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和李玄霸把伏允抓來的時候, 張掖已經入冬。

河曲海拔高,比張掖更冷。他們在與伏允戰鬥回來的時候,大雪已經鋪滿了大地。

李玄霸雖然穿得很厚,回到張掖時還是咳了一會兒。

這樣的天氣, 大隋軍隊都不願意在高原打仗。伏允才敢率領剩餘的殘部往河曲轉移。

誰能想到, 兩個嬌生慣養的唐國公府少年郎居然拉著自己的私兵和從回紇借的兵,把他堵在了半路上?

他更不知道的是, 李玄霸在剛來河曲的時候就開始蒐集情報, 為這場伏擊做準備。

這場戰鬥從打響到結束不到一個時辰。

但在戰鬥打響前, 李玄霸已經準備了一年。蒐集党項羌的情報,推測伏允可能轉移的路線,花重金派人實地考察和繪製沿路地圖,與回紇拉近關係後借兵……一環扣一環。

李玄霸不算算盡一切。

如果沒有李世民這個帶兵天才,伏允雖然會大敗, 但可能帶著殘部逃走。

之後他沒有物資養兵, 可能會凍死在高原上, 可能會被部下譁變殺掉, 可能會被回紇繼續圍堵後抓獲, 可能會很好運地帶著快要餓死的幾百部下被党項收留。

沒有李世民,此戰結局也不會太壞,但肯定沒有一戰擒獲伏允這麼爽快。

“但李二郎的帶兵之能, 為何不能是三郎此策中的一環?”高熲一邊為煮著羊肉小火鍋的小爐添火,一邊道。

薛道衡捋著鬍鬚:“高公如此相信三郎?”

高熲道:“是三郎如此相信二郎。”

宇文弼一邊調蘸料,一邊道:“三郎絲毫不擔心戰鬥會失敗,在開戰之前竟然在帳篷裡呼呼大睡, 一副按時趕到了戰場就算勝利的模樣, 難道不夠證明他的自信嗎?”

薛道衡嘆氣:“確實自信。以後世人會驚豔李二郎的帶兵才能, 有誰會看到李二郎背後李三郎的算無遺策?”

高熲淡然道:“看不到的不需要看到,看得到的自會驚歎。不過以我對李二郎的瞭解,三郎不想讓人看到自己這方面的才華,二郎都會幫他被世人看到。”

宇文弼頷首,神情有些無奈:“等二郎三郎回來,玄卿多與他們二人接觸幾回,就知道這兩個孩子的性格,唉。”

薛道衡好奇:“性格不太好?”

宇文弼想了想,想不出該怎麼形容:“不是不太好,只是讓人頭疼,又愛又氣。”

高熲失笑:“又愛又氣,這形容很確切。”

他嘆了口氣,收起笑容,陰惻惻道:“等李大雄回來,該罰他多寫幾篇‘謹慎’二字!”

高熲一想到李世民向他學習戰略時那些令他頭疼的言論,頭又開始疼了。

雖然李玄霸已經給高熲用讖緯做了預防,但李世民才十一歲就真的把他“胡來”的言論變成了現實,高熲覺得自己必須好好養生,多活幾年,多訓斥李世民幾年。

才十一歲就這樣!以後還得了?!李世民將來是要當聖君的人,若出了意外可如何是好!

宇文弼看著高熲滿是褶子的臉皮都快氣得繃緊的表情,心情和高熲一致:“高老頭啊,我們要好好活,把李二郎看住……不,也要把李三郎看住。大德這孩子嘴上總說著謹慎,但冒起險來不比他二兄差。”

高熲磨牙:“一丘之貉!狼狽為奸!”

