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漫有時候會有些擔心看望的人來得多了,會吵到染白,畢竟現在因為病情緣故,還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便尋思著把人都拒絕了,等以後女孩身體好的差不多了,出院了,再見見那些人也不遲。

但是染白卻阻止了。

讓那些人來,說不吵。

雲漫心底疑惑,她知道往常染白最喜歡安靜的,這倒是頭一次,但是她全聽著染白的話,也就沒有再管。

手術後還有觀察期,染白必須在醫院接受治療,不能離開。

在住院期間,

女孩的身體如同枯木逢春般,在這一顆陌生的心臟到來後,奇蹟般的開始萬物生長,生命復甦。

一步步開始走向好轉。

誰都在說,

這一顆心臟最適合染白不過。

真是一種幸運。

而染白在聽到這樣類似的話的時候,常常沉默不語,一言不發。

在很多時候,女孩子經常一個人靠在窗邊,看著外面的世界,側顏蒼白而精緻,顯出冰雪般的驚鴻氣來,又令人難以接近,孤獨又冷絕。

自從換心之後,

她似乎越來越冷了些,好像和旁人隔絕出來了兩個世界,誰也無法接近。

顧藍溪在看到染白的時候,時常會在心底產生這樣的想法。

也許這並不是顧藍溪的錯覺。

因為自從手術後染白的身體恢復狀態一直很良好,甚至是超過了預期,比料想中還要好上很多。

醫院也十分欣慰。

這一天,

雲漫從辦公室中出來,腳下生風般的來到了病房中,看著那女孩,停住了步伐,很是開心興奮的說,連眼神也是亮的:“白白!醫生說你可以出院了!”

在聽到這樣的訊息時,

染白先是頓了一瞬間,並沒有什麼反應。

纖長眼睫半遮住少女漆黑眸光,那淡冷平靜的視線落在醫院外人來人往的場景中,來來往往走過的,都是陌生人。

片刻後,

她波瀾不驚的冷漠嗯了一聲。

完全沒有絲毫情緒變化。

雲漫感受不到染白的任何情緒,她愣了愣之後,忽然也沒了先前的歡喜,突然的沉默了下來,在心底隱約生出了一種從未想過卻又極具可能的想法。

其實仔細算算,

這些天來醫院探望的人那麼多,誰都來了。

卻只差了一個,始終都未曾出現過。

——江予言。

是那個眉目恣意,眼中有光,總是一身冷酷矜貴的氣質的少年啊。

雲漫從一開始就對江予言的印象很深刻,直到後來染白因為病情惡化住院的時候,她每一次在醫院的時候都可以看得到江予言。

這少年天天都在往醫院跑。

因為染白。

雲漫常常可以看得到那驕矜冷傲的大少爺對著病床上的女孩半勾著唇角笑的畫面,白皙容顏會浮現出一枚很深很漂亮的酒窩,流轉著的少年氣清冽又濃郁。

是一個很好的孩子。

雲漫也知道,

江予言是在追染白。

少年人自有少年人的天地,雲漫並沒有多加管束。

只是她從未想過,

會有那麼一天。

當她完全陷入絕望的時候,

江予言渾身是血,生死莫測,說願意捐贈心臟。

後來,

就真的這樣了。

雲漫這輩子都無法忘記那一晚的畫面,那幾乎是刻在了骨子裡的,窮盡一生也無法償還的恩情啊。

那一天風很冷,雪很大,將世界傾覆其中。

醫院的燈光明明滅滅,昏暗的很,

唯有少年那雙黑曜石般深邃的眸亮的驚人,是光灼華華的漂亮。

縱然鮮血淋漓,依難掩一身矜貴。

含笑對她說話,

仍是貴族氣度。

眼前的場景虛虛實實,不斷重合在一起。

雲漫臉色忽然蒼白了下來,就那樣看著染白,眼神在搖晃著。

為什麼染白會有這樣的舉動。

為什麼。

雲漫很清楚這究竟意味著什麼。

正是因為清楚,所以更加恐懼。

她張了張口,竟在一時間找不到自己的聲音,說不出話來。

孩子。

誰都可以,

江予言不行。

江予言絕對不行。

晚了,

一切已經晚了。

如今的走向,是誰也無法預料亦無法挽救的結局。

關於江予言這三個字,彷彿成了染白世界中的一個禁忌。

誰都沒有提起過這個名字,就好像這個名字從來沒有出現過。

在新雪謝後,很快步入了新年。

每逢新年,總是格外熱鬧又隆重的。

家家戶戶都是人間煙火,新年的氣氛瀰漫在城市中每一個角落裡。

但這個世界上總有陽光溫暖不了的角落。

大年三十,

新雪初霽,是一個好兆頭。

在這個時間,大概每一家都應該享受著閤家團圓的幸福和美滿。

但是染白並不習慣,也不喜歡這樣的感覺。

這對她來講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回事,面對著鞠家上上下下的歡喜熱鬧的氣氛,總感覺少了些什麼。

在深夜中自己一個人走了出來。

沒有理由。

寒雪初謝,天氣還是寒的,冷風陣陣迴旋,挾裹著絲絲縷縷深入骨髓的涼意。

不經意間所捲起的碎雪冰冰涼涼,撲打在臉頰上。

好像並沒有什麼意識,也沒有什麼預兆,就在不知不覺中漫無目的的來到了一棟別墅外。

染白只看一眼就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的。

江予言的住址。

她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梢,不解自己為什麼會毫無理由的來到這個地方,下意識的瞥了一眼,但是並沒有看到什麼燈光的影子,佇立在新年中的別墅同周圍的夜色般,陷入了永無止境的黑暗,完全看不到絲毫的光影。

應是沒有人居住的。

江予言……

這個時候會在哪裡。

染白並不清楚。

她現在才發現她對那少年的瞭解竟然少的可憐。

只知幾個表現的異常明顯的愛好和習性。

到底是從未關心,也刻意避免過。

染白在之前還在想,

江予言今天應該是和江家人在一起的。

畢竟這個世界上沒有幾個人的新年是喜歡自己一個人安靜獨處的。

很正常不是嗎?

但是江家沒人,這裡也沒人。

江予言根本不在。

染白感覺自己好像是很久沒有見過江予言了,明明前前後後怎麼算,也不過是許些時間。

但染白還是覺得好像過去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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