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最先逃走並不是領頭的青黑郎君,而是一直躲在街口對面樓層當中,剛剛目睹了這一切的內應兼嚮導——快腳小敖。

就在親眼所見,那身如鐵塔而巨力無雙的韓大錘,也踉蹌逃出轟然倒地的那一刻;他幾乎是肝膽欲裂之下,只覺一股難以抑制的溫溼浸透褲胯,而又毫不猶豫轉身就逃。

並且在一邊逃走,一邊滴淋下一路溼潤痕跡的同時,深深的後悔起來。

誰有能想到東區書坊舊樓裡,那個說話和氣,打賞也大方的僱主,居然還是這麼一個殺人不咋眼的煞星。

可以說是,所有的人都看走眼了,都以為跟在他身邊的那個昂贊粗髯大漢(樊獅子),才是武藝高強的貼身護衛;需要第一時間優先收拾掉。

結果就被他的文質之態給成功騙了過去。

現如今,小敖已經在深深的後悔了;既是後悔為什麼要出賣這位,若是討得僱主的歡喜,豈不是也有望走出這個徒坊。

也是後悔為什麼主動請命參合到這件事情來,只是為自己博取多一些的資本。

現在,非但僱主那邊他已經不能回頭了,就連給予自己許諾的貴人這邊,也沒法回去了。

要知道,在折損了這麼多人手之後,只要有人活下來,是斷然不會放過他這個謊報訊息的內應。

想到這裡,小敖眼中卻是閃現出了一種決然之色;而貼著街邊小巷躲躲閃閃地七拐八彎,一路跑到了將近坊門的路口處;這才用盡全身氣力叫喊起來:

“可有人在麼,小人有重要訊息稟報當下!”

當他喊了數輪之後,一片靜寂的牆頭上,才突然有所回應的拋下一條長長的索梯來,並且喊聲道:

“自己上來!”

隨後,在不知多少張弓弩的瞄準下,勉強手腳並用爬上了坊門牆頭之後,小敖卻是毫不猶豫的撲跪在地,嘶聲叫到:

“有兇徒搶了押房裡公服,假冒公人在坊內肆意殺人,諸位大爺不可不防啊”

“竟還有此事!”

當即有人失聲大驚道:

而在通往坊門處的另一條街道上;隻身倉皇而逃的青黑郎君,也突然遭遇上了一夥全副武裝,甚至還有半數披甲的公人和武侯。

他不由當場大驚失色,隨又強做驚喜顏色喊道:

“你們,你們,來的正好!”

“附近有一夥兇徒,當街埋伏,見人就殺;”

“為首之人身手甚是高強,已有好些同僚遇害了.”

“我也是拼死才得以脫逃出來,還請趕緊隨我前去救人,說不定還能活下幾個.”

下一刻,這夥足足有數十名之多的公人,不由聞言大驚而將他簇擁了進去;隨即就七嘴八舌的盤問起來,然而,青黑郎君既然能夠混進來,自然也是早有準備,一時間應答的是滴水不漏。

然而,他反倒是又憂色匆匆地提醒(催促)他們千萬要小心,那夥賊人極其擅長偽裝自身;因此已經騙過和殘害了許多人,激得這些公人、武侯,紛紛拍著胸口誓要拿下這夥賊人,好為殉難的同袍報仇。

然而,就在他們氣勢洶洶的在青黑郎君引路下,再度回到了曾經發生激烈爭鬥街道上,果然看到了橫七豎八躺倒的兇徒屍體;還有一路散落的死去百姓;不猶愈發的義憤填膺和警惕起來。

這時候,卻從附近的另一條橫街上,又有另一夥武侯趕過來匯合作一處;眾人這才七嘴八舌地把事情重新說了一遍。

然而,其中一名看起來地位甚高的武侯,突然開口打斷道:

“等等,你說的報信那人,在哪裡?又是什麼模樣?”

“回稟陳校尉,他方才還在我們之中呢?怎就不見了!”

