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巡開啟的通知,在全星系連續播報了三遍,康雙池的傳訊也緊隨而來。

[星系視巡怎麼提前開始了,這些人天天在搞什麼?[而且第一站怎麼是洛倫水星?聯盟軍不會也想要懸賞金吧?]但這話也就說說而已,誰不知道聯盟首席是整個星系最有錢的人,怎麼會在乎這區區十億懸賞金。

襲淵不回覆,康雙池心裡著急,又發了一條。

[老大,你決定好了嗎?出發的時候告訴我一聲。

]許久後,一條新訊息彈出來。

[不急。

]巧合太多,便不是巧合了。

襲淵在這裡的訊息被人放出去,聯盟軍恰好也這個時間點趕來洛倫水星。

他現在只有兩個選擇,離開洛倫水星,極有可能在中途遭遇圍堵和追殺。

留在洛倫水星,撞上前來巡查的聯盟軍。

不管走哪一條路,都十分兇險。

“咚咚——”屋外有人敲門,聲音很輕。

襲淵應道:“進.”

趙江推開門,手裡拿著一盤切好的水果。

就在昨天,襲淵給了齊禮大一筆錢,足夠支付這段時間以來的各種報酬,齊禮趕緊拿出珍藏的幾顆水地瓜,特意用熱水溫過一遍再送過來。

阮秋還趴在襲淵懷中熟睡,趙江將盤子放到茶几桌上,只看了一眼就立即低下頭。

投影電視的周圍有能源波動的殘留痕跡,就在不久前才被使用過,覺察到這一點,趙江的手莫名有些抖。

他剛才……也看到了聯盟軍準備星系視巡的通知。

當然也包括那張聯盟首席的近照。

像洛倫水星這樣偏遠的地方,極少能有機會接觸到與主星相關的東西,對一些大人物的印象,也只僅僅停留在聽說過兩三次而已。

阮秋是由襲淵帶回來的,趙江和齊禮一直都以為他也是星盜。

直到看見通知時,趙江才突然驚覺,阮秋的銀髮與偏淺色的瞳孔,這些特徵竟與聯盟首席十分相似。

一個星盜頭子就已經很可怕了,現在還和聯盟首席扯上了關係。

聯盟軍即將抵達洛倫水星,趙江預感會有大事發生,心裡忍不住擔心。

他送完水果,默默退出了房間,並貼心帶上門。

與此同時,唐謙也非常擔憂。

他跟在司詢的身後,低聲說道:“先生,這個時候引那些人去追蹤襲淵,是否太倉促了些?如此危險的情況,他身邊的若真是小少爺……”然而襲淵在洛倫水星的訊息已經放了出去,司詢向來說一不二,決定了的事不可能更改。

唐謙只是擔心,襲淵若出事,阮秋也會受傷。

“那豈不是正好,”司詢停下腳步,神色不變:“讓他在回來之前,先好好上一課.”

阮秋也許會被襲淵拋棄,或是親眼目睹襲淵的死亡,由此才能徹底斷了從前的那些關係。

他已滿十八歲,錯過了從小養在身邊的機會,這個年紀再找回來,品行與脾性都是未知的。

等被找回來之後,阮秋可能會抗拒和叛逆,認不認司詢這個舅舅都還不一定。

而司詢隻字不提,萬一阮秋的天賦不高,在危險來臨時無法保護自己怎麼辦。

他彷彿已經預設了,若阮秋的能力達不到他心中期望,便會將他放棄。

但唐謙知道,司詢並非完全不在意,否則不會將阮秋的照片翻了那麼多次,他也可以不親自參加視巡。

唐謙默默嘆息,不再多言。

—深夜,漆黑的星艦安靜佇立在雪中。

有兩人從磁吸區結伴返回,他們近來每日都去檢視情況,沒發現有可疑的人。

厚厚的積雪踩上去發出細微的響聲,周圍的廢墟都被雪蓋得嚴嚴實實。

遠處的石牆,正躲著一個人。

他舉起手中的小型發射槍,裝有毒素的針管朝著兩人刺去。

然而風雪太大,針管受到影響,方向略微偏移,只紮在了雪地裡。

兩個星盜的精神力不低,立即捕捉到這微弱的動靜:“誰?!”

