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淵把李二郎狠揍了一頓, 李二郎傷得起不了身?”楊廣聽了彙報,有些愕然。

探子道:“回陛下,李二郎和李三郎回府後將升官之事告知了唐國公,唐國公給他們解釋了李延年的典故後, 就發怒要揍李三郎。李二郎擔心李三郎病弱, 經不住唐國公的教訓,便自願替李三郎, 多捱了一倍的棍子, 所以傷勢有些嚴重。”

探子猶豫了一番, 還是繼續稟報道:“唐國公還說,說李延年是漢武帝男寵……”

楊廣手一揮,桌案上的果盤杯盞“嘩啦”掃落,碎了一地。

楊廣冷笑道:“怎麼?李淵認為我對李三郎有非分之心?!”

探子忙磕頭道:“唐國公可能沒有此意,只是罵李三郎不知檢點, 諂媚陛下, 侮辱唐國公府門風。”

楊廣深呼吸, 將心中怒氣壓下:“李二郎和李三郎如何說?”

探子道:“李二郎和李三郎辯解, 他們只是對待陛下如親父一樣, 陛下對待他們也如親子一般,並無諂媚之事。”

楊廣沉默許久,讓宮人把地上碎片收起來, 命探子回唐國公府。

楊廣屏退眾宮人,低頭翻看李玄霸呈上來的奏疏。

半晌,楊廣嘆息道:“朕該直接敲打李淵。”

他本以為李淵是一個心思深沉的人,自己敲打他的兒子, 就等於敲打他。誰知道李淵居然將過錯全部推給了年幼的李世民和李玄霸, 還連累李世民捱了一頓毒打。

楊廣想起, 姨母在世的時候,似乎因為李淵和老夫人偏袒李建成,鬧出了很大的笑話。

李二郎和李三郎為嫡長兄讓路是合乎禮法的事。楊廣雖然自己奪嫡,但不希望其他人挑戰禮法。

但李二郎和李三郎畢竟與他更親近些,見到李二郎和李三郎被毒打辱罵,楊廣又想起唐國公府偏心之事,難免有些不喜李淵的做法了。

“不直接敲打李淵,也該敲打李建成,不該把李二郎和李三郎牽扯進去。”楊廣又道,“看來唐國公府,只有李淵和李建成二人有敲打的價值。”

