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長乾淨的手指拿著一方雪白手帕,細細沿著鋒利劍刃擦過,慢慢往下滑落時,停頓在了劍身最下方,薄若冰霜的劍面反射出冰冷的光,映出上面雕刻的兩個字。

魂殤。

是劍之名。

那劍刃銀白,劍柄卻血紅,飄逸又銳利的兩個字雕刻在上面,在陽光下隱隱透出魔氣來,彷彿劍鋒飲過千人血,砍過萬人骨,不祥徵兆。

反射出的血紅光芒投射在染白那雙血瞳中,在其中湮滅。

在仔細擦拭之後,染白收了手帕,淡然又利落的直接從桃樹上翻了下來,她薄唇勾著的笑帶著幾分囂張意味。

“走。”她饒有興致的看向遠方,紅衣獵獵,單手持劍,孤傲又邪肆:“下山玩玩。”

“啾啾啾!”

下山才能碰到更多的寶貝,尋寶鼠雙手作揖,使勁點頭,贊成到極致。

姑娘臨走前只帶了一把本命佩劍,她一步步往山下走,看起懶散又隱隱傲氣,她的身後是桃林緋意,木屋古韻,再遙遠的地方是淡墨青山,黃昏餘暉,襯著姑娘的背影,只見一襲紅衣一把劍,踏碎輝芒鋪就的路,臨著風,迎著光的方向。

旁邊一隻淺灰色的小不點不遠不近的跟著她,在視線中逐漸化為一點墨色。

山下人間多繁華,又是太平盛世,一片祥和。

染白入了宣城,不緊不慢的走過那喧囂繁榮的街道,順手從街邊鋪子上拎起一瓶酒往前走,衣袂飄飄,動作帶風。

銀子被她散漫往回扔在了那攤子上,在空中劃過了一道線,落下的時候發出清脆的聲音。

她找了個客棧,進門走到掌櫃面前,扔下一把銀子,言簡意賅:“住店。”

“好嘞。”掌櫃的看著那些銀子,眼前一亮,“天字號上等房一間——”

客棧的一樓擺放著不少桌椅,在此用膳的人也不少。

其中有一桌莫約七八個人,全部穿著一身白衣,拿著一把銀劍,看樣子年紀輕輕,只有一位老者,一看便是這些人的長輩,一身仙風道骨,修為高深。

染白慣性不留痕跡的觀察了下四周,然後拿著掌櫃給的鑰匙往樓上走去。

“離離,你在看什麼呢?”

耳邊落下的男聲溫潤。

寇離離回過神來,下意識的收回了那落在了紅衣少女身上的目光,垂在身側的手指攥緊幾分,面上依舊笑的天真爛漫,“沒什麼呀。”

那位男弟子點了點頭,也沒有再說什麼。

只是寇離離卻有些心不在焉,忍不住再抬頭看過去,剛好可以看得到那上了二樓樓梯轉身的一抹身影,單手拿著一把劍,矜貴又囂張。

然後在視線中消失。

寇離離抿了抿唇。

只覺得這個無意中撞入視線的人,竟有那麼幾分像是……

她打住了自己的思緒,不願想起那個人的名字。

那個人被廢了金丹,一劍穿心,根本不可能有生還的餘地。

剛剛那個人也只不過有些相似而已,但是氣質又格外不同。

寇離離失笑,只覺得是自己想的太多了。

上仙低咳了一聲,繃著一張臉,面容很嚴肅:“這一次下山,既是對你們的歷練,也是為了宣城捉妖。作為玄清宗的弟子,你們需一切小心,謹慎行事,不得挑釁滋事,惹是生非,平白敗壞玄清宗的名聲。”

一眾弟子應了下來。

上仙臉色和緩了些,繼而道:“這一次主要是因為宣城中有狐妖出沒作亂,吸取他人精力靈識,你們……”

寇離離撇了撇嘴,聽得不太用心,她閉著眼睛感受了下自己身上在成功換丹之後渾厚的靈力,唇角不易察覺的上揚了下。

“上仙你就別說啦,下山之前都已經說過了的,囑咐好幾遍了,我都能背下來了。”寇離離嘟囔著,笑嘻嘻的說:“不如上仙你給我們講講一些聊齋異事吧。”

上仙的話被打斷,他無奈看了一眼古靈精怪的女孩子,早就習慣了寇離離的性子,再加上這事他確實說過了數遍,於是稍微沉吟之後,道:“那我就跟你們說一些關於妖中狐族的故事。”

是夜,

客棧中不復白日的人聲鼎沸,變得安靜異常。

房間中熄了燈,一片昏暗。

染白懶懶躺在床上淺眠,長睫垂落下一片陰影,魂殤放在了旁邊的桌面上。

一陣幽香悄然縈繞在房間中,若有若無,極為勾人,逐漸向少女的方向靠攏,那浮動人心的暗香在黑暗中愈發濃郁。

剎那間——

淺眠著的少女驟然睜眼,那雙血紅色眼瞳是魔族的標誌,彷彿封存著深淵。

魂殤錚鳴一聲,瞬間出鞘!

血劍在空中斬下。

空蕩的房間中發出了一聲慘叫。

緊接著,

一隻狐狸的原型暴露在空氣中,點點血跡溢位來。

那狐狸怨毒又驚恐的看了一眼染白,瞬間奪門而出,一溜煙的逃跑了。

“狐妖作怪找這來?”染白一人站在暗色中,神情不明,似笑非笑:“膽子不小。”

她持劍翻窗,直接乾脆利落的落地,順著那逃竄殘餘在空氣中的妖氣追去。

夜晚的宣城沉寂了下來,街道上空無一人,遠方盡昏暗,彷彿蟄伏著的巨獸。

一抹紅色在夜色中晃過,快到無法捕捉。

最終,

染白停到了一座宅院前。

那宅院修建的奢華至極,處處都透著富貴世家的味道。

而染白一路循著追來的妖氣。

在這個地方愈發濃郁。

紅衣少女眯起眸來,薄唇挑起的弧度似邪似冷,直接上前一步,長劍一揮。

那原本緊密的硃紅宅門應聲而開!

掀起一陣冷風,吹亂了少女髮絲衣襬。

染白直接走了進去。

那宅院中笙歌喧囂,不絕於耳。

觥籌交錯,紙醉金迷。

陣陣笑聲如妖魅般落下,黏膩的像是帶著蠱惑般,引誘著客官踏入。

一眼看去,

無數男女,推杯換盞,

頹靡又淫樂。

“姑娘,喝杯酒嗎。”

風聲帶來陣陣幽香,那陰柔婉轉的聲音似遠在天邊,又似近在咫尺,縹緲落在了染白耳邊。

越來越近。

“姑娘……”

聲聲喚著。

染白眉梢泛著冷意,有種壓不住的戾。

她突地一笑,說不出來的放肆意味,只輕飄飄的吐出一句話來。

“等到了黃泉,再說這話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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