邊長大,就算四個孩子都是她所生,她與二郎三郎當然也最為親近。

只是她是母親,是唐國公府的主母,不能感情用事。

竇夫人不斷地說服自己理性地平等地對待所有孩子,這樣對孩子、對這個家才最好。但每當看著李世民和李玄霸退讓,特別是病弱的三郎對兄長、四弟友悌卻得不到好意回饋的時候,竇夫人的心就像是被撕裂了一樣痛。

她強忍著痛苦,露出了一如既往的慈祥微笑:“三郎是個好孩子,那就辛苦你了。”

李玄霸道:“有僕人照顧兄長,我不過是叮囑僕人幾句,讓他們別偷懶。不算辛苦。母親去休息吧,有我在。”

在李玄霸的勸說下,竇夫人才去休息。

李建成見李玄霸來照顧他,臉色並不好看。

他心裡很想問,自己灰溜溜地從涿郡回來,李玄霸是不是很得意。

但李玄霸沒有表現出對他的敵意,他這樣問,反倒是顯得自己心虛氣短。所以他只能把話憋著,越發難受。

李玄霸當沒發現李建成的彆扭。

他檢查了府中僕人的疏漏後,拿了一本書坐在李建成床頭:“兄長有什麼需要,請隨時吩咐。”

李建成甕聲甕氣道:“有僕從在,我吩咐你做什麼。”

李玄霸笑了一下當回應,低頭看書。

他這樣淡然的模樣,讓李建成更窩火。

李建成問道:“二郎身體還好嗎?他上過戰場,應該很習慣涿郡的情況。”

說完這句話後,李建成就後悔了。

在李玄霸還沒有表現出惡意的時候,自己主動提起這件事,倒像是自己嫉妒李二郎。

李玄霸把書放在膝蓋上,抬頭道:“戰場和涿郡怎麼能一樣?涿郡還沒開戰呢。二哥也受到了刺激。只是我不想讓母親擔心,沒告訴母親。”

李建成不知道為何,心中湧出一絲雀躍:“李二郎也病了?”

李玄霸沒直接回答:“任何有良心的人看到涿郡的慘狀都會難受。兄長這樣才正常。”

李建成道:“正常啊……”

他心中湧出惆悵,因羞惱對李玄霸的敵意消失了不少。

李玄霸點頭:“對,正常。”