……

李玄霸此次來洛陽,要把書鋪和香皂鋪子的產業鋪到東都。

楊廣非常不喜歡回大興。他除了南巡北巡,其他時間都待在東都。在大業期間,東都比京城更繁華,西域客商、外國使團都在東都雲集,李玄霸更容易賺錢和花錢。

李世民雖捱了一頓打,但李淵是用手揍的,背上和屁股腫得厲害,消得也快。

李玄霸見二哥無事,留二哥自己趴著把兵書當閒書看打發時間,自己出門巡視產業。

東都城是新建的,就連賜給勳貴的宅子都寬敞許多,市集店鋪後面的工坊面積也比大興城寬廣。

印刷工坊設在市集內,香皂工坊仍舊在東都城郊的莊子中。

楊廣又興徭役,一些不堪重負的人家自賣其身逃避沉重徭役。李玄霸趁機買進了一些人,充實了洛陽的工坊。現在工坊早已經營業。

李玄霸先巡視了城郊的香皂工坊,然後回到城內,與印刷工坊內的校對師傅聊了幾句。

漢字是象形文字,排版工匠可以不識字,比對圖形排版就行。但校對的人會識字,效率和準確率都會高許多。

現在寒門士子仍舊很難找到出仕的機會,只能在世家勳貴招門客、文吏的時候投名帖碰運氣。

一些小世家或者世家旁系子弟也要先在世家勳貴中做家臣,等候被主家舉薦的機會。

當年名噪一時的“王謝”世家,謝安發跡前就在王家當過家臣。

很多文人在等候機會時都要找些事做。只要識字,工作很好找。抄書的,代寫信的,賣字畫的,當賬房先生的,只要肯拉下臉來,讀書人是稀缺資源,總能找到事幹。

原本書鋪抄書是讀書人賺取生活費的最主要途徑。印刷術興起後,他們本來抱怨少了一大筆進賬。沒想到唐國公府的印刷鋪招的文人比以前還多。

文人們不需要再抄書,只需要坐在印刷工坊裡幫忙校對。因印刷書籍很多,所以校對任務很緊張,需要的文人不少,除了油墨味道難聞了些,包吃住還有獎金,待遇相當不錯。

貧寒學子們不再抱怨了,擠破了頭想入職。

都城居不易,尋一個包吃住的地方很不容易。何況這可是唐國公府的鋪子,有機會碰到貴人。說不定哪一日自己就被貴人看中,被招為家臣文吏了。

李玄霸確實存了用校對師傅這個職位招攬寒門遺漏人才的心思。不然他就讓唐國公府的家僕們來當校對師傅了。家僕們大多都是識字的,只需要給月俸,花的錢更少。

沒有印刷術的時代,寒門讀書極其困難,很難出現人才。他知道撿漏的可能性不大,不如按照史書上二哥下屬的名字挨個敲門。

但二哥的下屬是二哥的,李玄霸自己也需要人手。

李建成的下屬就盯著李建成嫡長子的地位,連二哥都看不上,自己更別想了。李玄霸想了想自己的性格,還是從寒門士子中尋找吧。

劉邦和朱元璋能從自家窮哥們中扒拉出一群開國元勳,可見先天條件雖然很重要,後天培養也不能忽視。自己又不是扒拉開國元勳,只是一個小小親王府的官吏而已,只要能識字,夠機靈,再觀察一下品行,還是能找到能用的人。

現在李玄霸就對面前這個校對師傅很滿意。

校對師傅叫顏真,字自實,與寫《顏氏家訓》的顏家沒有任何關係。

寒門士子不代表普通老百姓。顏真是官宦之後,祖父當過陳朝的縣令,父親在家耕讀,現在已經是正宗的寒門。

顏真也想走科舉的路。但大隋的科舉和察舉制差不多,沒有五品官的推薦,顏真連科舉的資格都沒有。

顏真心高氣傲,總覺得自己的才華不錯,一定能被貴人看中,於是湊了些盤纏來東都找機會。

李玄霸不記得史書中有顏真這個人。

或許他碰壁後灰溜溜回家了,或許他如願以償當了個沒資格入史書的官吏。

顏真的學識很一般,這是寒門士子的通病。但他腦袋很靈活,又放得下身段,是李玄霸招的校對師傅中難得能與印刷工坊的工匠們打成一片的人。

顏真與工匠們關係不錯,不是演出來給他人看的人設。因為這個時代的人對身份地位十分看重,他們不會認為堂堂唐國公府的小郎君們居然喜歡這種離經叛道的人設。

李玄霸雖然現在是唐國公府的三郎君,但他的靈魂本質還是前世那個底層小市民,所以他對顏真感官不錯。

李玄霸在心中把顏真劃到自己名下後,便常與顏真討論經書,補足顏真的短板。

他從接觸中知道顏真雖是“寒門”,家父在家耕讀,但家母經商有道,其實不缺錢。顏真努力擠進印刷鋪子當校對師傅,是衝著高老師和宇文老師註解的儒經來的。

雖說可以購買印刷版,但顏真認為來當校對師傅,每日都會重複看很多遍儒經,不僅省錢,背誦效率也更高,還能與印刷工坊的匠人們談天說地,比自己一個人悶頭讀書有趣。

李玄霸問道:“你對金錢斤斤計較,看來也是個經商的好苗子。若我讓你替我經商如何?”

顏真笑道:“能替三郎君做事,我就算發達了,經商也沒關係。反正我若沒出息,回家後也是要繼承母親衣缽,跟著母親經商的。”

李玄霸道:“如果要出遠門,去外夷經商呢?”

顏真笑得更開心了:“去外夷經商,那就不是普通商人了。三郎君是要收我做家臣嗎?”