薛道衡默默喝著溫酒忍笑。高公此生唯一承認的兩位弟子,在高公口中的評價居然是“一丘之貉”和“狼狽為奸”。他忍笑忍得真是困難。

因急著從楊廣身邊脫身,薛道衡收了兩個弟子後,沒來得及與兩個弟子多接觸。

真是遺憾啊。

自己也要好好養生,才有機會親手教導兩個弟子。

薛道衡心高氣傲。既然這兩個弟子如此厲害,他可不能只掛個老師的名號,定要也在弟子的成長道路上發揮出自己的本事才行。

他對皇帝和朝堂已經絕望,此生實現抱負的方式,也只有傳道授業了。

三老頭吃完小火鍋後,披上蓑衣,戴上斗笠,在飄雪中回家。

宇文弼回到家時,宇文珠正在門口候著。

宇文弼摘掉蓑衣斗篷,宇文珠捧來一盅熱湯。

喝掉熱湯後,宇文弼身上立刻湧起一股暖意,額頭冒出了細汗。

宇文珠踮起腳尖,宇文弼彎腰,讓孫女為他擦汗。

宇文弼有了“大唐”這個念想,宇文珠又與李玄霸定親,他就讓兒子都外放做官,磨礪一下本事。

二郎三郎重情,將來他的子孫官職一定不會差。雖然兒子們較為平庸,但平庸不代表不能成為好官。

只要守得住本心,經得起誘惑,完得成本職工作,就是好官。

將兒子兒媳都“趕走”後,宇文弼讓他們把各自子女也帶走,多走多看多學,將來長大後才比其他養在富貴鄉中的勳貴子弟眼界廣闊。

唯獨宇文珠,被他留在了身邊。

宇文珠將來是未來皇帝最重視的弟弟的夫人,大唐的親王妃。她需要學的本事自己的兒子兒媳教不了。

宇文弼牽著孫女的手往裡走:“大德又送來了信。”

宇文珠疑惑地抬頭看著祖父:“李三郎的信和禮物才剛到。有信落在了半路?”

新送來的禮物中,有兩隻小雕的畫像和新換的羽毛,宇文珠很喜歡。她將羽毛做成了吊飾,掛在了腰間。

宇文弼搖頭:“是新的信。透過軍報一同送來。”

宇文珠握著祖父的手不由自主地捏緊了幾分:“軍報?張掖遭遇賊人襲擊了?”

宇文弼微笑:“不是,是這兩個混賬豎子去襲擊了賊人。”

宇文珠鳳眼瞪圓。

宇文弼笑道:“他們借了回紇的兵,把吐谷渾可汗活捉了。”

宇文珠呆滯地停下腳步。

半晌,她焦急道:“李三郎君也去了?他的身體……”

宇文弼摸了摸孫女的腦袋:“別急,他有分寸,身體沒事。此次雖然最風光的是李二郎,但大德的運籌帷幄也初見崢嶸。”

宇文弼和宇文珠說起李玄霸佈局的始末,宇文珠的眼睛越聽越亮。

她一隻手仍舊握著祖父的手,一隻手不由自主撫著腰間的金雕羽毛掛飾。

河曲草原的風雪,縱馬賓士的勇士,盤旋在天空的兩隻幼雕……還有那位隱藏在風雪、勇士和金雕的陰影之中運籌帷幄的病弱少年謀士。

宇文珠在心中一筆一畫勾勒出簡陋的畫面。

隨著宇文弼的描述,宇文珠心中的畫面越來越精緻,只是仍舊缺了色彩。

她抬頭看著天空中散落的細雪。

風雪有了色彩。

她側頭看著家中拉車的駿馬和餵馬的護衛。

戰馬和勇士有了具體的形象。

她低頭看著腰間的羽毛,想起李三郎君送來的幼雕圖。

那兩隻名為寒鉤和烏鏑的小金雕也活了起來。

唯有那位少年謀士的模樣仍舊是一團模糊。

他長什麼模樣?喜歡穿什麼顏色的衣服?除了看書之外還有什麼愛好?

宇文珠想,這次寫信,她一定要鼓起勇氣多問幾句。

“珠兒,你在嘆什麼氣?”宇文弼問道。

宇文珠想起書房裡滿地廢棄的信紙團,搖頭:“沒嘆氣。”

她怎麼好意思告訴祖父。

兩方父母都很開明,定親後就能互通書信培養感情。可要在信中詢問對方私事,甚至主動說起自己的私事,好難為情啊。

……

長孫晟在正月時才得到李世民和李玄霸的信。

河西走廊入冬後,也有緊急軍情專用通道能與京中通訊。

生擒吐谷渾可汗,值得大隋動用這一條緊急軍情專用通道,讓專人送信。

李世民和李玄霸這兩個大功臣,就以公謀私讓傳遞軍情的衛卒順便幫自己送了家書。

當然,額外送信的錢,兩人是不會少給的。衛卒很願意幫這兩個慷慨的貴人送信。

長孫晟拿到信的時候,長孫小妹正靠在他的肩膀。

長孫晟微笑:“觀音婢,你未來的郎君厲害吧?”