這次李建成的生病,李玄霸確實沒有任何嘲笑的心思。

李建成縱然有再多不是,至少他有正常人的情感,看到百姓的慘狀會做噩夢。

李玄霸的態度讓李建成心裡好受不少。

他本來就沒有染上疫病,只是心病。心態輕鬆後,李建成的身體很快就好了起來。

竇夫人以為是李玄霸照顧妥當,才讓李建成身體這麼快好轉。當李玄霸回到別莊後,在夏秋季節變換的時候例行小病一場,竇夫人對李玄霸愧疚更甚。

萬氏帶著李元吉等人回到了唐國公府,李智雲就像是被忘記了似的,繼續留在李世民和李玄霸身邊。

竇夫人沒有再提起讓李世民和李玄霸親近李元吉,疏遠李智雲的事。

萬氏暗自抹了眼淚,高興地哭了。

只是一點風寒,李玄霸沒幾日就好了。

時間已經進入七月。徭役還在繼續。

百姓的田今年是沒法耕種了。賣身給勳貴的農人不需要服徭役,勳貴的田地正進入熱火朝天的夏糧收割時節。

洛陽附近田地種植的夏糧多是小米或者大豆。收穫之後,農人立刻將田地翻弄,種上冬小麥。

唐國公府的田地也豐收了,糧食堆滿了倉庫。

李玄霸用楊廣的賞賜和李淵給的錢財購買了許多田地莊園。

百姓每戶家中青壯男女都被徵發徭役,家中只剩下老幼,拼了命也會誤了農時,收穫的糧食還不夠果腹。

但賦稅還是要按照原本的田地和人頭徵收的。

許多青壯男女有命回到家鄉,還來不及享受家人團聚的喜悅,就要面臨交不起賦稅的災厄。

這時就是勳貴世家豪強土地兼併和擴充奴僕的好時機。

李玄霸早早準備好了錢糧,派奴僕在各地瘋狂購入莊園田地。

他購買莊園和田地的時候打著“義莊”的旗號,不僅給的錢糧更多,和那些青壯簽訂的“賣身契”也更寬鬆。

這些青壯只需要在莊園裡幹上五年,每年繳納與官府規定田賦相等的糧食布匹,五年後不僅能恢復人身自由,還能帶走原本賣出去的田地。

李玄霸讓僕人宣傳,他不是購買田地和奴僕,只是“抵押”。

李玄霸用的是他和二哥的名號,契約上只蓋了他和二哥的印章,沒有以唐國公府的名義。

他雖然攢了許多錢糧,但對比其他勳貴豪強,這點錢糧不過是小打小鬧,又分散各地,實在是不顯眼。

再加上各個地方訊息不靈通,每個州縣之間民間通訊都需要以日計,上層勳貴也不關心底層百姓的事,所以這點小事沒有引起任何勳貴豪強注意,更別說引起朝廷注意。

就是李淵和竇夫人都對此事知情不多,頂多知曉李玄霸拿自己和李世民的錢財去救助了一些百姓而已。

李玄霸所做的“善事”只在底層百姓間傳遞。

許多百姓都等著“李二郎、李三郎”來拯救他們,甚至願意不籤五年契約,一輩子投靠兩位“菩薩佛祖”。

李玄霸很快就將手中錢糧花了個乾乾淨淨。

反正他背靠唐國公府,手中零花錢沒了也不會降低他和二哥的生活水準。

老師們知道此事後,悄悄送給李世民和李玄霸許多錢糧,讓他們繼續以“李二郎、李三郎”的名義“借貸”。

宇文小娘子和長孫小妹還以自己的名義送來金銀,支援李玄霸和李世民的善舉。

兩位少女並不知道李玄霸和李世民所做的事不是善舉。

老師們知道李玄霸的善意不純粹。

以現在民怨積累的速度,五年後天下一定已經很亂了。李玄霸說五年後讓那些百姓離開,那些百姓肯定也不願意離開。這些擴充的人力和田地,都將成為李玄霸和李世民的根基。

而且有“五年”這個期限,即使楊廣得知了此事,也不會對李玄霸和李世民生出警惕。

比起其他勳貴世家豪強們直接土地兼併購買奴僕,李玄霸和李世民五年後就會將土地和奴僕“放還”,這簡直是純粹做好事了。

老師們唯一擔心的是李玄霸和李世民會不會在民間聲勢太過。

李玄霸寫信打消了他們的疑慮。

“陛下眼中沒有百姓。朝中大部分公卿眼中也瞧不起百姓,所以在百姓中的聲望在他們眼中一文不值。他們不會忌憚我和二哥。”

宇文弼猶豫了許久,還是將李玄霸真正的用意告知了宇文珠,沒有讓宇文珠過分誤會李玄霸的高尚。

宇文珠得知李玄霸的用意後,確實低落了一會兒。

但她想起李玄霸曾經對她說過的一句話,“論跡不論心”。

無論李三郎的目的如何,李三郎做的就是善事。

何況這些目的難道就不是“善舉”嗎?

等天下大亂,這些百姓會成為唐國公府抵抗亂世的底蘊,唐國公府也會為這些百姓提供庇佑。

這封信宇文弼也拿給了宇文珠看。

宇文珠看完後沉默良久,道:“三郎怎麼能說他的善意不純粹呢?能看到百姓,會看重在百姓間的聲望,並譏諷陛下和公卿不重視百姓,三郎對百姓的善意就是純粹的。”

宇文弼頷首:“三郎就是在這一點上很彆扭。妄自菲薄是他最大的短處。你以後要好好幫他彌補。”

宇文珠道:“我這就寫信誇他!”