李玄霸道:“我還小,沒資格收家臣。不過你若是肯幫我,待我能收家臣的時候,你就是我的家臣了。”

聽到李玄霸肯定的話,顏真卻笑不出來了。

初次見面的時候,李玄霸顯得很沉默冷峻,不似孩童。但多見了幾次,顏真發覺李玄霸其實挺健談,偶爾也會開玩笑,所以和李玄霸說話時較為隨意。

但李玄霸畢竟年紀不大,他雖早聽聞唐國公府三郎君的才名,只以為李玄霸只是在讀書上是神童,沒想到李玄霸居然真的要招他為家臣。

顏真嚴肅道:“若三郎君抬舉在下,在下願為三郎君效犬馬之勞。只是三郎君不再考慮嗎?以三郎君的地位,長大後選家境較差的世家子弟為家臣文吏也輕而易舉。”

李玄霸道:“我用人不看家世,只看眼緣。”

顏真愣了一下,苦笑道:“是眼緣,不是才華?”

李玄霸半開玩笑道:“你還沒有顯示出自己的才華,我如何看才華?所以這次我給你一個展現自己長處的機會。”

顏真嘆了口氣,拱手作揖道:“在下惶恐。但……請三郎君給在下這個機會!”

李玄霸道:“好。不過你還是先寫信告知父母。若你父母認為‘父母在,不遠遊’,你還是以孝為主。我可以為你尋其他事做。”

顏真道:“兄長在家奉養父母。我自來東都後,父親母親就笑稱,當做沒我這個兒子,讓我自行尋找前程。若實在是過不下去,再回家磕頭認錯,給我一份家產從商去。所以三郎君儘可放心。”

李玄霸道:“那就過來,我和你介紹一下你需要做的事。”

李玄霸帶著顏真來到了印刷工坊中自己休息的房間,從懷裡拿出了一卷書稿遞給顏真。

這一卷書稿記錄了南海諸國的情況。

李玄霸道:“陛下即將派屯田主事常駿、虞部主事王君政出使赤土國。我已經和常主事和王主事說好,你以商人身份跟隨使臣前往赤土國,在沿路諸國為我搜集一些特產。”

赤土國的位置在後世的馬來半島,即東南亞。

顏真本以為李玄霸是想蒐集象牙、香料等傳統海貨。李玄霸在各個國家標註的想要蒐集的特產,卻是一些如今大隋也能見到的農作物,比如小麥、水稻、甘蔗之類。

顏真好奇:“三郎君可否能告知在下挑選特產的原因?在下才好知道該定什麼標準。”

李玄霸道:“令尊耕讀,你跟著下過地嗎?”

顏真道:“在下會種地。”

李玄霸道:“育種選種有了解嗎?”

顏真思索了一會兒,恍然大悟道:“種田的種子不能一直用自家田地留存的種子,產量會逐年降低。父親常與周圍農家交換種子,一塊地裡有時候還會種上從不同地方蒐集的同樣種類的種子。三郎君是想引進外夷的種子?”

李玄霸沒想到顏真居然一口說中了重點。看來顏真父親的“耕讀”不是做個樣子,是真的有認真在耕種。

他對顏真的父親有一些好奇了。

縣令之子也是官宦之子,他還娶了豪商之女,家境肯定不差。這樣的人能認真琢磨農事,說不定好好培養一下,能寫部農書出來。

李玄霸道:“我讓你搜集外夷作物,確實是想試著與中土作物混雜種植,看能不能培育出更好的品種。再者,他們本地一些特色農作物,說不定也能移植到中土來。”

