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曾經流竄在江西、湖南、荊南和峽江四道,多次擊敗數路官軍,波及數州的雲夢賊;僅僅在數天之內就此覆滅,就連七十二連環塢也被搗毀的訊息,傳到江陵府之後;卻是一片譁然不已。

一時間,有人歡喜有人憂,還有人徹夜難眠;但更多是難以置信的聲音,或者乾脆以為這只是一次被過度粉飾和誇大不已的勝利,就像是之前多次在官府討伐記錄中,被犁庭掃穴的那些戰績一般。

然而,當那些專門被挑選出來,充當戰利品展示的水生巨獸屍體,隨著被徵用的船隻陸續拖回到,江陵城外的大堤下時;江陵府上下瀰漫一時的所有質疑和揣測紛紛的聲音,頓時都一下子失聲了。

但由此更加亢奮和活躍起來的,則是身為本道監察御史的鐘孫吉。

就像是一下子找到了多年在職的意義一般,他十分配合的一口氣簽署了一大堆的公文;在接下來的日子裡不斷的抓人和傳召訊問。

雖然,蝟集在潛江縣城內的雲夢賊,絕大多數要麼變成了畸形的異類,要麼就淪為昔日同伴的血食;但是龐勳透過清剿和搜捕外圍四掠的雲夢賊殘黨,還是獲得不少與地方牽扯不斷的證據和線索。

因此隨著戰後地方逐漸的平定,就正式進入到了秋後算賬的階段了。

從江陵府的六曹諸房長吏,到三司四使的官屬,幾乎都有人被牽連進來;而讓臨時羈押之所人滿為患,御史官署總是門庭若市。

而那些曾在龐勳率軍出陣時,暗中推諉或是拖後腿的地方官吏,同樣也受到了來自御史院的鞠問和審查;雖然並不能將其全部定罪,但透過追溯過往各種失職和無能之嫌,也順便空出了不少位置。

但是對於這一切,江畋也只是冷眼旁觀,當初臨危受命南下江陵的目的已經基本達成;接下來圍繞著地方重建和恢復秩序的過程,由此產生的權力博弈,官場內部是非爭鬥,就不是他所要關心的。

無論是在此事當中乘機借題發揮,大刷自身存在感和業績的監察御史鍾孫吉;還是源自龐勳那點“恩怨分明”“有仇必報,不留過夜”的私心和自汙手段;只要不是特別過分,江畋也就聽之任之。

他更在意的是,這次戰鬥中所暴露出來的細節問題,或是由此獲得各種經驗教訓;以為補全正在編撰中的專門對應指導手冊,好推廣到更多的軍隊和地方去,也能夠儘量減少一些軍民百姓的損失。

順帶從參戰的本地官軍和客軍中,挑選出一些膽魄過人和信念堅定,身體素質優異或是別具專長計程車兵;列入到外行五營的候補名單中。

作為輪番常駐一方的應急機動部隊,他們日常損耗也不小。

因此,在擴編後的五營員額之外,還專門指定了若干軍序,作為後續的補充來源。

比如,西京裡行院最初的左右團,就大致來自左、右金吾衛及金吾六街使的淵源;後來又增加了左武衛、右驍衛。

然後又擴大到了,京西十九個軍府的在鄉府兵……而作為西京裡行院監正的江畋,除了從外行部隊中選拔內行隊員,或是稽核推薦而來的人選之外;同樣也能決定外行各營,一定數量的候補名額;

這也是變相的還龐勳的人情,作為他從頭到尾充分配合的回報。

事實上經過此戰之後,他在私下裡也多少透露出一些,希望長期維持並且加深合作關係,乃至代表某些人暗中投靠門下的意圖……

不過,江畋也只是初步接收了他的善意,但同時也需要更多的時間來觀察和考驗。

倒是這次雲夢賊之亂背後發現的東西卻耐人尋味;比如江陵府地方初成規模的拜獸教麒麟會,與之合流的雲夢賊。

與北方那些到處流竄製造事端的獸禍不同,如今活躍在南方的拜獸教,居然已成功改頭換面的蟄伏下來;如果不是一連串天地間的異變,迫使他們不得不有所行動的話,也許還會在暗中藏得更深。

而其中牽涉到的相關人士,更是包括地方官吏,富商和大戶……甚至是背後若隱若現的諸侯藩家,也有人插手其中?這就有些令人細思恐極。

卻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被妖異勢力給滲透和影響。

但不管怎麼說,隨著江陵之變妖亂的平定;這處控扼大江上下的樞紐,也重新恢復了安全通暢。

為此,江陵城內十幾個地區商幫會館,還有五十多個行市東主,合力貢獻了一大筆的犒師慰勞錢。

再加上之前在雲夢大澤深處的繳獲,除了作為戰利品上交的金銀器物外,剩下來的大量寶錢,同樣也是預設的合法收益。

基本都被江畋按照出力的多寡和表現,加上具體斬獲的功勞統一分發一空。

或者說,隨時隨地可以得到兩個世界的財富資源,江畋已經看不上這些收入了。

相比之下之前大量堆積在江陵府,如今得以迅速押解北上的絹絲和茶葉,才是他所要注重的關鍵所在……

按照計相劉瞻臨行前,所暗中透露的部分內情和訊息;這似乎涉及外藩諸侯的長治久安和國朝宗藩體系的穩定。

比如塞北塞外諸侯,在大唐四夷九邊的分封體系中,同樣佔據了相當重要的生態位。

這不僅僅是因為此輩作為大唐本土的腹心之地,在草原上的緩衝地帶和外圍屏障的價值;同時還有一套與之相對應的經濟模式,以及沿襲運轉多年的配套朝貢體系。

或者說,當年那位穿越者前輩梁公,在攻滅和瓦解了回紇汗國為首的草原強權之後;同樣也設計一套所謂塞外諸侯的分封體制,用以填補其留下勢力空白。

就是沿著草原河流所及,分封功勳之士。

當然了,以草原上相對落後的生產方式和脆弱的生態體系;其實是很難供養起太多的脫產人口,乃至維持中原式的複雜封建官僚體系。

因此作為補償這些塞外諸侯,並維持漢化的必要條件和關鍵。

其中最優選的做法,就是將其因地制宜的資源產出,納入以天朝為核心的巨大朝貢貿易體系當中。

事實證明,光是朝廷採購礦石、牲畜、皮毛和毛紡製品的那點費用,比常年備邊的軍費節省多了。

而這些塞外諸侯立足草原之後,為了保持基本的體面和維持像樣的生活品質,在衣食住行、生活起居的方方面面需求,同樣也要仰賴中土的長期供給;而作為塞外臣藩所需要付出的代價就是北狩。

也就是這些塞外諸侯,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在自發的集結和組織人馬,深入草原更北方的凍土地帶;像是割草一般的捕獲和擄掠,那些不斷滋生出來的野生遊牧部民和漁獵野人。

然後作為輸貢之一。

因此,對於當今天朝體制下,四夷九邊的諸侯、外藩來說,大唐就是那個居中掌控和調劑,寰宇海內各方需求的總樞紐;一旦其中某一條管道或是網線出了問題,很容易就會牽連和影響一大片。

而大唐中樞本身一旦出了問題,那除了大夏、南海之類,個別強大到足以自持的藩屬之外,對於其他四夷九邊的諸侯、外藩,無疑是天崩地裂一般的災難性後果。

也許江陵府發生的只是一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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