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禾譽其實也不太明白自己這段時間究竟想從顧時惜的身上得到些什麼,能讓他放棄原本的計劃,千里迢迢幾乎稱得上是護送著讓顧家眾人到達揚州。

要知道揚州距離他要去的長安,中間會多行走三百里,他們的隊伍日行一百里,這便是多出了三日的日程。

可回望過去幾個月,周世子又頗覺很值,他本就喜愛廣交友,聲名在外,在蜀地收留養著的門客幾乎千人,所以這樣有趣又讓人光是看著便心曠神怡的漂亮人物,應當屬於他喜愛的好友門客一類,所以算不得太過特殊……

周世子站在揚州城門外,還在望著那條長長的排隊進城的隊伍,忽地很想也到揚州看看,可這樣就要耽誤太學入學的時間,他可不能把這樣一個名額拱手讓給旁人。

想到這裡,周世子驀地轉身,踩著大馬側邊的腳蹬子,身姿利落地上馬,伸手拽了拽繩索,便對身邊緊緊跟著的護衛首領道:“上路吧.”

護衛首領名叫文苛,生得英氣逼人留一絡腮鬍,雙目深邃內陷,乃禹王心腹將軍文禮的長子,今歲十七,瞧著卻像是二十七。

文苛一時間有些不大明白世子的意思,猶豫了一會兒,問說:“是回長安?”

還是去揚州城。

周世子笑著挑眉:“不然呢?”

文苛原本都又準備好要勸諫世子,莫要為了路上隨便認識的寒門學子耽誤了回程,他日日寫報回長安都不知道要怎麼編造理由,去解釋繞路這麼遠的原因。

聞言文苛鬆了口氣,大喊一聲‘啟程’,隊伍便猶如一條長龍,慢悠悠地跟著充當龍頭的少年世子。

世子偶爾回頭再看揚州,心中空落得很,一時想著今夜怕是又要難以入眠,一時又想著顧時惜說等安頓好了會和他寫信這件事,想著信件不知何時能收到,進而想著不知何時才能與顧時惜再見。

或許再也不能見了呢……

但這其實也不是多麼可惜的事情,周世子淡淡地扯出一抹笑,覺得這樣的情況實在是剛剛好,君子之交淡如水。

周禾譽喜歡這樣剛剛好的感覺,但凡顧時惜佔據他心神精力再多一點點,他想他會主動結束這段緣分。

可誰知顧時惜出現和離開的都剛剛好,讓周禾譽剛上路便期待收到信了。

等信吧,世子如此心道。

另一邊顧家四口穿著潦倒樸素,經過好幾個人指路,總算是在半個時辰後找到了所謂的謝家后街排房處。

謝家至今沒有分家分府,一大家子幾十口人俱是住在侯府中。

武恭候府佔地半座城,其中主宅為一座五進兩園的宅院,以主宅為中心,分別又擴建了同等大小的六座院子,每個院子中間只隔著一條小街,有些宅院中間的小街繁華不已,商販最愛在此處叫賣簪花清酒還有女孩兒愛的首飾,夜裡一到,各處閒漢便挑著各大酒樓的外賣,放置在溫盤當中,到處喊有沒有人要點餐的。

武恭候府後排房處於侯府三門後面,是整整齊齊的一排房間,被叫做排房。

排房與侯府內部僅僅隔著一座院牆,所以非侯府相關人員不得入住,又因為排房居住人數眾多,不少侯府內大管事、小媳婦的家裡人都住在這邊,所以前來投奔的親戚要想見著府內的主子,都得託個體面的管事小媳婦往裡面遞話。

顧媻之前聽門衛大哥介紹了一下,就知道這邊的情況跟劉姥姥進大觀園差不多,非得有人幫忙才行。

既然如此,他覺得去看看也不錯,不是說自家老爹的什麼二叔也來投奔這邊了,好像還住下了,自己的兒子跟著裡頭的少爺混了個小差事,雖然混得不咋地,連爹都覺得丟人,但顧媻覺得有熟人好辦事兒,瞭解瞭解裡面的人物關係還有各種八卦,有利於他快準狠的找到目標。

這裡的目標,顧媻願稱之為古代版領導,他需要迅速找好合適的領導站隊,然後立即做出一些事情來表明自己的能力和立場,獲得重用,進階侯府中心梯隊!