李玄霸雖然沒有親手種過田,但網上討論種田是熱門話題,他對簡單的種田知識略知皮毛,知道一個國家的糧食種子種類越雜越好,許多高產作物都是雜交出來的。

雖然後世的救荒高產作物大多來自美洲,除非他哥當皇帝,否則自己想要去尋找美洲十分困難。但東南亞和南亞也有許多農作物可以引進。

比如甘蔗和粗絨棉。

華夏很早就開始種植甘蔗,但製造蔗糖的技術不發達,甘蔗多直接取汁食用。

東南亞和南亞的甘蔗品種更好,出汁率更高,還有獨特的製糖技術。

隋唐高層都嗜甜,唐太宗就是其中翹楚。

唐太宗曾派人去印度求取更好的甘蔗品種,學習甘蔗製糖技術。“留學生”學成歸來後,唐朝的製糖技術很快就遠超西域和印度。

李玄霸先幫他哥把這件事做了,讓他哥在能吃糖的年齡吃膩甜食,別老了還嘴饞。

李家人的三高和糖尿病,大部分都是自己貪圖口腹之慾作出來的。李玄霸為了規正二哥的飲食習慣,真是操碎了心。

李玄霸科學素養不高。他就算引進了東南亞的作物,也不能讓唐朝的農業技術有多少突破。

讓顏真去外域蒐集特色作物,不過是一個迷惑他人的幌子,順帶給自己刷一層憂國憂民的名聲。

雖然將來他當了大唐親王,在大隋的名聲不重要。但有一層憂國憂民的名聲,他才能更好招攬人才。

不過,李玄霸讓顏真隨同出使赤土國蒐集東海諸國特色農作物,只是計劃的第一步。

當顏真往返幾次外域後,李玄霸就會圖窮匕見,讓顏真蒐集一些禁用物資。

比如武器、甲冑、馬匹。

南海諸國很早就與中原有交流,冶鐵技術也得到了發展;東南亞和南亞的一些馬種也不比西域差;在戰船技術上,南海諸國更是遙遙領先。

唐初和倭國會有一場水戰——白江口之戰。雖然那是唐高宗時期的事,但李玄霸想試試為大唐提前攢一攢戰船,在倭國挑釁大唐之前,能不能讓他哥提前打到倭國本土去。

歷史中倭國畫唐朝地圖的時候,曾把九州島直接畫做了大唐領土,厚顏無恥地自稱大唐人。

李玄霸是個好心人,想為他們正名。

倭國其他地方太窮太遠,但九州島還是很不錯的,可以允許他們加入大唐。

李玄霸自穿越後,一直著眼於自己和小家。

為唐倭水戰做準備,是李玄霸目前唯一想做的有利於後人的大事。

如印刷術或者收集良種的事,雖然有利於當下,但對整個華夏曆史而言,早一些或晚一些做這些事,對華夏的未來影響都微乎其微。

這些目的,李玄霸現在不會告訴顏真。

若顏真能圓滿完成他現在佈置的任務,真的成為了他的心腹,他才會將後續事交給顏真。

之後李玄霸的心腹都會丟到海船上歷練。

陸地上太安穩了,海上更能錘鍊人的意志。

李玄霸對以後跟隨自己的心腹要求不高,只要意志夠強,出身和學識都無所謂。

他甚至不擔心屬下有野心。因為反正再有野心,在太宗朝謀叛,那簡直是經驗寶寶。

李玄霸會厚待自己的下屬,把他們養得肥肥的。如果他們野心過大,正好宰了補足唐初窮得連老鼠來了都會搖頭的國庫。

李玄霸在為顏真教授南海諸事時,一個黑紅臉的憨厚漢子過來敲門。

李玄霸開門後,讓那人進門,對顏真道:“你先回去仔細把這卷書背熟,再找些南海外夷人學學語言。使團很快就要出發,提前抱佛腳,總比一無所知強。”

顏真開玩笑地抱怨道:“三郎君該早些告訴在下,讓在下多一些準備時間。”

李玄霸道:“這也算對你的考驗。”

顏真嘆氣:“那在下可要努力了。”

李玄霸將工作佈置下去後,帶著黑紅臉的憨厚漢子離開。

憨厚漢子做護衛狀,為李玄霸駕車。

李玄霸坐在他身旁,裝作學習如何駕車。

他年紀增大後,不僅要學騎馬,也要學駕車。

這個憨厚漢子是去年水災時進入唐國公府,駕的一手好車,被李玄霸要了過來,專門教他和二哥駕車。

馬車行駛起來後,駕車的兩人壓低聲音說話,即使周圍沒有遮掩,其他人也很難聽到。

李玄霸道:“向固,辛苦了。”

向固有些後怕道:“陛下很生氣。”

他將宮中的事告知了李玄霸,道:“這樣說真的沒關係嗎?”