宇文弼失笑:“好,快去寫。”

看著孫女充滿幹勁的模樣,宇文弼心情複雜。

去年孫女連在信中多寫幾句自己的私事都羞澀無比,難以下筆。現在孫女表達感情的態度是不是過分直爽了?

唉,罷了,直爽些也好。

李玄霸得到宇文珠的信後,看幾行字,把信紙扣下,尷尬地抓了抓頭髮,然後把信紙翻開繼續看,看兩行又把信紙扣下撓頭。

李智雲趴在李世民背上小聲道:“三兄這是怎麼了?”

李世民道:“還能怎麼?你三嫂一定又在信中誇你三兄樣樣好,把他誇害羞了。你三兄就是這樣的人,別人罵他他不在意,別人真心誠意誇他他就會渾身不自在。”

李智雲驚訝:“真的嗎?那我要多誇三兄!”

李世民道:“對,多誇他,讓他習慣。喂,你都快十歲了,別還像個小孩似的老往我背上趴著,重。”

李智雲道:“我離十歲還早著呢。”

李世民嘀咕了一句“都是阿玄太寵的錯”,但還是馱著掛他背上的小五偷偷離開了書房,免得被李玄霸看到自己笑話他惱羞成怒。

李世民真不知道弟弟為什麼會養成這樣奇怪的性格。做了善事非說自己不是出於善意,誰誇他一句好像要了他的命。好像不用一層惡人的外殼包裹自己,就會被太陽曬死似的。

雖然我們家兄弟不怎麼和睦,但也沒險惡到需要強裝壞人才能活的地步吧?

等李玄霸終於把宇文珠的誇誇信看完,額頭上汗珠都冒出來了。

他擦了擦汗,很想向宇文珠解釋,自己真的沒有宇文珠所寫的那樣好。但以前他辯解過,宇文珠卻寫了一封更長的誇誇信,他都不敢解釋了。

李玄霸長長嘆了口氣,感到棘手極了。

最終,他寫信催促孫醫師儘快作出決定,趕緊收宇文珠為徒。等宇文珠忙起來了,或許就會在信中多寫點學醫的日常,少尬誇他幾句。

送完信後,李玄霸繼續投入“義莊”的建設。

葉護經過李玄霸的牽線,在洛陽販賣草原特產,賺了許多錢。

有了錢財就有了地位。葉護回部落,與短視的回紇貴族進行了激烈辯論後,成功將所有錢財帶回中原,也全力支援李玄霸的“義莊”事業。

葉護道:“我不知道大德你的目的是什麼,你也不需要告訴我,你只用告訴我該怎麼做。”

聽從李玄霸的建議經商這段時間,讓葉護感受到了大腦放空還能賺大錢的痛快。

李玄霸便讓葉護在河套買了許多草場,擴大養馬的規模。

“陛下征討高麗需要很多戰馬,我會想辦法讓你成為朝廷戰馬的供應商之一。”李玄霸道,“你趁機擴大規模搶佔草場,如果遇到刺頭,哪怕遇到突厥貴族,就以大隋的名義借兵搶奪。只要你給駐邊將領足夠多的好處,他們會幫助你。”

葉護興奮道:“搶奪突厥人的草場?好!這個首領也會支援!看我的!”

李玄霸道:“很快我會送許多青壯來馬場,你教他們養馬和騎射。我相信回紇人的騎射本事不會比突厥人差。這些人都掛在你的名下,你好好掩飾。”

葉護摩拳擦掌:“你對我如此信任,我絕對不會把這件事辦砸!”

不僅要養馬,還要訓練青壯騎射?葉護窺到了李玄霸的野心,更加興奮。

葉護離開後,李世民嘆氣:“騎馬真好啊,我也想去。要不我去草原教他們騎射?”