他們掏出槍,慢慢朝針管射出的方向走去,躲在暗處的聯盟軍眼看要被發現,試圖從側後方逃離。

但他們的星船墜毀,他與另一個同伴僥倖逃過一劫,身上根本沒帶什麼武器,很快不敵兩人的追逐,被當場活捉。

半個小時後,收到訊息的襲淵來到星艦。

聯盟軍已經被拷問過一輪,沒有吐露出半點有用的資訊。

下屬只從他身上搜到一個簡易通訊器,和一個用於面部偽裝的儀器,通訊器在抓到他之前已經徹底損壞了,無法使用和讀取裡面的資訊。

聯盟軍臉上的薄膜也被取了下來,襲淵拿起薄膜看了幾眼,走到聯盟軍面前。

他視線掠過聯盟軍身上的居民裝束,垂眸居高臨下:“你是司詢的人.”

聯盟軍一言不發,但襲淵的這一句話並不是詢問,他已經猜中了。

下屬搬來一張椅子,襲淵坐下,彎腰靠近:“你們來這裡,是為了阮秋?”

“是想把他帶走,還是……”他繼續說道:“要殺了他?”

聯盟軍自知無法脫身,默默閉上眼。

但他臉上一些細微的表情變化沒有逃過襲淵的眼睛,他還在揣摩著對方的意圖。

兩次的星船都沒有直接發動襲擊,只是潛伏在暗處觀察。

不是想把阮秋帶走,也不殺他,那……只剩下最後一種可能,他們要確認阮秋的身份。

所以,阮秋極有可能並不是被遺棄的,而是不明原因流落在外,將要被家族找回去的血脈。

對這一切,阮秋本人大機率毫不知情。

襲淵站起身,不再多看地上的人一眼,囑咐身後的下屬:“再找找,他可能還有同伴.”

臨走時,他又要求下屬在居民中找出幾個十八歲左右的瘦弱少年。

“不許亂來,”襲淵說道:“我留著有用處.”

說完他轉身離去,獨自消失在夜色中。

當他回到房間,小床上的阮秋仍在熟睡,絲毫沒有察覺到有人進來。

襲淵脫下沾了雪的外套,無聲來到阮秋身邊。

阮秋每回睡覺都把自己裹得很嚴實,被子拉起來蓋住小半張臉。

襲淵坐在床邊看了他一會兒,伸手慢慢扯下被子邊緣,低頭親上他的臉頰。

他的動作很輕,溫柔蹭著嬌嫩細膩的面板,迷戀地不捨得退開。

過了半晌,襲淵才抬起頭,吻住阮秋的嘴唇。

碰到的瞬間傳來柔軟的觸感,與親吻其他地方時完全不一樣,襲淵的呼吸幾乎是在瞬間變得重了幾分。

他壓抑著越來越強烈的情緒與興奮感,吐息灼熱,貼著阮秋的嘴唇輕蹭,結果還是沒能控制住力道。

阮秋被驚動,扭頭躲開唇間的束縛,迷迷糊糊睜開眼:“……哥哥?”

房間裡太黑,他什麼也看不見,但近在咫尺的氣息十分熟悉。

襲淵“嗯”一聲,伸手摸了摸阮秋的髮絲。

阮秋中途醒來,還困得要命,意識也沒有真正清醒,想不起來襲淵剛才在做什麼。

撫摸著耳側的掌心溫暖,他偏頭蹭了蹭。

阮秋迷茫又依賴的模樣落在襲淵眼裡,他沒能忍住,掀開被子擠進小床。

小床的空間有限,躺下兩個人略顯擁擠,阮秋被迫挪到了裡側,又被襲淵緊緊抱住。

他隱隱覺得這樣不太好,但他現在實在太困了,遊離的意識像在做夢一樣,於是沒有阻止。

而且襲淵身上很暖和,又是他最熟悉的人。

阮秋靠進他懷中,安穩閉上眼。

第二天一早,阮秋徹底醒來的時候,看見躺在身邊的襲淵還有些怔愣。

他的確是在自己的小床上,可襲淵怎麼也在……阮秋努力回想,隱約記起是昨天半夜發生的事情。

襲淵也醒了,眼眸慵懶低垂,掌心搭在阮秋後腰處,靠過來像是要親他。

阮秋及時躲開,拉開被子坐起來,若無其事道:“……我去洗臉.”

