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當外出的尤文遠再度折返時,身邊已經多了數名身形精壯不一的跟班。

只是他們的長相略有些奇怪,有的粗碩的看不見脖子;有的手長及膝;還有的眼白居多。

並且人人面無表情、兩眼無光;

緊隨身後的行走之間,也仿若是不堪重負一般的持續喘著粗氣。

直到滿臉肅然的尤文遠信手一指,他們用胸腔低吼著大步狂奔上前,又輕鬆一躍跳上丈高的外牆,轉動頭顱尋索著瞬間完成變形。

頓時就骨節伸張、軀幹膨大,成為口裂尖牙、頭面畢突,滿身甲革蔓生或是黑色鬃毛濃密的壯碩鬼人。

下一刻,其中一隻揮動雙手指尖,而彈射出如同長鞭一般鋒利勾爪,交錯飛掠過前方瓦頂。

只聽沉悶的爆裂聲響過,大半片的房頂瓦面和外簷、樑柱;都隨之四分五裂的轟然而倒。

而另一支佝僂身子的鬼人,則是從膨脹鼓起的雙肩中,迸射而出大蓬的尖刺,密密麻麻貫穿了大半前院。

然後正中躲閃不及的若干人影;慘叫哀鳴的滾倒在地面上;就見射出的這些尖刺,在瞬間就迅速的軟化下來;又宛如活物一般的蠕動、彈跳著;三兩下匯聚成一股股的群體,貼著牆面回到本體。

而被尖刺所中的那幾個奴僕打扮之人,則是掙扎滾倒在地上逐漸失去了生息。

釘入他們身上的尖刺,則像是吸飽了的水蛭一般的膨大了十數倍到數十倍;瞬間從變得乾癟的傷口處炸成一團血花。

似乎是受到這個場面的刺激,剩下的三隻鬼人也裂嘴咆哮起來;幾乎蹬碎了牆頭磚瓦的同時,如同炮彈飛馳一般的撞進前庭剩下的建築中;在轟然崩塌的塵煙和缺口中,高舉變形如刀斧的肢體。

幾乎是如同切瓜斬菜一般的,將阻擋在身前的一切陳設、傢什;連同夯土、包磚的牆面一起斬裂開來;也頓時就在院子內清除除了數條前進的通道。

然而見到這一幕的尤文遠,卻不由皺起眉頭。

因為,作為可重複使用的人形兵器,這些變身後的鬼人表現,也太過難以控制了。

或者說,其心智依舊只能保持在一個較低的水準上;也只有等其徹底殺戮發洩的差不多了,才能重新恢復過來。

但好在這一次他只是前來滅口的;以獸禍為由將出現在這裡的馬晉,及其可能接觸的一切存在,都給抹殺掉的任務。

雖然對方自信滿滿的以為,手中能夠掌握的內情和把柄,能夠換回一條出路?

卻不知道,作為組織內部得以分掌一方的中堅和骨幹成員;所謂的十二辰相中人,除辰首子鼠以下的若干人,其他都並非不可替換和捨棄的。

尤其是這麼個秘密加入才不過十幾年的“河魁戍犬”。

事實上,在相對統一的內部行事立場下,十二辰相也擁有不同領域的分工;有的人專門收集訊息,有人專責斂財,也有人負責暗中販運的勾當,也有的人承當官面的遮掩,或是事後的懲戒滅口。

至少在未得到辰首的授意和指令之前,平時也是各有基業和部下,避免過多直接交流;偶然相聚時以面具遮擋,也多不知彼此的真實身份。

只有遇到無法迴避的事態之後,才憑信物進行協同行事。

事實上,在那位朝廷派來的“巡江御史”;已經損失了沿著大江深入內陸的,大半條秘密渠道和暗線網路之後;馬晉這個負責出海口末段部分的一方主事人,今後具備的價值已是大大的縮減了。

若不是他與在逃的“酋雞”姦情戀熱昏了頭,主動想要扼殺追查線索不成,反而暴露了自身的底牌和干係;把那個天生的“災星”給招惹過來;也許在辰首“子鼠”面前,還能求取到一線生機。

但是現在尤文遠已經得到了明確的授命。

外間所有可以追查的線索,都必須終結在馬晉身上了;哪怕為此搭上他藉著東海大社的職分之便,在皋鹽巡院中暗中發展的這個重要棋子,也是在所不惜。

然而片刻之後,宅院內的零星慘叫聲徹底消失了;而尤文遠卻是有些隱隱不安起來。

因為在他方才的印象當中,這座留在宅邸裡的可遠不止眼前這幾個人;但其他的人都到哪兒去了呢?

“來人!”