李玄霸道:“遲早有機會,但不是現在。你得跟我出門了。義莊建立,我們怎麼能不露面,讓他們看看‘李二郎、李三郎’長什麼模樣?”

李世民道:“你找好離開的藉口了?”

李玄霸道:“我已經磨動老師,老師建議我們去遊學的信到手了。”

他笑道:“身為士族子弟,怎麼能不遊學?”

李世民雙手枕在腦後吹了聲口哨:“可惜小五又要被我們丟下了。我和丈人說一聲,讓他幫我照顧小五吧。小五擅長射箭,正好丈人可以教導他。”

李玄霸道:“小五擅長書法,也可拜虞老師為師,順便給虞老師多送點錢。”

他捏了一下眉間:“虞老師不肯收我們贈送的財物,讓小五每次上課就多提點肉去,給虞老師改善生活。”

李世民失笑:“你真是樣樣都要操心。怪不得老師們都更疼你。”

李玄霸放下手,沒好氣道:“難道不是因為某人在聽課的時候越來越喜歡抬槓,惹老師生氣的緣故嗎?你就算心中不贊同,也別和老師吵啊。”

李世民嘆氣:“我也知道不該,但我就是忍不住,容易情緒上頭。等我冷靜下來,話就出口了。以後我一定要三思後再說話。下次一定!”

李玄霸聽到二哥的“下次一定”就腦殼疼。

他越發期待進入貞觀朝,看二哥的臣子們被二哥折磨得腦殼疼的模樣。

不能他一個人腦殼疼。

李玄霸用老師寫的信迅速說服竇夫人,與李世民連夜離開洛陽。那速度之快,好像不是遊學,而是連夜出逃似的。

李世民只以為李玄霸如此焦急,是不想面對母親過於囉嗦的叮囑。

其實李玄霸只是在趕時間。

老師的信來得太晚,差點錯過時間。如果錯過時間,等流民大爆發,母親怎麼也不會讓他們離開。

李玄霸和李世民剛離開洛陽不到一旬,崤山以東、黃河以南就爆發了秋洪,三十多個郡遭遇水災。

竇夫人果然如李玄霸所想,寫信讓他和二哥趕緊回去。

李玄霸以已經走出很遠,怕被往洛陽求活的流民阻攔去路為理由,說自己和二哥暫時留在城裡,等流民被朝堂安撫後再回來。

竇夫人權衡之後,認為李玄霸的決定更加安全,便同意了。

李玄霸看到母親的回信鬆了口氣,自言自語:“這次謀劃只剩下最後一步了。接下來,只剩下說服二哥。”

他看著鏡子中瘦削的自己。

現在是大業七年。

歷史中的自己,大業十年就會病逝。

因為是病逝,所以他再怎麼掙扎,也不一定能渡過這次死劫。

大業七年很快就要過去,如果無法渡過這次死劫,他只剩下兩年時間在這個世界留下痕跡。

“總不能白來唐朝一趟。”李玄霸將銀鏡扣在桌上,起身。

他也有野心。

……

李世民聲音高亢,自進入變聲期後,他的聲音從未如此高亢過:“你瘋了嗎?你居然要接觸民賊?!”

李玄霸淡然道:“我沒瘋。”

李世民把自己的髮髻都抓散了。

自留髮之後,李世民總是很注重自己的頭型,再也不像以前總角時那樣撓頭。

“阿玄,弟弟!我知道你同情那些被逼反的百姓,但已經成為民賊的百姓就已經不是百姓,你同情他們,他們只會想殺你!”李世民努力勸說,“他們已經沒救了!你勸不動的!就算他們願意回頭,官府也不會放過他們!”

李玄霸道:“我不是勸他們回頭。我是去教導他們,怎麼把這場火燒得更大。”

李世民張嘴,下巴嘎吱一聲,差點脫臼。

李玄霸平靜道:“二哥,你知道‘福手福足’嗎?”

