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仁的情況不適合移動。好在特事所之前存了不少活水，空運過來不是問題。
林凡自告奮勇要回去取，被吳宇森攔住了。
“別讓大家擔心。”他說。“飛機運過來也就慢三四個小時。”
林凡回頭，發現熟識的人都擔心地看著她。
她受傷的情況，當然也同步到了623，蕭醫生他們自然也是知道的。
大家都知道她的超強癒合能力，但同樣也知道那麼重的傷，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完全恢復，內裡必定是虧損的。
“行。”林凡向來難以拒絕他人的關心，又想起遇事不能著急的教訓，應下了。
等待的時間總是漫長。
林凡沒忍住，還是決定去看看宋仁。
宋仁聽到不同於以往的腳步聲，警覺地睜開眼睛，就這麼猝不及防地看到了林凡。
他立即偏頭，閉上眼睛，腦袋裡卻清晰地印著剛才看到的。
林凡雙眼通紅，眼睛裡滿是擔憂，她戴著紅色的毛線帽，臉上氣色不錯，嘴巴微張像是要說話。
很好，她沒事。
宋仁心中雀躍，很快又頹喪起來。
他一直努力追趕林凡的腳步，想離她近一點，再近一點。
可現在，似乎……永遠都沒這個可能了。
作為曾經的特戰兵王，宋仁對人體結構的瞭解不比醫生差多少。
剛醒的時候，他還沒意識到什麼。直到麻藥消退後，他只感覺到來自脖子的疼痛，身體其他部分好像全部失聯。
他心中有所猜測，但並沒有完全肯定。
醫生自然是不會在這種情況下跟他說實話的，但其他人明顯都沒有演員的潛質，宋仁很輕易地從他們的臉上看出端倪。
再結合自己受傷的部位，真相顯而易見。
一個健全的人突然失去行動能力都會難以接受，更何況是以身體為傲的宋仁。
宋仁雖然冷靜，但對現狀感到絕望。
他的未來，除了浪費糧食，不再有任何意義。
可他同樣知道生命是寶貴的，他的家人和朋友都很在乎他，所以不可能隨意輕生……
宋仁以一種非常冷靜的態度隨波逐流。
他不拒絕任何救治措施，哪怕知道那毫無意義，但也沒有一絲積極意志，連開口說話都很少。
連李春華這個憨憨都感覺到了他的消極，噼裡啪啦說了很多安慰的話。
但多說多錯，宋仁更肯定自己的現狀了……
如今看到林凡，在他的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
他第一反應還是擔心林凡，卻很快反應過來，自己早已失去了那個資格。
她沒事就好……
宋仁心裡帶著酸澀的滿足，閉眼迴避。
好像只要他不看，林凡就不會看到他如今的糟糕。
他已經要用這麼自欺欺人的方式來安慰自己了，宋仁嗤笑自己。
早知道……
他恨恨地懊悔，可發現再來一次，他還是會衝出去。
他是個戰士啊！註定要為保衛而生，不可能有其他選擇。
自己已經失去了站在她身邊的資格……宋仁心中悲慼，卻沒有憤恨。只希望林凡看完早點離開。
宋仁表現出的迴避很明顯，他一閉上眼，林凡就嚥下了喉嚨裡的話。
兩個人一動不動，房間裡的空氣彷彿都靜止了。
林凡靜靜地看著宋仁，目光從他的臉緩緩移到身上。
他的身軀依然高大，肌肉強壯，完全看不出他已經不能動了。
想到未來的某一天，這具強健的身軀，也會肌肉萎縮，林凡走到了床邊。
她掀開被子，露出宋仁的胳膊，鬼使神差地按了上去。
沒有肌張力的胳膊摸起來軟軟的，不像以前，總是硬邦邦的觸感，卻一動不動。
林凡心裡一酸，握住他的手，乾燥而溫暖，可沒有一點兒反應。
她想起宋仁以前幫她按摩的情形，情不自禁地按起了他的胳膊。
林凡沒學過按摩，她出自本能地揉捏，抬頭看，宋仁臉上一片平靜，什麼都感覺不到。
她背過身繼續手裡的動作，不敢讓宋仁看到她難過的表情，自然也錯過背後睜開的眼睛。
宋仁平靜地看著林凡的背影。
那傻姑娘還是那麼可愛，以為按按就有用嗎？
天真。
宋仁嘴角微翹，餘光看到了門外的吳宇森。
吳宇森不知在門外站了多久，看到宋仁看過來，靜靜轉身離開。
宋仁看著他靈活自如的背影消失在門後，目光又轉回林凡身上。
罷了，就讓他最後享受一下這番親近吧。
他眯著眼，小心迴避林凡時不時的查探，卻又在她背身低頭的時候貪婪地注視……
林凡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麼。她按完手又去按腳，然後再到另一邊的手。
捏了一圈後，拿了張凳子放到床邊坐下，然後握著宋仁的手繼續捏。
當初，她被綠王八戳傷的時候，宋仁也是這麼一直在床邊陪著她的。
宋仁身體沒有感覺，但心裡似乎感覺到了這一場並不專業的按摩。
他以為這就是結束了，沒想到林凡竟然坐了下來。
“你走。”宋仁冷漠地命令。
他怕林凡待久了，自己會控制不住，貪戀這種不切實際的溫暖。
他已經廢了。
林凡一愣。
宋仁的眼睛還是閉著，表情平靜，的眉頭皺了起來，似乎極不舒服。
自己按得他不舒服了。
林凡牙齒咬住下唇，輕輕應了一聲好。
將宋仁的手放好，又幫他掖好被子，對他的臉凝視幾秒，一扭頭走了出去。
宋仁心裡叫囂著放下吧，放下吧，可聽到她離開的腳步聲，還是忍不住睜眼去看。
目光一直追隨林凡，直到門被輕輕合上，再也看不到什麼。他才轉回頭，閉上眼睛。
房間裡響起一聲輕笑，似有若無，很快又恢復到靜謐無聲……
林凡找了一圈，沒看到李春華，倒是看到了高飛。
“林姐。”他像是特地在等她，“李哥知道自己犯錯了，他不敢來見你。”
林凡搖搖頭，“不怪他。宋仁的傷，是怎麼弄的？”
“聽他們說，他那時候力竭了，正準備下機，有飛行器突襲地面後勤，他力有不逮，用背抵住對方，卻沒提防對方朝他後脖子伸出的尖刺。”高飛搓手。
他說不清宋仁的堅持是對還是錯。
如果他沒有頂上去，自己應該是能保全，可後勤隊可能就沒幾個人生還了。
“後來正好那黑色巨獸經過，把那些雜碎都吞了，但隊長已經受傷了。”
林凡點頭，心裡升起一股難以發洩的鬱氣。
她四下打量，“吳宇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