當然了,顧媻並不覺得當侯府的中心梯隊成員有多了不起,甚至還可能因為太過得力,人家領導就看中你這個人了,不願意放你走,所以中間的尺度也是非常難把握的,輕不得重不得……

顧媻心裡盤算著一會兒見著了二大爺應當怎麼說話,卻沒想到經人指路後到了二大爺住的排房門外,卻只瞧見個坐在門口叼著根狗尾巴草、滿面通紅醉醺醺的二十出頭的青年。

此人坐在門口一邊打著酒嗝兒,一邊哼著不知道從哪兒聽來的小曲兒,樂呵呵的對著隔壁洗菜的大姑娘說話:“春妹,又吃豆芽啊?咋不跟哥兒出去吃貴雲樓啊?今兒又是謝二爺請的客,吃的那叫一個香!”

被叫做春妹的大姑娘無奈又生怕被招惹,連忙躲進屋裡去。

那青年還在笑說:“改日我給你打包個大肘子啊!”

周圍不少街坊鄰居都正在做夜飯,街道里不時還跑來跑去好些小童,都穿著粗布衣裳,灰撲撲的,兩頰酡紅,一邊追逐一邊舉著風車,還有人捏著泥人,瘋瘋鬧鬧的,一不小心摔了一跤,那青年頓時大笑,隨後又嚷嚷有沒有人看見他爹,他忘帶鑰匙,進不去家門。

有街坊看笑話似的回他:“二大爺好像又去茶樓看人下棋了,指不定得什麼時候回來.”

那青年頓時罵道:“那老不死的,都說了茶樓有什麼好去的,有那個閒錢喝茶,不如給我買件新褂子.”

街坊一聽這話,紛紛又不搭話,這時顧媻就聽身後的老爹跟老孃小聲交流著說:“是不是有點兒像彥哥兒啊?”

“有點兒,可……幾十年不見,二叔帶他出來的時候,他才兩歲……”顧葉顰眉,說完還又瞅了瞅那坐在門前臺階上的青年。

青年穿著半新的長衫,袖口蹭的有些髒了,頭上戴著一隻木簪子,仔細瞧著,當真是很像二叔那張有著小眼睛的窄臉。

可他們在這邊站著不動,還都盯著人家瞧,實在是格外的顯眼,更別提當中有個模樣人品絕佳的少年郎,哪怕是穿著粗布衣裳,也難掩容色姝麗,哪怕是站在哪兒沒動沒笑沒說話,顧盼之間,眼眸熠熠生輝,滿目星池,叫人神往。

然而顧彥雖總吆五喝六炫耀自己同二爺要好,實際這輩子最恨的就是樣貌好的人物,二爺身邊好幾個比他得臉的小子,不都是仗著模樣好,帶出去有面子,所以那些小子一直以來對他冷嘲熱諷的,也就平時實在忙不開,才喊他出去辦事兒充個人數。

臭皮囊而已,穿得跟個叫花子沒差。

“看什麼看?!”

顧彥忽地站起來,走到這家人跟前,目光落在那匹額上生月的小母馬身上倒是驚訝了幾分,可又很快抽回,倨傲地仰著那隻尖得能戳爆假胸的下巴,散漫地問說,“哪裡來的花子,這裡是謝府的后街,沒事兒別擋道!去去去.”

話剛說完,街口一潦倒消瘦地老頭兒雙手揣在袖子裡慢悠悠地和街坊回來,手裡還提著給兒子打包回來的臘肉飯,其貌老丑三角眼,笑起來奸相畢露,唯獨眼神格外溫和,於是之前的一切都抵消了,走近後只覺得是個平凡的小老頭。

小老頭目不斜視,只看兒子又喝得大醉,生怕兒子又和鄰居吵起來,惹到同住這條後排房的秦六爺的不滿,連忙小跑著過來,討好地看著兒子說:“兒啊,快回吧,我給你帶了飯.”

顧彥冷眼看了看老頭兒手裡用草繩繫著,提回來的兩隻碗扣在一起的街邊買的飯,嗤笑了一聲說:“我早吃了,二爺請的,你自己吃吧.”

說完,歪歪扭扭就要回家,毫不客氣得嚷嚷著喊開門。

小老頭連忙伺候祖宗似的跟在後頭去開門,卻忽然聽見有人喊他‘二叔’,他回頭,看見顧家一家四口,又是驢車又是小馬的搬家樣子,便是一愣,正回憶那面熟之人是誰時,前面兒子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乾脆一腳踹開大門,喊道:“媽的,別跟花子說話,天天來投奔的花子夠多了,又來一窩搶飯碗吃的,管他幹嘛!”