長孫小妹捂住臉,兩頰緋紅。

長孫晟繼續逗女兒:“厲害嗎?怎麼不回答?看來是不厲害了。”

長孫小妹放下手,嗔怒道:“厲害!”

“撲哧。”坐在一旁的長孫無忌捂住嘴,在妹妹惱怒的眼神中道,“我被口水嗆到了,沒笑。”

長孫小妹嬌斥道:“兄長!我生氣了!”

長孫無忌賠笑道:“不生氣不生氣。我真的是被口水嗆到了,沒有嘲笑你。”

“哼。”長孫小妹不再理睬可惡的兄長。

她靠在父親懷裡,小聲道:“雖然厲害,但也好危險啊。”

長孫晟道:“是啊,真是太冒險了。”

長孫小妹問道:“如果李二郎君回來後,我和他說別太冒險,他會聽我的嗎?會不會說我管太多而生氣?”

長孫無忌立刻道:“你關心他,他還敢生氣?揍他!”

長孫小妹漲紅著臉道:“兄長!”

長孫無忌板著臉道:“我沒開玩笑。”

長孫晟失笑:“四郎說得無錯。觀音婢,你背後有我,有四郎,想做什麼就做,不必壓抑。再者,你也該信任李二郎。他會是你關心他,他還說你多事的那種人嗎?”

長孫小妹立刻搖頭:“當然不是!”

她在父親充滿笑意的眼神中垂下頭,手指絞著衣角道:“好啦,我知道了。等李二郎君回來我就說他。立功很好,也不要冒險啊。雖然我知道他將來肯定還會面臨很多危險,但還是得好好說說他。”

長孫晟微笑道:“儘管說。”

長孫晟的身體已經痊癒,但他仍舊以身體不適請求致仕。

與皇帝幾番推讓下,長孫晟仍舊領著右驍衛將軍一職,負責洛陽東都的宮禁宿衛。

長孫晟出行時都故意裝瘸,以表示自己不良於行,不再適合去外地。以後,他就要和家人們一起在洛陽東都養老了。

長孫晟原本想回大興。高熲、宇文弼和薛道衡在大興,他將來可以與三人守望相助。

雖然他曾經與這三人為政敵,但有了共同期盼的未來,他相信要融入這三人很容易。

不過長孫晟還是放棄了回大興這一條更安全、更容易的路。

他從李三郎嘴裡挖到許多訊息。

比如當隋末亂世拉開序幕時,王世充將據洛陽城稱王。那王世充,應該就是先帝時的兵部員外郎,如今頗受陛下喜愛的江都丞。

如果自己能活到隋末天下大亂,有自己坐鎮洛陽城,不一定輪得到王世充入主洛陽城。

雖然這條路很艱險,但他若將來對大唐有獻東都之功,女兒無論是為王妃、還是為皇后,生活都會自在從容許多。

長孫小妹不知道自己父親在思考幾年後的事,她抱著父親的手臂搖晃道:“除了冒險,還有一件事要說他!宇文姐姐給我寫信,說起李二郎君和李三郎君養了兩隻幼雕。他居然沒和我說過!”

長孫晟道:“是該好好說他。他在這次的信也沒告訴你?”

長孫小妹噘嘴:“沒有!”

長孫無忌趕緊道:“小妹,這件事你可不要誤會李二,他瞞著你,是擔心你只關心幼雕忽視了他。”

長孫小妹紅著臉道:“兄長,你說什麼胡話!”

長孫無忌道:“我沒有騙你,這是李二在信中和我說的。他還說,李三把幼雕的事告訴宇文家的小娘子後,宇文家的小娘子在信中只顧著詢問幼雕,李三看上去很失落。還是他聰明。不過我已經寫信嘲笑他了。你常和宇文家的小娘子通訊,宇文家的小娘子知道了幼雕,你不也知道了?哈哈哈,這下他遭殃了!你儘管生氣!讓他回來哄你!”