向固一進入唐國公府就被李玄霸發現了身份。

李玄霸的感知很敏銳,向固自以為很隱秘的偷聽,立刻就被李玄霸揪了出來。

李玄霸沒有立刻揭穿向固,而是去尋了向固的家人,將他的家人控制起來。

向固自以為是孤兒,沒想到只是與家人走散。他的家人恰好因為水災逃難,李玄霸便將這家人買了進來。

後來李玄霸給向固攤牌,如果他沒有找到向固的家人,大概就會將向固交給父親處理。

向固不知道李玄霸是如何尋到他的家人。但他有了家人後,就算他不想投靠李玄霸,李玄霸將這件事捅出來,皇帝也不會再信任他。

何況他已經暴露了,結局不是死在皇帝手中,就是死在唐國公手中。

如果是以前,向固不懼怕死亡。

但有了家人,家人還一直在尋找自己。在以為自己已經去世後,家人連逃難都帶著自己的牌位。向固就有了軟肋。

楊廣在各家安插探子只是一步閒棋。其實楊廣對這些探子的控制力度極差。

無論是勳貴還是舊世族,都是剛從魏晉南北朝的亂世走來。他們的府邸中有許多私兵,打造得如鐵桶一般。楊廣哪可能打探得到訊息。

向固本來想敷衍一點,就說自己被唐國公打發得遠遠的,偷聽不到唐國公府多少事。

李玄霸卻讓他偶爾遞一些唐國公府的家裡長短給皇帝,既顯示他確實沒有被重用,打探不到核心機密,又能讓他在楊廣面前有點存在感,混淆楊廣的判斷。

李玄霸讓向固給楊廣傳遞的訊息,多是家中如何偏心,李淵對他和李世民如何嚴厲。

這點訊息對唐國公府不痛不癢,對楊廣也沒什麼用處。楊廣只把向固當做其他探子那樣按時稟報瑣事的庸人,沒有懷疑向固連這點小事都在騙他。

這次李玄霸又讓向固給楊廣遞了訊息,把被罰的事添油加醋。

向固好奇道:“主人如此年幼,就要自汙了嗎?”

李玄霸笑道:“不是自汙,只是讓陛下知道,他若想打擊唐國公府,別從我和二哥動手。我和二哥只是小嘍囉,他打擊我二人對唐國公府一點用都沒有。相反,如果他將來想拆分唐國公府,就要對我和二哥好。”

向固感到毛骨悚然。

三郎君這麼年幼就想著與長兄爭奪唐國公的位置了嗎?

三郎君是想為二郎君爭奪唐國公府繼承人,還是……不,三郎君和二郎君的感情極好,一定不會對二郎君動手。

向固把自己恐怖的猜測壓下。

李玄霸道:“我將派顏真隨同大隋出使赤土國的使臣,去南海為我做些事。你若有興趣,可一起去。”

向固道:“小的任由主人安排。”

李玄霸搖頭:“我是真心想培養你。赤土國遙遠,海船雖然沿著海岸線行駛也可能會遇到危險。我若直接派你去,擔心你會猜測我要除掉你,所以我才問你自己的決定。”

向固面色忐忑:“不,不,小的怎麼會如此揣度?”

李玄霸道:“將來我的人都會去海上逛一圈。如果你願意去,將來就跟著我。如果你不願意去也沒關係,你好好練一練騎馬射箭,將來跟著我二哥。放心,你幫了我許多,我不會虧待你。”

向固咬了一下牙,做出了選擇:“請讓我跟隨主人!我願意去南海!”

雖然向固本心更傾向於李二郎君,但就算李三郎君說給他選擇的權力,他又哪敢選?

李玄霸道:“那好。你做好準備。你不會暈船吧?”

向固道:“我會水。”

李玄霸道:“在海上會水也沒用,只要不暈船就好。”

李玄霸又說了些海上需要注意的事,道:“你的任務和顏真不同,待回去後我再告知你。”

李玄霸知道自己給了向固選擇,向固也不敢選。但無所謂,他已經給了向固選擇,是向固自己不敢抓住,將來向固就只能跟著自己了。

如果向固敢當著自己的面說要跟著自家二哥,就憑這膽識,李玄霸就願意給向固一次機會。

可惜,沒了。

李玄霸回家後,用心聲將今天的事告訴了還趴著的李世民。

李世民咋舌:“你倒是真會吹,這都敢說,也不嫌棄噁心。”

李玄霸:【皇帝自己都不嫌棄噁心,我這個受害者說什麼噁心?】

李世民道:“有用嗎?他會同情我倆,以後不折騰了?”