小老頭佝僂著瘦巴巴的背,已經時認出了叫自己的男子是老家已故大哥家的顧葉,只是多年不見,兒子又催得緊,小老頭不敢跟兒子對著幹,連忙怯弱地避開跟大侄子的眼神對視,提著臘肉飯回家關門。

顧媻從頭到尾都沒吭聲,只是四處觀察了一下街坊鄰居的表情,大家都開熱鬧似的只是遠遠看著,沒誰上來搭話,在聽見他們好像也是來投奔的,更是沒人跟他們眼神對上。

顧媻通透地牽著小馬便要往外走。

父親顧葉拉著驢車,腳步沉重地跟在長子後頭,哪怕他再如何不通人情世故,也感覺到這邊的人都不歡迎他們,尤其是他二叔,居然假裝不認識。

“媻哥兒啊,我們……我們現在去找秦六爺嗎?就是不知道要花多少銀子.”

顧葉有些操心,一路上雖然坐著周公子的車,但他們也並非一文錢都不用花,小兒子吃藥要花錢,他買筆墨要花錢,日後定居下來,要花錢的地方還多的是呢,現在手裡頭就剩下二十兩銀子,今夜要是住店,便又要去掉一兩了,揚州這樣的地方,就是找個馬棚將就一夜,怕是也貴得可怕。

顧葉六神無主,他從未到過這樣富貴又人生地不熟之地,哪怕他是做父親的,卻也只能跟著一往無前的長子,長子去哪兒,顧葉就帶著夫人小兒子追在後面。

而顧媻也不廢話,他看天色都不早了,總得先找個地方住,就讓父母帶著弟弟先去附近的小店找個住處,多貴都搞個單間,他們舟車勞頓的,得好好休整睡個好覺,錢就是拿來花的,但要花在刀刃上,給秦六爺那是個無底洞,指不定以後他飛黃騰達了,那位秦管事還要讓自己不要忘了他的恩情。

這恩情他可不想要,免得以後被人詬病說是忘恩負義。

“那你去哪兒啊?”

看媻哥兒把小馬都給夫人了,也不跟他們一起去吃飯,顧葉忍不住問。

顧媻指了指反方向的謝家侯府,微笑道:“你們先去前頭的‘好客來’吃飯,我四處看看.”

“別走丟了!”

“放心.”

少年跟家裡人揮了揮手,扭頭便跟遊客似的,慢慢走向謝府大門,那大門開在最熱鬧的主街上,門口兩座大石頭獅子,門房足有十幾人,硃紅的大門緊閉,只有個小門開著。

他抬頭,是龍飛鳳舞的武恭候府四個大字,非常醒目,落款的章子印著一隻特別的章,他懷疑有可能是上一屆皇帝親自寫的被打成了匾。

這裡主街寬闊,比方才後排房的街道足足寬二十米左右,能並排跑四輛巨大馬車的樣子。

剛這麼想,從東市街口轉彎跑來幾匹烈馬!

其馬背上俱是環佩叮噹、丰神駿貌的少年公子,個個兒大汗淋漓暢快笑著,完全不管大街上跑馬會不會撞著人,人群也自動避讓連帶著顧媻都被裹著退去了侯府大門對面的小道子裡。

顧媻隨波逐流地沒有任何舉動,只是藏在人群裡靜靜看著,看有兩匹棕色大馬停在侯府門前,另外幾個雖然勒馬駐足,馬兒卻並沒有完全停下,腳步還在左右晃動。

只聽有人對侯府門前下馬的公子少爺們說笑道:“明兒繼續啊!明兒我做東,老地方,讓你們見識見識點兒好玩意兒!”

其他人笑罵著說:“馮二,你的那些玩意兒,我們可不玩兒,我老子要是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哈,明兒我不來.”

“隨你,反正雨霄你得到啊!別跟我說你也怕你老子吧?”

“謝塵他怕個屁?肯定到啊是吧?”

“可別這麼說,明兒他師傅好像從軍中回來,要捉他考校射術呢.”

“哎呀,是不是哥們啊?!是哥們就來捧場!”

“雨霄不敢啦!”

“他連夫子都敢打,他可沒你這麼慫.”

被叫做雨霄的公子哥兒一身暗紅描金邊的收口箭袖長袍,頭也不回地一邊先回府,一邊大聲豪邁道:“老子必到!”

顧媻在人群中看著這一幕背影,又聽見了謝塵的名字,立即從腦海裡的八卦中翻出這人是現在謝府侯爺的嫡子的資訊。

他忽地眼前一亮,笑眯眯地點了點頭:熱血、簡單、容易被激、被忽悠,真巧啊,真是個不可多得的草包小領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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