“什麼哄不哄,我才不會因為這點小事生氣。”長孫小妹眼中飄過一抹狡黠,“李三郎君失落了?這事我要告訴宇文姐姐!唉,宇文姐姐去了大興城,我都沒法找她玩。”

長孫晟道:“這有什麼?等天氣稍稍暖和,你隨時可以去洛陽,也可以邀請宇文小娘來我們家玩。”

長孫小妹開心道:“好!我約宇文姐姐一起踏青!”

她從坐榻上跳下來,穿好毛絨絨小靴子,一邊跑一邊道:“我這就和宇文姐姐寫信!”

長孫無忌對父親道:“父親,小妹是不是太活潑了?”

長孫晟笑容略帶寵溺:“活潑些好。”

長孫無忌摸了摸鼻子,有一點點嫉妒妹妹。

只是一點點。

父親要是把對妹妹的寬容和溺愛分一成就好了。父親最近的教導真是越來越嚴厲了,唉。

……

李世民和李玄霸擒獲吐谷渾可汗的訊息繼續擴散。

楊廣開心無比,賜李世民和李玄霸千牛刀,將李世民和李玄霸的散官品階提拔為正五品朝請大夫。

千牛刀即御刀,執御刀護衛君王者稱千牛備身,即後世“御前帶刀侍衛”,是勳貴子弟當大官的跳板,受左右驍衛管轄。頂頭上司之一就是李世民未來的老丈人,右驍衛將軍長孫晟。

不過楊廣給李世民和李玄霸的“千牛備身”只是榮譽稱號,不會讓他們真的來給自己站崗。

楊廣對李淵嘆息:“若是在先帝時,李二郎和李三郎足以封爵。就是在本朝,他們若年齡再大一些,也足以封侯。現在委屈他們再熬幾年資歷,只能封賞你了。”

隋文帝時期,設王、郡王、國公、郡公、縣公、侯、伯、子、男九等爵位。爵位眾多,常常一門父子好幾個爵位。

楊廣繼位後,宣佈以後只封王、公、侯三等爵位,所以在他手下當官,想要封爵十分困難。

楊廣嘆息後,將李淵提拔成從四品的上鎮將軍。

大隋的將軍稱號多沿襲自漢朝,但品階比漢朝低,名額比漢朝多,基本成了榮譽稱號。上鎮將軍就是一個散號將軍。

但在隋朝想要領兵,至少要有個散號將軍的職位。楊廣封李淵為上鎮將軍,就是以後會給李淵獨自領命打仗的意思。

楊廣鼓勵李淵:“虎子必有虎父,李二郎和李三郎如此厲害,李卿你一定也不差。朕期盼李卿你也為朕立下大功勞的一日。”

李淵:“……謝陛下。”

他心情複雜地帶著賞賜回家,看著聖旨沉默良久。

封將軍是他長久以來的願望。但他萬萬沒想到,第一個將軍稱號居然是兩個兒子為他掙來的。

李淵自言自語:“李二郎李三郎問我要兩百私兵,就是為了這件事……嘶,他們好像只要了一百,還是一百莊子裡沒上過戰場的青壯!他們原本打算帶著莊子裡的佃農去抓吐谷渾可汗?!”

李淵背後冷汗直冒,破口大罵。

竇夫人得到報喜,興高采烈地來找李淵詢問,沒想到李淵正在罵兩個立了大功勞的兒子:“郎君,二郎和三郎立了大功勞,為何你會生氣?”

李淵氣得吹鬍子:“這兩個豎子,為了立功命都不要了!”

他把李世民和李玄霸“騙”他的事告訴竇夫人。

李淵拍著桌子道:“若不是我多給了他一百老兵,兩個不孝子是準備帶著一百莊稼漢去抓吐谷渾可汗嗎?他們膽子怎麼這麼大!”

竇夫人捂著胸口倒退幾步:“什麼?!他們居然是親自上了戰場?不是隻說動回紇出兵嗎?他們信中是這樣寫的!”