襲淵想親他的意圖實在太頻繁了。

阮秋莫名慌亂,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趕緊穿好外套起床。

—下午晚一些的時候,襲淵不知從何處找來一些特殊調製的染劑,要幫阮秋把頭髮染成黑色。

阮秋不解:“為什麼要染成黑的?”

“黑髮方便些,”襲淵說道:“你現在太惹眼.”

阮秋頓時明白,這是為他們離開洛倫水星做準備。

雖然距離極夜結束還有挺長一段時間,阮秋依然乖乖坐下,讓襲淵幫他染頭髮。

染劑是黑色的液體,沒有難聞的味道,塗在頭髮上過半小時就好了。

阮秋洗掉染劑吹乾頭髮回來,整個人幾乎變了個樣。

他原先的銀髮已完全看不出痕跡,烏黑的髮絲柔順,更襯得他膚白如雪。

阮秋照著鏡子,自己抬手摸一摸:“這個顏色能維持多久?”

襲淵站在他身後:“阮秋.”

阮秋一愣,聽出他的語氣不太對,轉過身抬頭望向他。

襲淵牽起他的手,說道:“我不能跟你一起離開.”

阮秋睜大雙眼,不知所措:“為什麼……”“我有事要處理,得提前走,”襲淵一邊解釋,彎腰將阮秋圈住,“之後會有人來接你.”

他昨天已通知了康雙池,讓他親自駕駛最快的星船趕過來,帶阮秋去最安全的星球住一陣子。

外面各條路線中圍堵他的人不知道會有多少,阮秋跟著他也會被追殺。

襲淵沒有十成的把握,不想冒險,更不能讓阮秋落到他人手中,否則他將受盡折磨而死。

他也不會讓司詢帶走阮秋,至少沒有那麼容易。

就算康雙池沒有完成任務,阮秋被司詢找到,這也不是最壞的結果。

等他解決掉所有麻煩,再將阮秋搶回來就是了。

“提前走?”

阮秋緊緊攥著襲淵的一截衣袖,“不等極夜結束嗎?”

襲淵沉默片刻:“可能明天就走.”

這麼快?難怪他今天給自己染了頭髮,還跟他說這些。

阮秋失落不已,又十分擔憂,伸手抱住襲淵:“那你……那你什麼時候能來找我?你會有危險嗎?”

襲淵的這個決定絕不是隨便做下的,阮秋害怕他遇上了什麼事情,才不得以這樣打算。

“很快.”

襲淵從身上拿出一個簡易通訊器,又將衣兜裡的機械盒一起交由阮秋手中。

“我會一直給你發傳訊,”襲淵親了親他的側臉,“我不會有危險.”

他後半句話說得平淡冷靜,像在稱述事實一般。

想起寒露節那次,襲淵一個人扛住攻擊並輕鬆反殺,阮秋稍稍安心了一些。

他接過通訊器和機械盒,眼巴巴地望著襲淵:“你一定要早點回來……”“好.”

襲淵應了一聲,繼續親吻阮秋,不小心蹭過他的唇角。

阮秋這回沒有抗拒,乖乖地讓他親。

然而下一刻他就後悔了,襲淵收緊手臂禁錮著他,阮秋幾乎呼吸不暢,嘴唇被人結結實實堵住,用力摩擦。

襲淵的親吻毫無章法,他只知道與阮秋親近,不懂得如何獲取更多,還不小心磕破了阮秋的唇。

阮秋悶哼一聲,淡淡的血腥味在口中蔓延,他用力推開襲淵。

襲淵舔了舔唇間的血跡,眼底流露出掩飾不住的興奮。

他理智尚存,低頭檢視:“弄疼了?”

