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參觀完伏允表情十分平靜安詳的腦袋後, 只有一個疑惑:“為什麼要把他腦袋摘了?直接運屍體不好嗎?”

李玄霸打著哈欠道:“因為皇帝又去江都了。天氣漸熱,把屍體運到江都去,都化成一汪養滿蛆的屍水了。”

剛入大隋地界,李玄霸打著商人旗號的情報渠道就給他遞了訊息。

李世民嫌棄:“那怪噁心的。唉, 陛下怎麼又去江都了?我還以為他會等著我們回來呢。抓到吐谷渾可汗不是小事吧?”

李玄霸道:“在皇帝看來, 江都和西京東都大概區別不大。”

李世民搖頭晃腦嘆氣。不明白,完全不明白。

他笑道:“江都路途遙遠, 伏允水土不服後身上傷勢加重很正常。但你下次記得提前告訴我!不要故意嚇唬我!”

李玄霸敷衍:“好好好, 下次一定……那是齊王的旗幟嗎?”

李玄霸話音剛落, 旗幟下一個人就策馬過來。

楊暕大笑道:“李二郎,李三郎!等你們好久!快給我看看吐谷渾的可汗長什麼樣!”

李世民把掛在馬背上的匣子提起來:“真要看?”

楊暕勒馬,打量著李世民手中提的匣子:“不是活的嗎?”

李世民嘆氣道:“我一路上很努力給他治傷了,但他還是死了,我也沒辦法。”

楊暕道:“啊?那確實沒辦法。死人頭就不在這裡看了, 走, 雖然父皇不在京城, 你們也得給我在京城待一段時間再去江都。你們宅子肯定沒打掃, 就住我的王府。”

李玄霸道:“我早就通知人打掃了。”

楊暕橫眉:“本王說沒打掃就沒打掃。”

他給了李玄霸騎著的馬屁股一鞭子:“走起!”

李玄霸驚怒地拽緊韁繩:“你和二哥什麼毛病, 都喜歡抽我的馬屁股!啊啊別跑!籲!停下!”

楊暕哈哈大笑,對李世民道:“看來你去張掖沒少欺負他,他罵我都連著你一起罵。”

李世民搖頭:“胡說, 我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從來不欺負弟弟。”

楊暕“呸”了一聲,道:“你看我信不信?走,回王府再說。”

他斂眉, 壓低聲音道:“好好和我說說太子兄長病逝的事。”

李世民看向楊暕。

楊暕的面容比起上次分別前, 多了一股鬱氣和戾氣。

之前他正笑著還看不出來, 笑容淡去之後,那眉間凝結的不平之氣就特別明顯。

李世民不知道為何楊暕會露出這樣的神態,暗暗警惕,表面平靜道:“節哀。”

楊暕頷首,揚鞭策馬,毫無顧忌地疾馳入大興城中。

衛卒開道,侍從舉旗,又有宦官唱響齊王的名號。

京中百姓無官身的倉皇跪伏,有官身的駐足垂首,街道上無論民間還是官吏的馬車皆靠邊讓路。

齊王楊暕回頭,朗聲大笑:“你們倆太慢了,大興城的道路不夠好,跑不起來嗎?駕!”

李世民和李玄霸對視一眼,也揚起馬鞭,馬蹄揚起塵埃。

一位青年,兩位少年,肆無忌憚地打馬過京城。

有外地進京的人好奇問道:“跟在齊王身後的兩位少年是誰?”

他的好友,京中勳貴子弟豔羨道:“還能是誰?定是我大隋生擒吐谷渾可汗的少年將軍,唐國公府的李二郎君和李三郎君。”

外地友人踮腳翹首:“原來是他們!”

一輛靠邊的馬車上,一雙纖手悄悄挽起車窗窗簾,露出了小半張臉和一隻明亮的眼眸。

俊美的青年親王與風塵僕僕的兩位少年從她的視野中飛速掠過。

少女探尋的視線定格在其中一位身穿皂衣、頭戴圓頂胡帽的纖細少年上,手一抖,車窗窗簾被抬起了小半,露出了她全部的面容。

馬車裡的少女正是準備回府的宇文珠。

明亮的春暉照耀在雙目時,宇文珠的手就像是被什麼燙了一下似的飛速縮回,車窗窗簾隨即垂落。

“原來長這樣……”

