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臉咋白的像個求嘞？”
苗媽媽發現了丈夫臉色的異樣，發問道。
苗爸爸一副神不守舍的樣子，一個勁兒地搖頭，邊搖邊胡亂回答：“沒求事，你別求管.”
嘴裡這樣說著，手上卻急慌慌地把放在地上的那個黑疙瘩往麻袋裡裝。
許是累了，許是心亂，他弄了幾次都沒弄進去，還有些氣喘了，情急中沒了好氣，厲聲開罵起來：“夠耳朵，瞎了眼了，不伸把手，等死咧！”
也不知他這話是衝誰說的，話音落處，苗媽媽和小苗子忙不疊搶步上前，幫苗爸爸忙活。
三個人一通手忙腳亂，才算把黑疙瘩裝進了麻袋。
小苗子剛直起腰，又遭苗爸爸痛罵：“咋？想去死？活幹完了嗎？想求啥哩？”
小苗子趕緊貓下腰，卻不知該幹什麼，於是便保持著一個奇怪姿勢，等著苗爸爸下一步的指令。
苗爸爸罵完還覺得不解氣，上手衝小苗子的腰上拍了一掌，小苗子猝不及防，一屁股坐在地上。
這時，門外響起了凌亂的腳步聲，伴隨著說話的嘈雜聲，隱約聽清的字眼顯示，那些人的口音既有本地的，也有外來人。
苗爸爸那張蒼白臉上的五官一下子扭曲了，哆嗦著嘴唇輕聲吼道：“快點，把這鬼拖到床下去！”
小苗子和苗媽媽撲向麻袋，和苗爸爸一起，連推帶搡把麻袋推進了支著磚頭的木板床下。
三人還沒來得及直腰，就聽到咚咚咚的敲門聲，苗爸爸捶了捶後背，口裡應了一聲，趿拉著鞋上前開門。
門開了，一堆人站在門外，裡面有村幹部，還有幾個陌生人，陌生人的穿著明顯是城裡人打扮。
“老苗，剛才出門了沒？”
村幹部問。
苗爸爸搖搖頭，嘴裡答道：“沒出門，就在家貓著.”
苗媽媽點頭幫腔：“就在家，就在家.”
“外面出事了，知道不？”
村幹部又問。
苗爸爸又搖搖頭：“不知道，不知道.”
村幹部清清嗓子：“地質隊路過咱村，有東西丟了，特別重要的東西。
你要是看到誰拿走了，趕緊報告。
這是個要命的事，嚇死人咧！”
苗爸爸連忙擺手道：“我沒有看到，啥也沒看到，我也沒拿，真的沒拿.”
村幹部等一干人掃視了一下又暗又潮的小屋子，吆喝一聲，轉身離去。
門剛一關上，苗媽媽指著床下，哆裡哆嗦問：“他們是找這個東西不？”
苗爸爸長出一口氣，搖頭道：“管他找求啥，我一概不知道.”
說著，又趴到床邊，招呼苗媽媽和小苗子：“快來，幫我把這個鬼扔到地窖裡去.”
推到床底下畢竟距離近，往後院裡的地窖那邊搬，就要遠得多了。
見小苗子直吐舌頭，苗爸爸上去照他腿上就是一腳，罵道：“夠耳朵想吃屎不是？還不快過來抬.”
剛抬了一半距離，就聽外面又響起嘈雜的腳步聲，直衝家門這邊走來，越來越近。
三個人都聽到了外面的動靜，幾乎同時撒開了手，麻袋再次重重砸在地上。
無論如何也來不及把麻袋搬到地窖那邊了，再扯回床底下也不可能，說時遲那時快，苗爸爸一把扯過小苗子，讓他坐在麻袋上，然後抄起屋角一個盛著莢豆的籃子，迅速遞給小苗子，命令道：“好好坐那兒，給我剝豆，不許挪屁股！”
剛安頓好，門就敲響了。
苗爸爸定了定神，把趿拉著的兩隻鞋提好，然後才去開門。
“老苗，我們又來了，知道為啥又來？”
村幹部這回的口氣有點陰晴不定。
苗爸爸的臉色由白轉青，兩隻眼睛不停地眨著，喉嚨咕嚕咕嚕響，好一會兒，才迸出一句話：“外面下雨了吧？”
“呸來！有人說，看見你小子拿到東西了，到底拿沒拿？”
村幹部說話有點狠呆呆了。
苗爸爸固執地搖搖頭：“沒，我啥也沒拿！我沒出門.”
“呸來！你胡說！”
後面有村民探頭叫道，“我看到你出門咧，你跟我還拉胡了幾句天氣，忘了？”
“我作證，老苗剛才在外面，我也一起拉胡了.”
又有人打證言。
“看看，看看，大活人大白天和你拉胡過，還說沒出門？”
村幹部盯著苗爸爸，眼神咄咄逼人。
苗爸爸目光躲閃，嘴裡支應著：“我今天出過門嗎？不記得了，也許可能吧，每天忙著討生活，誰記求那麼清.”
“到底出去沒？說老實話.”
到這會兒話已經說得很不客氣了。
“這個說我出去了，那個也說我出去了，那就算我出去了吧。
我就是記不清，你們說啥就是啥.”
苗爸爸語氣含糊，話根卻依然堅硬。
“拿啥東西回來沒？”
又是一個新的問題，這回是由同來的陌生人問的，不是本地口音，苗爸爸聽來有些費力，便請對方再講一遍。
村幹部見狀惱火了，連喝帶罵道：“你裝求神鬼呢？人都看見你背個東西回來了，背的是甚求東西？是不是人家地質隊的東西，被你夠耳朵給偷求咧？”
“沒，我沒拿啥回家，空手的.”
苗爸爸沒抬頭，嘴裡嘟囔著。
“呸來！”
又一張臉探岀來，吐沫星子差點噴到苗爸爸臉上，“是誰給你把袋子扛到肩上的？是我！你回家沒有空手，拿著東西呢.”
“拿的是什麼東西呢？”
這是地質隊的人又發問了，語氣透著焦急。
“我沒在意，幾個人一起抬的，我看都沒看是啥，只是上了一把手，沒別的感覺，就是覺得重。
你們要是不相信，我還能叫來幾個證人呢.”
人家說的言之鑿鑿，斬釘截鐵，讓人不由得不信。
“你扛回家的究竟是個啥？趕緊告訴我們，情況非常危急，千萬不能說假話.”
地質隊的人湊近苗爸爸，鼻尖都快貼到一起了。
苗爸爸愣了一下，張口答道：“我啥也沒拿回家，他們瞎求說，沒拿就是沒拿.”
忽然，那個看著象個地質隊頭頭的人揮了一下手，對站在最前面的那名村幹部說：“苗村長，你趕快叫鄉親們都出去，萬一有點什麼情況，大家都堆在這裡不合適，會出問題的。
離開要快，你也一起離開.”
聽了這話，苗爸爸抬了一下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