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就想要這個。”墨離衍微微扯了下薄唇,低聲:“你剛剛不是說了嗎。除了那個,都可以答應我。”

他的語氣很輕,如同流動的夜水:“你騙我?”

染白:“……”

她這是被她自己的話給困住了?

“你確定?”

“嗯。”

他一直很清醒,在做每一個決定的時候都很清醒。

不後悔。

染白又問:“那你還想要什麼?”

“再陪我七天好了。”

“……沒了?”

“你能給的我都有,我沒有的你給不起。思來想去,就只有這兩個條件了。”年輕的王語氣淡漠,剋制住心底堆積的傷和難言的混亂,“可以答應嗎?”

染白說好。

其實染白開始已經想好了,她感覺墨離衍可能會提出來兩國休戰,畢竟再打下去,對剛剛經歷過政變,極需要休養生息的……白國來講,著實不利。

而這兩個條件,

不管哪個,都出乎染白意料之外。

但她還是答應了。

其實……

她大可以什麼都不管,即使是墨離衍因為她死了,也不是她強迫墨離衍的,是墨離衍心甘情願的。

她從來不需要。

因為沒有任何感情可以影響到她。

關於墨離衍的所作所為,不管是曾經還是現在,她並不恨,也不感動。

因為曾經是她主動要喜歡墨離衍的,和墨離衍沒有關係。

不恨,不代表會繼續喜歡,所以她放棄了,她其實最厭惡的不是墨離衍,而是她自己。在曾經教訓之後,還那樣去做。

她全然否定了這樣的感情,就像是可以從來沒存在過。

然後,

摒棄不該存在的雜念,保持冷靜的理智。

她算計的不是墨離衍,是利益。

如果當初不是因為墨離衍和她所求的利益有了牽扯,她也不會想要算計墨離衍,互不相干挺好的。

結果現在告訴她……

還有這麼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算她欠了他。

所以他要什麼她給。

然後……

兩清。

她做的決定從來不會後悔,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

七天。

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兩人一直以一種很平常的氣氛相處,就如同當初在易州城般。

染白通常不會拒絕墨離衍的要求。

御書房中,

光線昏暗。

站了兩個人。

帝王的身影籠罩在陰影當中,看不出來情緒,只能聽得到他平靜的聲音:“這是唯一的辦法?”

一聲嘆息輕落:“是。”那聲音說:“大人若執意如此,也未嘗不可。只是特殊體質難尋,生死難料,還需多找人來試,渺茫機會,想必……”

年輕的王沒有說話,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而就在這時,

御書房的門被人猝不及防的推開。

染白沒想到一進來就看到這麼一副畫面,少女紅衣冰冷,眉眼恣意,挑了下深色眉梢,漫不經心的看過書房中那兩個人,“打擾了,你們繼續談。”

“不必。”墨離衍稍微側著臉,雖然看不見,但他能感覺得到染白站在書房門口的位置,新帝走過去,一如既往的淡然矜貴,不動神色,“沒什麼談的。”

楚青與站在那,頓了好一會兒之後,對染白笑了笑,“那我先退下了。”

他從書房中走出去,看過染白的時候,眼底的笑意是意味不明的複雜。

染白沒有問他們談了什麼,畢竟也和她沒關係。

墨離衍也一句話也沒有提,彷彿剛剛只不過是一件小事,他忽然說:“我給你彈琴吧。”

染白看他。

“嗯。”

年輕的王在涼亭中,古琴輕撫,信手撥弾。

眉墨如畫,容顏孤絕精緻,即使覆著白綾也遮掩不了他半分風華絕代,線條修長分明的手指落在琴絃上,泛著清冷的光暈,氤氳開來。

古琴聲高山流水,清風朗月。

縈繞天地,纏繞心尖。

輕重疾徐,餘音悠長。

飄蕩在浩瀚天地間,說不清道不清的情意繾綣。

泠泠七絃律。

染白看著那黑裳孤高的身影,靜靜垂眸,波瀾不驚。

她知道墨離衍彈琴彈得好,造詣極高,以前也聽過。

只是那一次的琴聲更加凌厲,潛伏著無盡詭譎風雲的殺意。

而這一次……

七天。

墨離衍帶她彈琴。

帶她做燈籠。

帶她舞劍。

帶她在京城最高的城牆上,攬盡天地浩渺。

還帶她做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往往都是觸及染白底線卻又不越過。

不得不說,

墨離衍太聰明瞭。

拿捏的分寸也無比清醒。

是悄無聲息又處心積慮的寸寸靠近,卻又不會觸及底線。

今天是第七天,

不巧,

也是十五。

墨離衍是親眼盯著染白服藥之後才安心的。

京城最高的城牆上,

今夜天氣微涼,冷風乍作,吹的髮絲凌亂,似乎連帶著心情也亂了些。

浩瀚夜空如墨,月明星稀,墜了一夜星光。

染白淡涼道:“你既然看不見,還來看夜空做什麼?”

年輕帝王長身玉立在城牆上,衣袂飄飄,獵獵生風。

“不是有你在嗎?”他嗓音清透悅耳,從容道:“你看到了就好。”

他的秘密……他想分享給她。

她看到了,就代表他也看到了。

“喜歡嗎?”

染白盯了那墨染夜空兩秒,眼底倒映著星光,漠聲道:“還行。”

她轉身跟墨離衍說起了正事:“今天是最後一天的藥,明天你眼睛一定會好。”

墨離衍微微頷首,淺笑道:“那你今天走吧。”

他很平靜很淡然的下了逐客令。

染白聽到這一句話,臨著風,淡漠的說好。

好像什麼時候走,等不等墨離衍眼睛好,對她來講都是一件沒有任何意義也不必在意的事情。

“禮物。”墨離衍拿出來兩樣東西,靜穆而鄭重的遞給染白,年輕的王神情格外嚴謹。

染白看了一眼,

其中一個是四四方方的深色盒子,不知道里面裝的什麼,而另外一個……是類似於文書信件之類的。

感覺道染白沒有立刻伸手來接,墨離衍輕輕笑了一生,很強勢又不容拒絕的將這兩樣直接放在了女孩的手上,嗓音低磁好聽,隨著那在夏夜天穹上一閃而逝滑落的流行一同落下:“收下吧,畢竟是最後的禮物。”

最後。

染白有注意到這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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