說話的人不由面面相覦道:隨即又有人描述了一番其形貌。

“不對!”

陳校尉,或者說是值守的校尉陳觀水,聞言卻是臉色一變道:

“我在此處值守有年,各大押房上下都還算熟稔,卻從未見過整張臉都燒壞了的公人.”

“壞了,這廝怕不是打算騙得你們的口令,得以乘機逃出坊門去.”

另一名領頭的黑衣獄吏,慕容武卻是失聲叫到:

然而,當他們匆匆掉頭分出一批人手,重新趕回到坊樓之前的時候;卻是還不及喊出通報的口令,呼應迎頭一陣箭雨飛射而至,頓時就阻嚇住了跑在最前數人。

而門樓上傳來叫喊聲:

“口令已改,叫你們的帶隊之人出面說話!”

與此同時,在距離遠坊門不遠的街角內側,江畋也在進行某種意義上的戰場急救。

首先一個好訊息是,江畋在檢查哪些襲擊者身份的時候,發現被射倒街頭的樊獅子還有氣,於是拖回來做了簡單處置。

射中他胸口的短矢,正好卡在了他的肋骨上;因此,在骨裂的同時也減去了大部分力道,只貫穿了他的胸腔隔膜而沒有傷到內部臟器;江畋也只能削斷外露的杆子,做一個簡單的固定處理防止繼續惡化。

但是在處理另一位可達鴨的隨從“舜卿”時,就覺得有些麻煩了。

因為對方明顯只有些皮外傷的青腫,但是卻因此陷入昏迷不醒的喘息和臉色異常地潮紅。

這就需要解開衣服更深入的檢查了。

只是在簡單檢查之下,江畋突然間就發現了什麼與眾不同的事情了。

面對繃緊緊的兩坨,他本來是忍不住想要調笑一聲“大兄弟,你擼鐵擼得真不錯,胸肌這麼厚實”,姑且聊以自慰。

然而卻又表情古怪的不由想起什麼,再沾水抹開那張沾滿塵垢的臉,赫然就是街頭驚鴻一瞥,卻讓人印象深刻的男裝麗人。

於是,江畋看著被指使著團團轉的“可達鴨”背影,目光似乎也變得有些微妙起來了。

這算什麼,自己做任務做到了,一個潛在的讀者身上麼?而這時候,附近再度傳來大片行走而過的腳步聲。

而江畋割開內襟後,不由的心中一沉,這怕不是胸腔內大出血了。

下一刻,他就在捧著水壺回來的可達鴨,滿是駭然的眼神當中;用火燎過的小刀,輕輕地一戳猛然激濺一道血泉不止;也驚得可達鴨水壺脫手一屁股坐在地上,卻又被江畋眼疾手快接著。

待到血泉稍止,江畋卻是微微吁了一口氣,還好不是最麻煩的氣血胸,只是腔內積血而已。

下一刻,他就眼疾手快地用燒彎的縫衣針,接連鉤串住傷口又用力捏合起來,作為臨時的固定物。

而經過這一連串的處理之後,“瑞卿”急促而短的氣息也慢慢平息下來,潮紅泛青的臉色漸漸變成了虛弱的蒼白。

然而這時,江畋卻是再度聞到了濃重的煙火味,不由的警覺起來。

而在遠處,卻是那名再度脫身而走的青黑郎君,正滿臉狠戾與決絕的舉著一支火把;不斷的將沿街布幔等易燃物,點著了之後又投進了建築物當中;頓然就引燃了這片建築的火頭處處。

直到,冷不防一支箭矢射中他的大腿,而驚嚇得他一瘸一拐地連忙逃進煙火當中不見了;然而這時候已經緩過勁來,甚至乘機進食了東西的江畋,卻已經不想再放過陰魂不散的這號了。

於是,他只是對著剛剛醒來呼痛的樊獅子,稍稍交代了幾句將可達鴨託付給他,就毫不猶豫持弩捉刀,沿著煙火當中一路滴下的血跡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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