宇文珠拍了拍有些發燙的臉頰。

……

李世民和李玄霸跟隨楊暕回了齊王府。楊暕已經讓人在浴池備好了熱水,給兩人梳洗一路風塵。

李世民和李玄霸先在浴池外用香皂和皂液洗乾淨身體和頭髮之後,才進浴池泡澡。

李玄霸先洗完,正閉目泡澡的時候,李世民一個衝刺,從浴池旁高高跳起,狠狠砸在了李玄霸旁邊的水中,激起的水花濺到了李玄霸的眼睛裡和嘴裡。

“啊呸呸呸……”李玄霸抓起身邊葫蘆瓢就朝著二哥砸去。

李世民光著身體在浴池中蹦蹦跳跳,及腰的水完全沒能阻擋他敏捷的動作,就像是猴兒似的。

楊暕過來問他們是吃烤肉還是吃最近大興城流行的鍋子時,李世民和李玄霸正在浴池裡打水仗。

楊暕無語:“你們幼稚不幼稚?李二郎,你身體好就罷了,你不怕李三郎著涼?”

李世民趁著李玄霸分神,一腳把李玄霸絆倒在浴池中,然後把嗆水的弟弟扛起來:“浴池這麼熱,怎麼可能著涼。阿玄,聽到沒,你真是太幼稚了,趕緊穿衣服。”

被二哥扛在肩膀上的李玄霸死命掙扎,試圖去踹二哥的蛋蛋。

李世民把弟弟丟下,躲開了弟弟的致命一踢:“斷子絕孫踢是吧?你真惡毒!”

楊暕扶額。什麼英雄少年將軍,李二這不還是以前那個喜歡欺負李三的熊孩子兄長嗎?

“好了好了,李二你有完沒完?”楊暕把兩兄弟擋開,“今天吃烤肉還是吃羊肉涮鍋?你們還不知道什麼是羊肉涮鍋吧?我來給你們介紹一下……”

李世民打斷:“當然知道,我們經常吃。吃涮鍋,烤肉在路上吃膩了。”

楊暕道:“也對,你們住在大興這麼久,肯定吃過了。齊王府的廚子有一調蘸料的絕活,今天給你們好好解饞。”

李世民和李玄霸留的頭髮不多,用布多擦幾下就幹得差不多了。

不過李玄霸怕頭疼,還是用乾布把腦袋包了一圈,又換上了一頂新胡帽。

李世民對楊暕嘲笑弟弟:“都快入夏了,他還要戴著胡帽遮風,說頭頂太光,吹風容易頭疼。更可笑的是,他還嫌棄淺色衣服不耐髒,做了一箱子完全看不出差別的黑衣服穿。”

李世民指著自己色彩豔麗的圓領袍道:“年紀輕輕穿那麼老氣,將來弟媳肯定特別嫌棄他。”

李玄霸看著二哥花裡胡哨的圓領袍:“你的審美才堪憂。”

雖然史書中記載過李世民特別喜歡花裡胡哨的華服,連盔甲都要在亮瞎人的金銀甲衣上用五彩顏料和羽毛裝飾,騎著高頭大馬立在戰場上,就像是自帶標語“打這個顯眼包!”。但親眼看到,李玄霸還是覺得眼睛好疼。

二哥這審美,若生在現代,定是要在熒光黃的衣服和褲子上鑲嵌亮片、掛滿金屬鏈條那種精神小夥,說不準連頭髮都想染成五顏六色。

楊暕卻站在李世民這一邊:“李二的審美很好。李三你衣袍的顏色確實過於老氣。”

李玄霸面無表情道:“塞外風沙大,耐髒。”

楊暕失笑:“唐國公府還差你一身衣服?你換勤點不就行了。”

李玄霸嘆氣。一天換一身衣服就是極限,他真的不想每隔一個時辰換一套衣服。在唐國公府的時候,只要他稍微出點汗,僕人立刻給他換一身新衣服。他每天換衣服都換得抓狂。

真不明白這時候的貴族怎麼能有一天換四五次衣服的耐心。

李世民雖然率先嘲笑弟弟,但這時候為弟弟說話:“阿玄從小節儉,這是好事。”

他話鋒一轉:“阿玄節省的衣服預算就給我做新衣服,漂亮的新衣服多多益善,嘿嘿!”