隨即他對著看似空無一人的身後喊道:頓時就從路邊的山坡和草叢中,冒出綽約的持械人影來。

“你們從兩側繞過宅子去,防止內裡有人出逃,順便看看裡頭的情況如何了……”

相比之前那些充當秘密手段的人形兵器,眼前這些豢養多年的人手,才是他活躍在淮南的底氣所在。

也是這回負責善後和以防萬一的保證。

隨他一聲令下,這些人如水銀洩底般消散在了宅邸周圍。

下一刻,內裡突然就傳來激烈的咆哮和短促的獸吼聲,緊接著又變成了持續的哀嚎不絕。

瞬間,就有一個碩大的物件,猛然自內裡拋飛而出;沉悶作響的重重砸在,距離尤文遠不遠處的地面上。

他定睛一看,卻是當即臉色慘白起來;因為,那赫然是一段帶著小半截身體,被撕裂下來的粗壯臂膀;上面的鱗狀甲革和尖銳的勾爪,都是十分的顯目亦然;只是都遭到暴力的蹂躪被扭曲成麻花。

“剩下的人掩護我,馬上離開這裡.”

見到這一幕,滿心冰涼透底的尤文遠,也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走,同時對著身後嘶聲喊道:“只要能夠替我斷後的,我會記住名字,並好好善待你們的家人.”

話音未落,尤文遠拉開腿小跑出十多步距離;就再度聽到了空中激烈的呼嘯聲。

下一刻,簇擁在他身後的護衛,突然就被一團事物擊中,連聲慘叫和哀鳴的滾到一片;卻又是一顆猙獰的鬼人頭顱。

被坼裂的下頜上,連帶著一截帶著皮肉的頸椎,將首當其衝的一名護衛,砸的滿口噴血,胸膛都凹陷下去;又趨勢不減的連帶撞倒數人。

也驚得尤文遠腿腳一軟,差點就趴在地面上又被攙扶起來。

然而,他就看見前方的土路上,站著一個孤零零的身影;束手而立的冷冷看著他,一顆心都要沉到腳底了。

這時他忍不禁看了一眼,攙扶著自己的那名親隨;對方當即點頭低聲道:“主上快走.”

然後,就見這名親隨箭一般的飛身而出,手中爍爍揮舞著寒光如雪的長劍,散掠出一道道的劍風嗤嗤激射在地面上,頓時就濺起股股的沙塵石子,又在他的奮力牽引下擰成一股螺旋般的尖銳氣浪。

又如同一條扭曲了空氣的咆哮巨蛇一般,瞬間吞噬了那個擋住去路的身影;在地面上迸濺起一個數尺寬的深坑。

然而,這名親隨一氣呵成的揮劍擊殺動作,突然一頓,就聽到沙土飛揚中的嗤笑聲。

手中順勢挺刺的利劍,突然就像是陷入了粘稠的泥濘,再也動不得分毫了。

下刻他忒了一聲,另手一扭一按劍柄,再度倒拔出一支更加細小的劍刺;對著沙塵之後的人型倫奎,瞬息迎面挑刺而出。

然後,他就看見一根手指輕彈在了刺尖;叮的一聲就像是彈撥了什麼樂器;在無形巨力的激烈震盪之下,精鐵打造的尖刺寸斷紛飛,剎那間貫穿了他的手腕,削飛手指,又在他頭臉上迸濺出血花。

與此同時,尤文遠已然連滾帶爬的一頭逃進了路邊的草叢中。

而聽著外間那些留下來阻擋的護衛們,此起彼伏的發出短促而淒厲的慘叫、哀鳴聲,旋即歸於沉寂。

然而他一股作氣奔出好一段距離;

卻發現對方並沒有追上來的意思和動靜;於是,他毫不猶豫的一路穿過,彷彿綿延無盡的蘆葦叢蕩,徑直逃往海邊的方向;直到遠遠的看見一艘停靠在河口沙洲邊上,平底板頭大沙船才突然一頓。

隨即又轉頭回身,只看見了隨風沙沙作響的葦蕩片片;這才咬咬牙抬起痠軟的腿腳,向著距離岸邊尚有一段距離的沙洲奔走而去。

這一刻,他只想丟下岸上的所有一切,逃到朝廷所不及的海上去。

然而當他涉入海水中跑得氣喘吁吁,眼看距離沙洲邊的平底船越來越近;突然就再度頓下腳步,順勢撲倒在鹹腥十足的淺淺海水中。

當他撐著身體爬起來之後,卻是變得滿臉麻木而呆滯肅然一片。

因為,在這艘來自外海的平板沙船上,根本沒有任何人主動出來接應他,而只有一個孤獨的身影,端坐在船邊上,像是等待他已經許久了。

下一刻,尤文遠就掉頭轉身,撲向浪潮翻湧的大海深處。

然後在浪花的沖刷翻滾之間,不停地嗆咳著大口灌水,逐漸失去了意識;然而不知道多久之後,他就突然在烈日的暴曬與撲面海風獵獵的刺痛中,掙扎著醒過來;卻發覺自己天旋地的倒掛桅杆上。

而在下方的船甲板上,橫七豎八倒了一地不知死活的人體;遠方隱約的號角聲中,一堆人馬正在葦蕩中緩緩的靠近。

而尤文遠想要當場咬舌自絕都做不到,因為他的下頜已經被暴力鬆脫開來……

“官長,兒郎們還是來晚了一步,看來您都已經解決妥當了”片刻之後,滿身風塵僕僕的令狐小慕,也站在了江畋面前啞聲道:“不過,屬下在那處祠廟下的地窟中,發現一個不同尋常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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