李玄霸微笑:【等著瞧。我也好奇他會如何做。】

李玄霸沒等多久,楊廣就撤了他的實職。

楊廣下旨,他想起李建成作為唐國公府嫡長子都還沒有職官,不能讓長幼無序,所以李建成接替李玄霸進入樂坊。

為了彌補李玄霸,李玄霸和李世民的散官再升半階。

楊廣還特別叮囑李玄霸,“奉旨填詞”的事仍舊是李玄霸的差事,但只是長輩對晚輩的要求,與君臣無關,讓李玄霸不要太在意這件事,當做個愛好就成,不要耽誤了學業,累壞了身體。

李世民和李玄霸還是垂髫少年,即使李玄霸考得了秀才,李世民獵到了老虎,他們的年齡和資歷都還很淺。

如果兩人因李淵的功勞得封散官,哪怕成了從五品以上的“大夫”,朝中其他人也不會有多意外。

憑藉父蔭封官很正常,甚至直接封郡公縣公的都有,算不得多奇怪。

但楊廣給李世民和李玄霸封官卻不是以獎賞李淵的名義,只是單純因兩個孩子本身而獎賞。這就很引人注目了。

李世民和李玄霸剛得了九品散官,短短一兩月就躍居從七品的綏德尉。升官速度,讓尋常官吏遙不可及。

本來還有人對李玄霸“擅新聲”頗有嘲諷。楊廣先抹去了李玄霸的職官,又給李玄霸加封了散官品階,立刻堵住了這些人的閒言碎語。

於是朝中人又開始嘆息,原來皇帝並沒有折辱李玄霸的意思,只是碰巧而已。

自漢武帝置協律都尉一職,後世無數士人擔任過這個官職,其中不乏高門士族子弟。“協律”說到底就是制定樂聲,而禮樂不分家,制定樂聲就是制定禮儀,不是什麼粗鄙的官職。

皇帝看來沒有想太多,只是被人提醒後才意識到不對。

嗯……等等,皇帝意識到不對,怎麼還讓李建成繼續擔任協律郎?!

朝中人糊塗了。

皇帝這是意識到還是沒意識到?是想澄清還是想證實?還是說皇帝認為他本來沒有此意,其他人誤解他對唐國公不滿,所以皇帝反其道行之,專門讓唐國公府的嫡長子擔任這個職務,以表示他堂堂正正,沒有壞心?

李淵一口血堵在喉嚨中。

他罵道:“這哪是坦蕩?明明是他認為這敲打還不夠,想要進一步折辱我!”

李世民翻白眼。

我和阿玄被折辱的時候,你就說是我和阿玄的錯。現在兄長被推上這個位置,你怎麼不罵是兄長的錯?父親真偏心。

李世民私下和李玄霸小聲吐槽:“父親不會將來也和祖母一樣偏心吧?”

李玄霸道:“無所謂,我們又不當那個唐國公。”

李世民癟嘴道:“你應該安慰我,父親不會偏心。”

李玄霸道:“嫡長繼承製是繞不過的坎,你現在計較這些也沒用。不是你說的嗎?做好自己能做的事就行。”

李世民不滿道:“那能一樣嗎?不一樣,那可是父親,是我們的父親……”

李玄霸道:“啊,你又要哭了?”

李世民捂住眼睛使勁揉了揉,放下手:“我才沒哭。”

李玄霸見二哥如此,本想讓二哥提前一點別太信任李淵,現在有些不忍了。

李玄霸安慰道:“不過此次父親生氣,並不是偏心兄長,而是陛下扇了我們家兩次巴掌,侮辱性更大了。”

李世民語塞。

半晌,他抄起靠枕抱在懷裡,在坐榻上滾來滾去,低聲哀嚎道:“啊!!!!!陛下真是……啊!!!!!”

他滾了一會兒,翻坐起來,壓低聲音,神秘兮兮道:“這爛慫大隋,我們反了吧!”