楊暕笑得差點被口水嗆到。

李玄霸狠狠給了二哥一個白眼。

鬧騰了一陣後,楊暕與李世民、李玄霸兄弟二人不太明顯的生疏淡去,恢復了以前自然的相處模式。

太子去世不是國喪,李世民和李玄霸已經不需要守喪;楊暕九個月喪期剛過,不過他仍舊沒有置備酒水和樂伎助興,就讓人上了菜,與李世民、李玄霸二人獨自配著加了酸梅的飲子吃涮鍋。

待菜上齊後,楊暕屏退下人,詢問起太子病逝的事。

楊暕道:“邊塞苦寒,我早就和兄長說讓他留下,我去,他不肯。他病逝,我不意外,但回來的人都對此一副閉口不言的模樣,讓我很意外。”

楊暕夾起羊肉,調料都沒蘸就塞進嘴裡,惡狠狠地咀嚼了幾下:“父皇也對太子兄長的去世一副不是很傷心的模樣,難道太子兄長是被父皇……”

“慎言。”李玄霸皺眉道,“太子殿下確實是病逝。”

楊暕看向李玄霸:“你聲音那麼大做什麼?”

李玄霸嘆氣:“齊王殿下,太子殿下去世前是我和二哥守在殿下身邊。”

楊暕停下筷子:“我知道,所以我才來問你們。”

李玄霸:【二哥,這件事由我來說。】

正準備開口的李世民嘆氣。弟弟這意思是不準備把所有實情告訴齊王的意思嗎?

李玄霸道:“太子確實不是自然病逝。”

楊暕雙目怒張,拳頭握緊。

李玄霸道:“但也確實是病逝。陛下率領隋軍穿越大斗拔谷時,太子從當地人那裡打探到山谷中有風雪,但不知道誰和陛下說,六月飄雪乃是無道之相,陛下乃是明君,不可能有這等奇異的事。太子跪求半日無果。”

楊暕咬牙切齒:“山谷中果然有風雪?”

李玄霸道:“大斗拔谷不僅在塞北,地勢也比中原高許多。齊王殿下爬過山,應當知道山峰比山底溫度低許多。山谷六月有風雪,其實不是什麼奇異的事,唉。”

楊暕視線垂下:“兄長就病了。”

李玄霸道:“樂平公主也是因此病逝,所以朝中人閉口不言。”

楊暕道:“只是這樣?”

李玄霸道:“只是這樣。”

楊暕搖頭:“如果只是這樣,父皇不會表現得如此反常。他該厚葬兄長,厚賞兄長之子。”

李玄霸驚訝:“什麼?陛下沒有厚待太子?”

楊暕抿了一下嘴,點頭,將他的父皇為他的太子兄長處理的後事的情況告訴了李世民和李玄霸。

總的來說,楊昭該有的待遇都有。楊廣仍舊如史書中給了楊昭“元德”的美好諡號。

但除了該有的待遇,其他什麼都沒有了。

在原本歷史中,楊昭於大業二年去世,楊廣不僅給楊昭的三個兒子封親王,還在楊昭的墓旁修寺廟。

這一次什麼都沒有。

楊昭去世之後,楊廣除了仍舊把最喜愛的長孫楊倓帶在身邊之外,楊昭的嫡子楊侑和另一個庶子楊侗都被他冷落。

楊廣還讓太子妃韋氏搬出東宮養育楊昭的兩個兒子。雖然搬去的宮殿也很寬敞,待遇仍舊按照太子時一樣。但誰都能看出楊廣對除了楊倓之外的兩個孫兒不冷不熱的態度。

有人請求為太子的三個兒子封王,也被楊廣以“稚子年幼”為藉口拒絕。

楊暕不明白為何父皇如此吝嗇。

兄長的孩子如此年幼,給個爵位也就是給份俸祿養著,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雖說嫂子還能領著兄長的俸祿養孩子,但那點東西和兄長還活著的時候能比嗎?

聽著楊暕對侄兒的待遇鳴不平,李玄霸心中頗有些感慨。

歷史中楊暕在楊昭死後,楊廣就給了他太子待遇,將太子府中所有人都劃給了他。楊暕行使的權力也和太子差不多,大業十一年的時候還能領兵護駕。

但這太子的名號,卻讓楊暕等到死也沒等到。

那時楊暕從意氣風發到絕望,對逐漸長大的侄兒行咒詛之事,徹底觸怒楊廣。

現在楊暕卻在為年幼的侄兒被楊廣冷落鳴不平。

歷史中的那個齊王楊暕在太子楊昭剛去世的時候,是否也對侄兒親近友善過?

