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一聲輕笑,勾著唇笑眉目明亮。

學著染白的手法在雪人旁邊再捏了一個。

然後那旁邊的枯枝在雪地上劃劃刻刻,顯得飄移而鋒利的兩個字。

——鞠白。

深夜,

這一場冬天的初雪,彷彿上天恩賜的禮物,盛大的人間仙境。

白雪紛紛揚揚飄舞在空氣中,隨著冷冽北風打著轉,不斷輕旋。

落在少年少女眉目間,描畫出最乾淨的模樣。

江予言惡作劇般的捧起一把輕飄飄的雪花,輕輕揚在女孩身上,碎雪如同流沙般自指尖傾瀉而出,彷彿銀河般,落在了染白髮絲上,眼睫上,雙肩上。

“……江予言!”染白蹙眉,拍了拍身上的雪,喊他的名字,一把抓起旁邊的雪往少年身上揚去。

修長少年含笑站在那裡,不躲不閃,任由雪花舞落,朦朧了眉眼,如夢似幻。

他站在雪中,長身玉立,就那樣看著染白,一雙深邃瀲灩的眼眸,倒映著一個影子,彷彿若有光,像是倒影著整個世界。

這個少年,

他眼睛裡有光。

眸中有星辰,像是浩瀚夜空中無數星星灑落在他的眼底,光灼華華。

他是最恣意,最無所畏懼,最隨心所欲的。

許是這樣的初雪過於夢幻,也過於盛大。

才忽然給了江予言一腔孤勇。

他盯著少女山水畫般的眉眼,視線完全鎖定,一寸不移,眼睛始終沒有炸眨一下。

少年弧度蠱惑精緻的喉結上下輕輕滾動了一下,一個名字在唇齒間輾轉了無數遍,是溢位來的低沉繾綣:“鞠白……”

染白毫無察覺,女孩子站在旁邊的松樹下,相互交錯的樹枝將天空分割成無數的碎片,細細碎碎的陰影投落,將她半籠罩在黑暗的影子中,只聽她低低應了一聲:“嗯?”

江予言佯裝若無其事的模樣,低低咳了一聲,喉嚨有些發乾,很難發出什麼聲音,他幾經斟酌,最後還是對染白笑了笑,“你閉下眼嘛。”

染白看著江予言,也沒問做什麼,只是淡淡的說了句快點。

她閉著眼睛,長睫垂下扇形的陰影,看不清什麼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淡。

少年不緊不慢的走上前,停在了染白麵前,以及超出了一個正常的安全距離。

江予言感覺自己喜歡染白,是需要讓染白知道的。

他不是其他人,不會顧慮那麼多。

也不會故意隱藏自己的情感,只因為害怕得不到。

他會一直喜歡她。

不管她喜不喜歡他。

無論任何結果是他自己選擇也是他自己堅持的。

不會因為任何因素而改變。

無論如何。

修長少年眉眼如畫,唇畔微彎,眼尾勾勒出邪異的弧度來,眼眸深邃瀲灩宛若一望無際的仲夏夜。

他可以很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心臟跳動的頻率和力度,彷彿可以跳出胸膛。

一聲又一聲。

“砰砰砰——”

真實的存在。

好像連血液也在沸騰。

江予言很忽然的傾身上前,宛若玫瑰花瓣般的薄唇印在了女孩子閉著的眼睛上,輕輕落下了一個吻。

乾淨好聞的淡香在驟然間輕攏靠近,鋪天蓋地的將人包圍。

染白可以感覺得到那柔軟蠱惑的觸覺,讓她一瞬間停頓在那裡,下意識倏然睜開了眸。

隨著她看清少年眉眼的那一剎那,耳畔落下了一句話。

江予言說:“我喜歡你。”

少年就那樣坦坦蕩蕩的看著她,光明正大又明目張膽的告白,沒有絲毫的遮掩和猶豫,如此具有肆無忌憚的恣意侵略性。

他看著她,眼中有光。

身上是清冽而濃郁的少年氣,收斂了平日裡那玩世不恭的慵懶勁,顯得又認真又專注,卻偏生邪佞的很。

是少年一腔孤勇一腔熱忱,含著無法倫比的灼烈情感。

那樣的目光,

甚至是可以燙傷人的。

冬天的第一次初雪紛紛揚揚的從兩個人眼前飄落,朦朧了雙方的眉眼。

染白停頓了許久許久,思維難得陷入了,空白當中。

真的很難以理解江予言說話的意思,無法理解。

江予言就也沒有再開口說任何的話,而是就那樣靜靜的看著染白。

良久,染白舌尖抵著上顎,慢慢的,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出來,沒有什麼過多的情緒波動,字正腔圓,語氣平平,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冷血的平靜:“你……大冒險輸了?”

就這樣一句話。

聽起來簡簡單單,普普通通。

可卻可以令人沸騰的血液瞬間凝固,逐漸冷卻。

江予言反覆斟酌著那一句話,靜了好久後才終於有了反應,少年緩緩眨了眨酸澀的眼,只感覺閉眼的那一瞬間視線陷入黑暗中,是細密的刺痛。

彷彿一片雪花落在了眼睛中,是冰冰涼涼的不適感,連視線也變得模糊。

這或許是一個餘地。

一個給他的臺階。

一個並不明顯的拒絕。

也或許是真的不敢相信他的告白。

無論其中任何一個結果,

只要江予言應了下來,事情都會迴旋,還可以回到從前。

可是江予言沒有。

他認準的,從來不會改變。

他不怕拒絕,從來不怕。

讓他親口否認對染白的情感,比生吞刀刃還要難以開口。

江予言唇角揚起了一抹勉強的笑意,很盡力的調整到平時邪氣弧度,他笑著否認,說不是。

再次一字一頓,極其耐心的告訴染白這個事實。

“我喜歡你。”

“你聽到了嗎?”那少年語氣鄭重其事,在這樣一個初冬寒雪的夜中,隨著冷風一同落下,可令人刻骨銘心,“江予言喜歡鞠白,很喜歡。”

在最後一句話落下之後,

氣氛陷入了良久的沉默當中。

最後的最後,

染白微微抬起眉眼,一如既往的冷淡自持,那雙桃花眸宛若深潭般不見底,暈著千年寒冰的穿不透。

她不避不閃,唇瓣輕啟。

語氣平直無比,理智冷靜:“我不喜歡你。”

有時候真的很奇怪。

明明只是一句話,

可以轉瞬即逝,也可以銘記一生。

可以令人沸騰,卻也能令人瞬間死寂。

而這句話對於江予言的意義來講,屬於後一種。

他好像在那一個瞬間墜入了無底深淵中,沒有支架,沒有著落點,只能任由著自己淪陷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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