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白可以回想的得很清楚。

楚青與說話的時候自嘲又諷刺的表情。

“說真的,泠白,我搞不明白你們兩個,你說……如果可以,你放過他吧。他做錯了什麼啊?如果不接受你的喜歡成了他的錯,那我無話可說。

“是,他以前對你挺過分的,但我得說一句,站在他的角度,無可厚非。當然這世間上也沒什麼感同身受,你不需要理解他,他對你過分是真的,這一點也否定不了。但是我必須說,除去你的角度,他沒做錯過任何一件事情,他做的是對的。”

“我得承認,你們兩個對待感情都太驕傲了,所以你們根本不適合在一起。既然如此,何必相互折磨?”

染白淡淡的想著,往外走去,心底沒什麼感覺。

她並沒有被楚青與的話影響到任何情緒。

旁人還不至於牽動她的理智。

她只需要確認一點就可以。

眼睛,是因為她。

染白靜靜思索了下,獨自一人慵懶懶的靠著樹幹,微微仰著眸,閉著眼睛,六月的清風拂過她的髮絲,樹葉枝頭微微搖晃作響,陽光透過了那枝椏交錯的投落下細碎斑駁,躍至她的睫毛上。

本以為給墨離衍治好眼睛算是還了他。

卻沒有想到發現了這麼一件事情。

她反倒是越欠越多了。

染白只是很突然的感覺就挺可笑的,一切都是那麼荒唐又可笑。

她不得不思考一個問題。

如果沒有謝錦書,她是不是一直都不會知道這一切。

如果她沒有發現,那墨離衍這輩子是不是都不打算跟她說?

墨離衍圖的什麼……

即使她並不想承認,無數次想要否定。

可那個答案依舊浮出水面。

多諷刺。

就在染白怔神的時候,亦遠亦近的方向忽然傳來了一道音質冷冽低磁的聲音,很好聽:“泠白。”

她順著聲源的方向,看了過去。

只見年輕帝王正站在那不遠不近的地方,換了身衣裳,冰稠黑衫,淡雅又精緻,那雙凌狹的眸重新覆了雪色白綾,一段白綾同墨髮映襯,是黑與白的分明,冷然又邪異。

即使如此,那一身冷酷深沉的氣質,依舊分外清明。

而此刻,

新帝就一步步不緊不慢的向她的方向走近,分明看不見,卻十分清醒的走向她,高挺鼻樑下淡緋薄唇輕啟,吐出她的名字,從唇齒間縈繞而出,在這一季夏天,清風輕送,樹影搖曳間,說不清道不明的繾綣意味。

染白冷淡看著墨離衍的逐漸靠近,漠然問:“你不是看不見嗎?”

“嗯……你不一樣。”他總是可以在第一時間找到她,不論何時,何地。

染白總不能讓一個失明的人主動走向自己,她直起身,快步走過去,停在了帝王面前:“你來找我做什麼?”尤其還是現在這種情況。

因為靠近,

那一季清風輕送而來的薔薇花香更加清晰了些,墨離衍抿了下唇角,用一種很淡雅很矜貴的語氣跟染白低聲說:“你出去好久。”

“一直沒回來。”

“我看不到你。”

會忐忑,會不安,會慌張。

害怕她走。

就這樣走了。

染白萬萬沒想到是這個原因。

明知道墨離衍是看不見的,但染白依舊維持著表面的平靜,若無其事道:“沒治好你眼睛,我走什麼。”

墨離衍沉默了會兒,站在這個暖陽花香清風流水的夏天中,並沒有感覺到絲毫的暖意,反而如墜冰窟,“那治好了眼睛,你會走嗎?”

染白分外清醒,獨善其身,冷靜的告訴墨離衍一個事實:“會。”

那……如果眼睛好不了。

是不是就不會走,治一輩子也好。

如果會,

墨離衍甚至會毫不猶豫的把雙眼毀掉,徹底失明。

即使,

是用這樣卑鄙的方法留住她。

他好想好想得到這個人啊,想要徹底擁有,想要佔為己有,想的要命。

而更可笑的是即使這樣卑劣至極的辦法,也留不住她。

慧極必傷,

墨離衍把一切都看得太明白,太透徹,也因此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墨離衍,你想要什麼?”染白很忽然的問出了這麼一個問題,是毫無預兆的,紅衣少女站在萬千花影間,那一雙桃花眸朦朧疏淡,倒映著帝王的身影,語氣也是極淡的,又像是理所應當:“我給你。”

清風舒朗,御花園中碧影扶疏,花簇重重疊疊,似浮雲輕紗般鋪滿了天際,在一季風中輕送餘香。

他平生十有八九盡是薄涼的眉眼間是許些溫柔的的笑意,白綾掩了那深不可測的雙眸,斂了一身的冷戾,笑著說:“我只想要你。”

染白沒有任何的情緒拒絕道,沒有停頓,沒有猶豫,沒有任何餘地:“什麼都可以,這個不行。”

他們身處於光線中花影重重交錯投落在地面上搖曳著的陰影中,相對而立,距離不過一步之遙,中間也只不過是悄然探出的簇蹙花影,卻像是隔出了一整個天地。

“除了這個,我都滿足你。”

“是嗎。”

“是。”

心跳的力度時輕時重,交織著混亂的情緒,難以冷靜下來,帝王無意識的緊抿薄唇,臉色微微的白,卻在那花影搖曳間恍惚想起了當初那十里長街,燈火闌珊處的畫面。

——你想要什麼。

——你算嗎?

——不算。別痴心妄想。

曾經所不在意的畫面,不在意的言語,在重現的那一刻卻彷彿是這世間最惡意的利刃。

他任由心口處的鈍痛蔓延,在沉默了良久,側著臉,墨勾勒著他的輪廓,在花影重疊暗香浮動間不動神色的開口:“每月十五,我送給你的解藥,你必須服用。”

染白等著墨離衍說他想要什麼,不管說什麼,她都有能力去滿足。

權力,地位,財富還是利益。

可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墨離衍竟然會說這個,一個完全在染白意料之外的條件。

如果不是可以感覺得到清風拂過容顏,分明是很輕的力道,卻如同刀刃般的觸覺,染白甚至會以為時間似乎在那一刻凝滯了。

“我沒騙你,你可以考慮很多對你有利益的,這和我本身沒有關係。”染白試圖說服墨離衍,因為剛剛那一句話,一個條件,完全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她在乎的是利益。

她感覺墨離衍應該也會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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