臨時換了個主人的機械盒立馬派上用場,它跑去屋外,用手臂捧起一點點乾淨的雪,小心抹在阮秋受傷的地方。

第一次接吻就搞成這樣,阮秋心情複雜難言,看著襲淵又靠過來,趕緊捂住臉。

襲淵哄道:“別怕,不親了.”

阮秋這才把手放下,想起襲淵可能明天就要走了,心裡又很是不捨,想和他再親近親近。

他拉住襲淵的衣袖,一雙淺瞳望向他:“那你再抱抱我吧……”襲淵將他擁緊,就在此時,外面黑沉的天空突然傳來一聲悶響。

聲音像是炸開的悶雷,聽著距離很遠,卻依舊清晰可聞。

隨著那道響聲,外面的天色竟變亮了一些。

阮秋驚訝道:“什麼聲音?”

襲淵一言不發,臉色瞬間變得難看。

外面匆匆響起腳步聲,趙江神色焦急,一把將門推開,低聲道:“聯盟軍到了.”

他顧不上那麼多了,第一反應依然是來通知襲淵。

只有阮秋在狀況之外,茫然道:“聯盟軍?”

他的手腕被緊緊握住,隨後鬆開。

襲淵最後摸了摸阮秋的黑髮:“躲起來.”

—洛倫水星最外層的氣壓上方,空間扭曲變形,撕開一道裂縫。

裂縫周圍散發著光芒,數架高階星艦從中駛出,原本漆黑的高空亮起兩排探照燈。

康雙池得知這個訊息時無比震驚:“竟然強行開了躍遷?”

這得耗費鉅額的能源量,才能在星系的兩端開啟躍遷點,聯盟軍這次為了趕來洛倫水星,當真下了血本。

他在通訊中焦急道:“我至少還有一個小時才能到.”

“好.”

襲淵語氣冷靜,隨即切斷了傳訊。

洛倫水星的其他居民也被驚動,紛紛外出檢視。

有個人影混在人群中,遠遠跟著襲淵。

他見到襲淵身邊帶著一個銀髮少年,一起進入停在荒廢區的星艦。

“目標正準備離開.”

聯盟軍傳送傳訊,並拍下了幾張影象。

傳訊與影象經唐謙之手,很快送到了司詢眼前。

影象中的兩人背影清晰,即使周圍還有其他人,也很好辨認,尤其是襲淵身邊的銀髮少年。

最後一張,銀髮少年露出了側面,正是阮秋。

他神情呆呆的,似乎有些懼怕,瑟縮著肩膀。

唐謙立即讓一隊聯盟軍去追,司詢依然緊盯著影象上的人。

他將影象放大,銀髮少年的側臉幾乎佔滿整個螢幕。

司詢雙眼極輕地眯了一下,冷哼道:“這不是他.”

—躲在木箱裡的阮秋安靜抱著膝蓋,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

襲淵突然離開,還有莫名出現的軍隊,阮秋直覺襲淵有事隱瞞他。

他離開前,還對阮秋說了一句話。

襲淵讓他不要怕,之後不管見到什麼人,對方都不會傷害他。

阮秋依然忍不住胡思亂想,擔憂襲淵遇上危險。

機械盒似乎察覺到他的情緒,從外套衣兜裡爬出來,蹭了蹭阮秋的臉頰。

這時候,外面突然響起嘈雜的動靜。

還有一些短暫的嗡鳴聲,風突然變得很大,隔著木箱也能聽見。

重重的腳步聲逐漸靠近,有人在和齊禮說話,讓他滾開。

不久後,藏在角落的木箱被發現。

聯盟軍手中的探測儀顯然更先進高階,齊禮放置的合金夾層根本沒有用。

木箱被開啟,一道光照在阮秋身上。

一個身披鎧甲的聯盟軍站在他眼前,手中拿著一張照片,經過仔細對比後,按著耳骨處說道:“目標已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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