李玄霸白了二哥一眼,懶得理睬二哥的胡言亂語,提筆繼續寫給顏真和向固的出遊指南。

李世民自己低聲發洩了一番後,胸下墊著靠枕,像毛毛蟲一樣蛄蛹蠕動到案前,手一撐,將下巴擱在案上:“蠻夷之地,你那麼在乎幹什麼?”

李玄霸一邊寫一邊道:“蠻夷之地?你知道四大文明古國嗎?”

李世民道:“每當你問我知道不知道的時候,就很明顯知道我不知道,所以你為什麼要問廢話?”

李玄霸的筆在紙上落了個墨點。

他轉頭給了二哥一個白眼,道:“世界很大,大唐雖然屹立在世界之巔,但其他文明也不是沒有可取之處。”

李世民道:“大唐現在還不存在呢。阿玄,你是不是該用心聲和我說話?”

“哦。”李玄霸切換心聲,【來,我給你畫一張世界地圖。】

雖然李玄霸畫不出詳細的地圖,但世界地圖的輪廓還是沒問題。

李玄霸把粗陋版世界地圖畫出來,將那些地方的特產標註出來。

他世界歷史不好,不知道在隋唐這個時間段各國發展水平如何,只能透過西域商人的描述推斷。

不過以隋唐的科技水平,也不太可能和外國有太多的交流,所以他現在的瞭解就足夠了。

李世民眼睛一亮:“世界這麼大嗎?要是這些都歸我們就好了!”

李玄霸正想解釋為何大唐的疆域不可能擴張得太狠,李世民就自己搖頭:“不行,疆域太寬廣管理不過來。如果朝中釋出詔令,快馬走幾月都傳達不到地方,那這塊地名義上是朝廷的地盤,實際上與自治無異。勉強管理,有害無益。”

李玄霸嘆了口氣。

李世民好奇:“你嘆什麼氣?難道捨不得這麼大一片土地?貪多嚼不爛啊,別貪心。”

李玄霸搖頭,笑道:“後世人站在前人的肩膀上,都難以看清這件事。他們都認為,給你一支軍隊,你能佔領全球。”

李世民問道:“難道後世已經有人統一世界了?”

李玄霸搖頭:“後世人也做不到。”

李世民失笑:“連後世人都做不到的事,他們憑什麼認為先人能做到?如果今不如古,那後世子孫也太沒用了。後世子孫應該有自信些,他們都做不到的事,別指望先人比他們還厲害。”

李玄霸對二哥豎起大拇指:“你這句話我要記下來。”

李世民道:“記唄。”

他坐起身,伸了個懶腰:“不過不能佔領,也可以有其他方式為我中土效力。將來我們一起出海吧,我想看一看這個世界有多寬廣!”

李玄霸面色古怪:“你估計不行。”

李世民笑了笑,沒說話。

一些事情他們已經有了默契,不過李世民不想說出來,也不想問。

現在他還小,沒必要想那麼遠,他更希望快樂地過好眼前的每一天。

以後的煩惱,就讓以後的自己去煩惱。

現在他身邊沒有煩惱,何苦庸人自擾?

“快和我說說南海的事!”李世民督促道,“你把我的興趣都勾起來了,我也要派人去。你說杜兄和房兄如何?”

李玄霸嘴角抽搐:“他們現在還不是你的下屬,別逼得他們以後不跟你了。”

“哈哈哈哈哈。”李世民大笑不已。

李玄霸無語嘆氣。

二哥還這麼小,就有欺負“臣子”的愛好?

三歲看老,九歲的二哥已經無藥可救。

救不了,等死吧,告辭。

李玄霸嘴角含笑:“不過我們可以問一問他們有沒有興趣。反正他們現在也入不了皇帝的眼,不會做多大的官。在家蹉跎十幾年,不如出去逛逛。”

李世民把住弟弟的肩膀,擠眉弄眼:“來,我們商量一下怎麼誆騙他們。”

兩張容貌差不多的臉上,露出瞭如出一轍的壞笑。

作者有話要說:

補到了九千字,把楊廣試探的劇情過完了,免得卡著難受。

三更合一,但更晚了,算二更,欠賬-1。44養液欠賬+1,目前欠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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