李淵趕緊扶住夫人:“夫人,別激動,別激動,他們都好著呢,活蹦亂跳,一點傷都沒受。已經沒事了,別生氣!”

竇夫人罵道:“一定是李世民的錯!我的三郎啊,怎麼就攤著這樣個兄長,被帶著去那麼危險的地方!”

李淵道:“我也覺得一定是二郎的錯。三郎什麼都好,就是任由二郎亂來。”

竇夫人道:“二郎是兄長!三郎是弟弟!三郎怎麼可能拉的住二郎!”

李淵趕緊道:“對對對,一定是二郎的錯!等二郎三郎回來,我一定好好教訓他們!”

李淵難得看到夫人生氣到猙獰,嚇得唯唯諾諾,不敢反駁。

不過他心底也確實這麼想,肯定都是李二郎的錯。三郎文文弱弱,哪會做冒險的事?

……

“阿嚏!”李世民揉了揉鼻子,“不會你風寒剛好,我又得風寒了吧?”

李玄霸沒好氣道:“你少帶幾次寒鉤和烏鏑去雪原上狩獵,就不會得風寒。”

李世民嘿嘿笑著糊弄弟弟。

馬上就要回去了,就算天寒地凍萬里冰封,他也要先狩獵個夠。

寒鉤和烏鏑一定也是這麼想的。等回到京城,就沒有這麼大的草原任他們狩獵了。

除了弟弟這個怪人,不會有人不喜歡狩獵,雕也一樣!

李世民轉移話題:“唉,天氣轉暖,河水開始化凍,我們要回去了。真不想回去啊。”

李玄霸問道:“你不想家了?”

李世民道:“想,但還是不想回去。這裡多好玩,每天都可以狩獵。”

李玄霸無語。狩獵狩獵狩獵,你的腦袋被狩獵塞滿了嗎?真是可憐你以後的大臣,魏徵都勸不住你狩獵。

張掖的春天來臨,李世民和李玄霸又大了一歲時,終於踏上了回家的路。

被喂得胖了一圈的伏允與他們同行回大隋。

裴世矩對伏允禮遇甚重。

吐谷渾雖然已經被大隋所破,但因為去年皇帝提前收兵,吐谷渾的故土基本被吐谷渾各部貴族控制,大隋並不能好好管理。

裴世矩想利用伏允的聲望,讓伏允接受大隋的封賞,替大隋招攬吐谷渾諸部。

伏允窺得裴世矩的打算,為了保命,也為了回到吐谷渾可汗的位置,他十分配合裴世矩,與裴世矩相談甚歡。

裴世矩和伏允談天說地時,李玄霸常常作陪,研墨提筆將伏允所說吐谷渾中各部落具體情況記錄下來。

回程時裴世矩因有官職在身,張掖互市之事需要交接很多東西,所以晚走一步。

裴世矩叮囑李世民和李玄霸要好生厚待伏允,李世民和李玄霸應允。

李世民私下吐槽:“好煩啊,我活捉他是為了確認他的身份,好讓裴公為我們作證。我可不認為他會如裴公所說乖乖聽大隋的話。伏允奸詐,想要利用他無疑會縱虎歸山。可惡,早知道在戰場把他殺了。”

李玄霸平靜回答:“嗯。”

回去時伏允有恃無恐,一路要這要那,要求頗多。

李世民咬牙切齒想要揍伏允。李玄霸將李世民拉住,悉數滿足伏允的所有要求。

李玄霸繼續每日與伏允談天說地。除了詢問吐谷渾各部貴族實力之外,他還詳細詢問了各部貴族聯姻、親疏等裴世矩沒問的情況。

伏允原本只是敷衍黃口小兒。李玄霸細問幾日後,他看李玄霸的眼神日益複雜,開始閉口不言。

李玄霸沒有追問,改問起西域各國、突厥各部、鐵勒各部的事。

這次伏允侃侃而談,毫無隱瞞。

李世民見弟弟和伏允相談甚歡,心裡雖仍舊對伏允很警惕,但也只能長嘆一聲,繞著伏允走,眼不見心不煩。

他沒有責怪弟弟不站在自己這一邊。

裴世矩不肯殺伏允,又給皇帝說了不會殺伏允,他們又能如何?弟弟從伏允口中撬到許多情報,已經是盡力了。

時至大業六年三月,李世民和李玄霸回到了關隴,離大興城只有一日距離。

李玄霸問道:“可汗,大隋可還能入得了你的眼?”