李世民搖頭。

李玄霸道:“《唐會要》註解,‘自隋季政亂,徵役繁多,人不聊生,又自折生體,稱為福手福足,以避征戍’。”

李世民雙拳猛地握緊。

李玄霸緩緩露出一個笑容:“但你知道這是哪一條記載的註解嗎?”

李世民深呼吸:“你說了,《唐會要》。”

唐。

李玄霸看出了二哥想要逃避的表情。

但這次,他沒有停下“劇透”。

“貞觀十六年七月勅:今後自害之人,據法加罪,仍從賦役。”李玄霸平靜道,“二哥,你是個好皇帝。縱觀歷史,比你愛民的皇帝都不多。但有的事,即使是你當皇帝也無法避免。”

李世民想做出捂住雙耳的動作,但手抬起後還是放了下來。

他像是反問,又像是自言自語:“貞觀十七年?”

李玄霸將視線投向窗外的天空。

“隋唐更替太容易,大部分土地還留在豪強手中,能分給百姓的地太少。就算你再仁慈,治河、修路、抵禦外敵也需要徭役。擁有土地的百姓越少,百姓的徭役負擔就越重。”

“而且二哥,你不覺得很不公平嗎?這亂世楊廣有責任,那些依附楊廣的勳貴世家就沒有責任?憑什麼引起亂世的人換了個朝代照舊富貴加身,被禍害的百姓卻要承受亂世的痛苦?”

李玄霸收回視線,語調仍舊很平靜:“要打造一個盛世,只有皇帝和少數有良心的大臣知道‘水能覆舟’是不夠的。反正二哥你有收拾亂世的能力,那就讓亂世更亂一些,讓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也感受到百姓的力量。”

土地兼併不可抑制,社會制度不會改變。但那有如何?李玄霸只是想讓一些人感到些許和亂世百姓一樣的痛處,讓初唐“均田制”能實行的土地變多一點。

他想讓隋末的農民起義範圍變得更廣,“危害”變得更大,讓這把火更加令人畏懼。

李世民深呼吸:“阿玄,你瘋了嗎?”

李玄霸反問:“二哥覺得我瘋了?”

李世民把臉皺成了一團。

沉默了許久之後,李世民問道:“福手福足……真的貞觀年間也有嗎?”

李世民閉上眼,咬緊牙關。

他又重重地呼吸了幾下,猛地睜開眼:“他孃的!幹了!阿玄,哥哥相信你!”

他伸出手:“我們兄弟二人齊心協力,一定要比你看見的那個貞觀皇帝強!”

李世民長舒了一口氣,冷靜道:“民亂更猛烈,我們也更有機可乘,說不定能早日起兵。”

李玄霸眼眸微動。

他從二哥的眼中除了看到對百姓的憐憫和對未來的不滿,還看到了冷靜到冷酷的理智,和熊熊燃燒的野心。

為皇為帝的人,哪可能是純粹的善茬。

他伸出手,和哥哥擊掌握拳,露出了輕快的笑容:“二哥說得對。”

大業七年秋,山東、河南洪水。十月,黃河砥柱崩塌,堵塞河道,黃河逆流,洪水更甚。百姓流離失所。

然徭役不停。

是以天下反。

隋末亂世拉開序幕。

李世民和李玄霸組織了一支鄉勇,得到當地官府的認可後,協助官兵輾轉各地,抵禦民賊。

楊廣得到李世民和李玄霸的來信後,讚賞兄弟二人的勇敢和忠誠,下旨給兄弟二人自行討賊的便宜之權。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合一,欠賬-1。58養液+1、59養液欠賬+1,目前欠賬10章。

碎碎念:

貞觀十六年七月勅:今後自害之人,據法加罪,仍從賦役。——《唐會要》

此條勅令註解:自隋季政亂,徵役繁多,人不聊生,又自折生體,稱為福手福足,以避征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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