史書中不會記載這些瑣事,所以誰也無從得知。

李玄霸道:“大概是因為太子遺言的緣故吧。太子希望陛下迅速定下你的太子名分。”

李世民手一抖,打翻了碗碟:“阿玄!”

李玄霸對二哥擺手:“現在四處空曠無人,我們聲音低一些,不會有人知道。再者,就算被陛下知道,這是大表兄的遺言,我們也應該告知二表兄。”

楊暕已經呆滯。

半晌,他才不敢置通道:“只是因為這個?只是因為兄長希望父皇立我為太子,父皇就對兄長不喜?那父皇究竟是對兄長不喜,還是對我不喜?”

李玄霸道:“儲位之事該由陛下綱常獨斷,就算是太子殿下也不應該置喙。何況大表兄……”

他嘆了口氣,將太子當日遺言精簡了一番,把完整的大意告訴了楊暕。

李世民瞠目結舌。

他本以為弟弟讓他別說話,是因為弟弟要隱瞞齊王。弟弟這是在做什麼?就齊王這個性格,肯定會管不住嘴。如果事情傳到皇帝那裡去,他們能討得了好嗎?!

楊暕也呆若木雞。

他沒想到太子兄長的遺言居然如此……如此與兄長以前性格不符。他更沒想到李玄霸居然真的敢把這話說給他聽。

楊暕扶額:“兄弟相殘,叔侄相殘……大兄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敢說了?他這是,他這是故意讓父皇生氣啊!”

李玄霸點頭:“太子殿下不確定陛下會聽他最後的諫言,但他了解陛下。陛下若不喜他的諫言,就不會厚賞他的孩子。那麼相當於變相的把他的孩子拉離了儲位的漩渦。”

楊暕顫抖著拿起筷子,吃了一塊羊肉壓壓驚。

大兄怎麼敢啊?他不要命了嗎!

啊,這是大兄的臨終遺言,確實是不需要要命了。

楊暕吃了好幾口羊肉壓驚,才艱難地開口:“看來父皇是被大兄猜中了心情,惱羞成怒了。他還真想立楊倓?楊倓他受得住嗎!”

李玄霸道:“齊王殿下慎言。陛下只是不喜太子殿下對他不信任。你是太子殿下的弟弟,難道不是陛下的兒子?幾位皇孫是太子殿下的兒子,難道不是陛下的孫兒?你們也都是陛下血脈相連的親人,陛下怎麼會不看重你們?何須太子殿下多此一舉,惡意揣度?陛下生氣是應該的。”

楊暕腦袋有點懵:“啊,好像是啊。”

李玄霸嘆氣道:“陛下不是被猜中了心思,只是在生氣罷了。可以前他生氣,父子沒有隔夜仇,太子殿下誠心道個歉就算過去了。但現在太子殿下永遠也無法向陛下道歉了,這才堵在這裡。”

楊暕道:“以前確實是大兄一直在哄父皇。”

李玄霸:【二哥,齊王一會兒說皇帝“惱羞成怒”,一會兒說太子“哄”皇帝,真是太會說話了。】

聽著弟弟沒忍住的心聲吐槽,李世民手指輕點桌面代替點頭。

二表兄真是大孝子啊。

李玄霸道:“太子殿下已經沒辦法道歉,就該齊王殿下去了。現在齊王殿下已經知道了太子殿下的遺言,應該能好好安慰陛下了。”

楊暕指著自己:“我?我能行嗎?”

李玄霸道:“齊王殿下不行也必須行,現在齊王殿下是大隋的嫡長,太子殿下已經病逝,現在該齊王殿下承擔起太子殿下曾經承擔的責任。”

楊暕道:“你的意思是,該我來哄父皇了?”

李世民被茱萸油嗆到。

楊暕惱羞成怒道:“李二,別把唾沫噴鍋子裡!”

李世民一邊狂灌酸梅湯,一邊瘋狂擺手。你們繼續,無視我。

李玄霸平靜道:“是啊,該你哄陛下了。”

楊暕倔強道:“我和大兄不一樣,不一定要和大兄做一樣的事!”

李玄霸道:“但太子這個位置是一樣的。你還是齊王的時候,可以想怎麼任性就怎麼任性。當了太子後就不一樣了。”

李玄霸壓低聲音:“對有的皇帝而言,太子是繼任者;但對有的皇帝而言,太子這個位置,就是僭越。”

楊暕手中筷子落在了桌上,打翻了杯子。

李玄霸擦了擦嘴,站起身道:“今日我和二哥還是回唐國公府吧,告辭了,二表兄。”

楊暕伸手拉住李玄霸的袖口:“大德!”

