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副模樣極具欺騙性，任何人都無法抗拒，如果不知道她在幾秒前才做過什麼，恐怕真的會心疼她，但即使是知道……
顧驚羨閉了下眼，遮住了眸底的情緒，長睫垂下細碎的陰影，頸側咬出的傷細密劇痛，還在滲出血液，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冷汗已經打溼了後背，他動了動無力的指尖，靜靜看著染白，最後只是平靜的嗯了一聲，什麼也沒有說。
“對不起，我就是害怕，我太生氣了。”看著顧驚羨這樣的反應，染白忽然無措起來，心底茫然煩躁更甚，她語無倫次的呢喃，嗓音也低啞，死死抓住他的衣角，紅著眼眶看他，眸光支離破碎，可那眼底分明染著血，在此刻卻可憐巴巴：“你不要生氣好不好，你看看我，對不起，我也不想這樣……我控制不住，對不起，阿羨。”
她一連說了好幾句對不起，身體在發顫，聲音也在顫，軟軟的叫他阿羨，眼底是不知哪來的不安，湊過去溫軟吻著顧驚羨的頸項，小心翼翼的親吻傷口。
顧驚羨怔住了，他看著染白，一時間竟不知道哪個才是真實的她，被染白溫柔親吻的地方泛起酥癢，和刺痛糾纏在一起，教人分不清。
“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傷你，我以後再也不這樣了。”他越是安靜，她越是難以自控，桃花眼底隱隱爬上血色，抱緊了顧驚羨，像是是抱住了唯一的寶貝，害怕失去，小心的鼓起臉輕柔吹了吹傷口，半跪壓在顧驚羨身上，看起來異常認真，語氣甚至像極了哀求：“吹吹就不疼了。”
這幅天真的跟個孩子的模樣，讓人無法想象她剛剛那樣失控瘋狂的舉止，連眼中都是暴怒的殷紅。
“夠了。”顧驚羨背靠著牆，伸手推開她，忽如其來的疲憊讓他有些倦怠，就像是他不明白染白忽如其來的情緒，問的也無力：“你到底……想怎樣？”
他沒什麼力氣，染白被他推開，愣了好一會兒，她低著頭，在昏暗中看不清神色，似乎有些茫然的無措。
他以前沒推過她。
染白覺得顧驚羨生氣了，很生氣，可她不想讓顧驚羨生氣。忽然間，小孩那雙總是陰沉的漂亮眼瞳微微亮了亮，小心跟他解釋：“我只想要你，我不是故意傷你的，一定很疼吧。你還回來，我陪你一起疼。”
“你掐我吧。”她再次靠近，將別在了腰間的鋒利匕首一併遞給了顧驚羨，見顧驚羨沒有接，就主動握住了他的手讓他拿住，將刀尖對準自己的方向，折射出鋒利冰冷的色澤，銀白刀刃隱隱映照著殷紅扭曲的眸，面上卻可憐兮兮的求他：“再不濟捅我幾刀也好，只要你消消氣。”
看得出來，
她完全不覺得這樣的方式有任何問題，甚至還主動拿刀讓顧驚羨還回來，彷彿只要這樣，顧驚羨就不會離開她了。
匕首被人握在了自己的手裡，還殘留著對方的溫度，顧驚羨指尖僵硬，一寸寸攥緊，看著小狼崽紅著眼睛看他的模樣，她得到了顧驚羨的目光，很快彎起眼睛對他笑了笑，將最脆弱的心臟暴露在顧驚羨眼前，“我不怕疼的，來吧。”
“為什麼？”他有些不可置信，慢慢問。
染白眸色微微懵懂，不知他在問什麼，只是溫軟眷戀的靠過去，小心捧住顧驚羨的下顎去從下到上的親吻他的唇，一點點試探，在看出顧驚羨沒有任何厭惡神色後才微微放鬆，舌尖探進去，眼底閃過一絲稍縱即逝的迷戀，乖乖耐心的等著顧驚羨動手：“只要你能消氣，我什麼都可以做。”
只是她等啊，沒等到想象中的疼痛，卻等到了匕首摔落在地面上的清脆聲響。
氣氛死寂無聲。
顧驚羨垂眸看著自己發顫的指尖。
怎麼可能下手。
他連把刀尖對準她的勇氣都沒有。
他在沉默中和染白糾纏，深吻到窒息。
“你不生我的氣了嗎？”染白問他，對她而言這似乎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連語氣也鄭重迫切。
只要顧驚羨回答生氣，她隨時會撿起地上的匕首，毫不猶豫的往自己的心口上捅。
顧驚羨微垂長睫，看著染白，眼底氤氳清冷霧氣，唇色也嫣然，他靜靜靠著牆，半晌後，他說：“沒有生氣。”
“真的嗎。”小狼崽眼瞳灼亮，那漂亮眉眼也褪散幾分血腥的陰沉，像是個得到糖果的孩子，又驚又喜，最後眷戀又滿足的伸手抱住他，蒼白到有些病態的臉頰微紅，有些害羞的愉悅，在顧驚羨耳邊還有些不確定的問。
“嗯。”
“你真好。”染白低軟說，語氣似著迷似喟嘆，她舌尖輕輕舔了舔顧驚羨頸側的傷口，於黑暗中和他相擁，睫毛微垂，遮住了眼，在顧驚羨看不到的地方，蒼白臉上忽然出現了一抹讓人不寒而慄的笑容，連唇角勾起的弧度也詭異。
半晌。
鬆開了手。
“你走吧。”她直起身，定定看著他，彎起眼睛。
顧驚羨一頓，詫異的看著忽然起身的染白，不明白她忽然之間的鬆口還有放手，絕不符合本性的言語。
“怎麼看我做什麼？我成全你呀，顧將軍還不高興嗎？”染白舌尖抵了抵隱約露出的兩顆小尖牙，嗓音軟軟反問，眉眼間笑也無害，眼底的陰騭褪的一乾二淨，讓人尋不到痕跡：“不過不要太久，我實在是太介意了。”
小孩看起來還有些乖，像是想借著這件事情討好他。
顧驚羨抿了下薄唇，直起身來，剛起來的時候眼前發黑，意識昏沉，身體微微搖晃，染白臉色一白，飛快上前扶住他，動作小心珍視。
“你也知道我這個人的，小氣的不得了，時間久了，我也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麼來。”她替他理了理領口，手指不經意劃過顧驚羨頸項的血管，在看到那上面的傷口時，幽暗眸光又變得溫軟，心疼的替他吹了吹傷口。
在染白冰涼的毫無溫度的指尖有意無意的劃過頸側的時候，一陣莫名的戰慄泛開，連背脊都竄上寒意，顧驚羨默然片刻。
“只有這一次，要早點回來哦。”她笑的越甜，面上看起來毫無芥蒂的對顧驚羨撒嬌。
不會有下次了。
見最後一面。
讓那個人留下遺言。
她想，
她應該大度一點。
不要太生氣。
會把人嚇跑。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