伏允藏起眼中的貪婪:“大隋富庶,名不虛傳。”

李玄霸笑道:“等到了京城,可汗就沒有現在這麼自由了。附近風光甚好,今日我們停留在這裡大醉一場,之後我便要與可汗作別了。”

伏允嘆氣:“好。”

李玄霸擺上好酒好菜,以茶水作陪:“我身體不好,不宜喝酒,只能以茶代酒,多敬可汗幾杯。”

伏允嗤笑:“喝不得酒,算不上好漢。你兄長不來?”

李玄霸道:“他提前睡了。”

伏允嘲笑:“他是恨不得我死,卻看我死不了,難受呢。”

李玄霸微笑著為伏允敬酒。

伏允喝了半宿的酒,李玄霸陪了半宿。

第二日李世民起床時,李玄霸正在補覺。

他戳醒弟弟:“阿玄,起床,該帶伏允回大興了。”

李玄霸打了個哈欠,慢吞吞套衣服:“嗯,伏允的腦袋已經醃好,你去選一下裝腦袋的盒子。”

李世民瞠目結舌:“啊?!”

李玄霸疑惑:“啊什麼?”

李世民結結巴巴:“腦、腦袋?什麼腦袋?什麼醃好?”

李玄霸繫腰帶的手一頓,他皺眉疑惑道:“伏允的腦袋啊。”

李世民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伏允死了?什麼時候?他昨晚上不還好好的嗎!”

李玄霸不解:“昨晚上我灌醉後讓人殺的啊。我們不是計劃好的嗎?把他腦子裡的貨都掏出來後,就讓他在戰場上受的傷惡化身亡。”

李世民抱著腦袋:“我們什麼時候計劃好的,我怎麼不知道!”

李玄霸:“我沒和你說過?”

李世民甩腦袋:“你沒有!”

李玄霸神情淡然地繼續系衣服:“哦,我忘記了。”

李世民按住弟弟的肩膀搖晃:“我不信你會忘記,你就是故意沒告訴我!”

李玄霸搖搖晃晃:“我不是,我沒有。”

二哥能在戰場上殺人,也能讓官員在刑場殺人,但讓二哥在已經向對方保證性命安全後,還下暗手殺人,他那性格就很難做了。

史書中的秦王李世民、唐太宗李世民,對敵人、對政敵、對臣子全是都是不服就幹,不會用暗防毒殺這種陰謀詭計。哪怕他知道用陰謀詭計不髒手會更好。

伏允必須死。自己沒有心理負擔,就自己下令殺唄。

“好啦,別晃了,我沒睡好,等會兒還要趕路,小心我病給你看。”李玄霸威脅道。

李世民停止折騰弟弟,慌亂的心情已經平靜下來:“啊?那你繼續補覺吧。反正他人都死了,早一日晚一日進京已經無所謂了。”

李玄霸:“嗯。”

雖然二哥不喜歡用陰謀詭計,但自己人殺了他想殺的人,二哥也不會假惺惺地訓斥殺人者的不是,以此宣揚他的仁慈。

李世民道:“下次記得提前和我說,別嚇唬我,你什麼惡趣味?早知道我昨天就不睡了。哈哈,我去看看他的腦袋!”

李世民手舞足蹈地跑出門。李玄霸看著笑著跑走的二哥,不住嘆氣。

二哥不僅不會假惺惺訓斥殺人者,甚至完全不會掩飾自己的高興。

這副“雖然是你做的,但我也想做,所以我倆算共犯”的態度,也是他的臣子忠心的原因之一吧。

李玄霸打了個哈欠,懶得再換衣服,和衣躺下繼續睡。

自己都在黃酒裡摻蒸餾酒了,伏允還喝到大半夜,吐谷渾人真能喝啊。

呼……呼……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合一,欠賬-1,目前欠賬1章。

昨天睡太晚,作息又混亂了,今天更新太晚,抱歉,明天爭取回到0點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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