李玄霸低頭看著袖口:“二表兄,大表兄在世的時候,我原本與大表兄先熟識,卻與你更親近。”

他的手覆在楊暕的手背上。

“現在二表兄要成為太子了,我們之後也只能疏遠了,請二表兄原諒。李家是陛下純臣。”

楊暕的手緩緩鬆開。

“大表兄去世前,最擔憂的就是你二表兄。為儲君者,謹小慎微,如履薄冰。表兄,請保重。”

李玄霸拱手,作揖。

楊暕伸手想要將李玄霸扶起,但他的手伸到一半,收了回來。

“表弟,你若想置身事外,剛才那些話就不該對我說。”楊暕苦笑。

李玄霸不語。

楊暕道:“我看這羊肉你也吃不下了。回去吧,我就不送你們了。”

李玄霸道:“謝齊王殿下,在下告辭。”

李世民趕緊多塞了兩口肉,腮幫子鼓鼓道:“齊王殿下告辭!”

楊暕無語道:“看來李二還是吃得下的。把肉都帶走吧,你們回家自己涮去。”

李世民嚥下肉,抹了一下嘴笑道:“謝齊王殿下!”

楊暕喚來僕從給李世民和李玄霸打包,說不送,還是將李世民和李玄霸送出了門。

他堅定道:“今日之言,絕不會傳他人耳。”

李玄霸對錶兄笑了笑,與二哥騎馬離開。

李世民騎馬走了一會兒後,回頭看去,楊暕還立在門前,沒有離去。

“阿玄,為何要和二表兄說那些話?”

“受人所託忠人之事。陛下知道我們聽到了太子殿下的遺言,只要齊王殿下不蠢,把僭越的話掩飾了,我們就不會有事。”

“如果他不掩飾呢?”

“以陛下性格,會更相信我們。”

“唉。”

兩人到了唐國公府。留守的僕從還以為他們今日不回來,慌慌張張為他們開門。

“阿玄,這不是你全部的理由。”

李玄霸指揮人用清水加了幾片姜蒜當涮鍋鍋底。

【楊暕在太子死後,朝中之人皆依附於他。他日益驕縱,屬下多行不法之事。若能勸住他一二,百姓少受點苦。】

【再者,沒了那些罪罰,他自己在楊廣猜忌他之前,也能少受點苦。】

李世民問道:“無論如何……他都會被猜忌嗎?”

李玄霸指揮僕人收拾行李。

【對有些皇帝而言,當自己日益老去之時,青壯皇子存在的本身就是謀逆。】

李世民想問,那我呢,我們呢?

兄長在亂世中早逝,自己才會成為太子,繼而成為唐太宗吧?

那自己繼位之前,父親對自己的態度如何?

他想問,但不敢問。

李世民猶豫了許久,還是堅定了自己之前的選擇。

這個未來,他不問阿玄,要自己親眼去見證。

……

休息了一晚上,李世民和李玄霸就匆匆趕往江都,把腦袋進獻給南下的楊廣,連老師都沒時間去探望。

既然知道了皇帝已經南下,他們只能立刻跟著南下。若皇帝知道他們耽擱,就是不敬之罪了。

楊暕沒來送他們。

之後,楊暕也沒有再私下邀請過李世民、李玄霸單獨去他府上游玩。

李世民和李玄霸也一樣。

他們見面時仍舊很友好,就像是李世民、李玄霸與太子相處時一樣,友好又疏遠。

楊暕是個史書中認證的漂漂亮亮沒有腦袋的花瓶皇子,李玄霸已經做好了他與楊暕所說的話被洩露到皇帝那裡去的準備——這是李玄霸這一生中,唯一一次算錯的事。

大業六年四月十五。

李世民和李玄霸還在前往江都的船上,皇帝楊廣昭告天下,冊封齊王楊暕為太子。

“陛下終究還是遵循了大表兄的遺言,這是不是證明陛下還是疼愛大表兄這個兒子?”

“嗯。”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合一,欠賬-1,營養液欠賬還清,撒花!接下來為感謝打賞的看官們奉上12章欠賬。

再次提醒,霸王票感謝加更在我這裡時有數的,但不會告知大家,也請看官們不要為了加更而打賞破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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