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乞買一提到天火和水師,底下的“大完顏”們就都不言語了。

這水師啥的還好說,現在已經入了冬,天氣那是一天比一天涼,再過一陣子河北中北部的大小河流就都凍上了。

到時候宋軍的戰船根本動彈不了,也就構不成什麼威脅了。

可是天火怎麼對付?一燒一大片的,而且還會嚇到戰馬,還會擾亂硬軍的陣型。

最可恨的是,宋軍還有一種射程很遠的梢砲......梢砲的射程比他們的神臂弓都遠!雖然梢砲這玩意兒在野戰中的作用不大,但是在攻堅和守城作戰中用處就太大了。

如果宋軍在河北前線所有的堡壘中都佈置了天火和遠端梢砲,再認認真真的修築城防,那大金兵一個城都打不破。

打不破城池,哪怕野戰無敵,大金兵也是在賠本賺吆喝。

因為現在不是北方寒冷的沒飯吃的小冰河期啊!現在的遼河平原上可是沃野千里。

潢河草原和壩上草原上則是牛羊成群。

大金天兵是不可能為了點麥子為了幾斤豬肉就千里迢迢跑來和宋人打仗......他們要的是打破城池,然後搶奪裡面的金銀、銅錢、手工業品和勞動力(充當奴隸)。

看到大傢伙都不言語了,吳乞買皺著眉頭又道:“咱們現在重兵屯於拒馬河以南,背後的燕山、大同、平州等處都防守嚴密了嗎?可別再來個大名府之敗啊!”

這話一出,大完顏們的臉色都凝重起來了。

大名府之戰前,金兵佔據戰場的絕對主動,因此可以將絕大部分兵力都用於進攻,對於防守是比較忽視的。

要不然岳飛、郭天女也不會偷襲奪取了大名府的兩座城門,一舉奠定了大名之戰的勝局。

而在大名府之戰後,金兵已經不敢說自己佔據絕對主動了......宋軍會不會繞開拒馬河南岸的金兵重兵集團急襲燕京?這樣的事情宋軍在宣和北伐的時候就幹過一次!當時因為燕京城內的契丹人、奚人和忠於大遼的漢人大族的反抗,再加耶律大石和蕭乾的奮戰,才硬生生的把入城的宋軍給打出去了。

可現在要是再來一回燕京襲城之戰,燕京城內的居民會替金國奮戰嗎?根本不可能!因為在遼國的封建等級中,遼國漢人大致上列在契丹和奚人國族之後,屬於二等人(契丹、奚人關係緊密,差不多是一族了),比渤海、女真、阻卜等族要高階。

而且要細分一下的話,遼國漢人四大家族中的玉田韓是僅次於耶律皇族(並不是所有的耶律都是皇族)和蕭氏後族(並不是所有的蕭氏都是後族)的第三家!許多玉田韓氏的子弟都賜姓耶律,還娶了蕭氏之女。

而其餘的劉、趙、馬三族雖然不如玉田韓那麼顯貴,但是這三大家族的地位也在按出虎水完顏部之上!他們不僅壟斷了南面官中的肥缺,而且每一代都能出幾個軍州節度使——遼國的軍州節度使可比完顏家的部族節度使大的多!另外,韓、劉、趙、馬這四大家族的人還長期控制著南京路侍衛親軍,手裡也是有兵的!而在金國這邊,雖然遼國漢人四大家族中的韓、劉兩族還保留了一定的財富和地位。

但是完全不能和遼國那時候相比了......在金國的封建等級中,漢人是排在女真、渤海、奚人、契丹,以及東北和草原各部族之下的。

而且和金人搭夥反遼的渤海人漢化程度很高,金國漢人能當的官渤海人也能當。

渤海人可是和女真人一起反遼的老戰友了,不比漢人可靠?所以指望燕山府境內各處城池中的漢人百姓為金國作戰,基本上是做夢!況且,趙楷手裡還捏著一張大牌......大遼皇帝耶律延禧的長女,蜀國公主餘里衍!雖然餘里衍是個女流之輩,但是遼國女性的地位比較高,所以她對燕地的契丹人、奚人還是很有一點號召力的。

吳乞買看見底下人的臉色都凝重起來了,知道這夥人就快被自己說服了,最後他還特意瞄了烏鴉郎君一眼,發現這傢伙臉色慘白,眉頭緊鎖,一臉晦氣,一看就知道要倒黴了。

吳乞買正為自己的能言善辯感到滿意的時候,大堂外面就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就是完顏撻懶喊叫聲:“陛下,陛下......大事不好,易州傳來急報,發現大股南軍步騎從中山府方向越界而來!陛下,宋國官家實在太奸詐了,一邊和咱們和談,一邊還想偷襲咱們!”

這下大堂裡面可炸鍋了,一群大完顏全都跳了起來!“南人皇帝實在太奸詐了!”

“好個趙楷,居然用和親麻痺咱們,還暗中偷襲......”“皇帝,殺了宋國的使臣,然後和宋人拼了!”

“對,殺了宋國的使臣!”

“殺......”好嘛,一片喊殺啊!吳乞買的臉色也陰沉的可怕,然後嗯咳一聲,目光灼灼的在大堂當中一掃。

大傢伙都收了聲,全都把目光投向了吳乞買。

吳乞買厲聲道:“急什麼?那兩個宋使不過是籠子裡面待宰的肥豬罷了,什麼時候殺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現在要緊的還是打退來偷襲的宋軍,同時調整咱們的佈防......要不然這夥宋軍先佔易州,次取涿州,最後襲破析津府城,那可就麻煩了!”

“陛下,”完顏斜保第一個站出來替他老爹請戰了,“請給我爹爹下令,讓他率兵北上,迎擊來犯之敵吧!”

他的話音未落,吳乞買的兒子蒲魯虎已經站出來“搶單”了。

“父皇,請讓孩兒帶兵去救易州!”

蒲魯虎拍著胸脯道,“兒子願意立軍令狀,如果不勝,情願一死謝罪!”

吳乞買讚許的衝著兒子點點頭,然後又看著烏鴉郎君完顏斜保。

完顏斜保也道:“陛下,我也願立軍令狀......如果我爹打不贏,我願意一死謝罪!”

吳乞買一皺眉頭,“你爹爹打不贏怎麼能殺你呢?要不你替爹爹立個軍令狀?”

“這個......”完顏斜保無言可對了。

哪有這樣的事情?兒子替老子立殺頭狀?有這樣當兒子的嗎?“陛下,這不合適吧?”

完顏撻懶插話道,“斜保是粘罕的兒子,兒子怎麼可能替爹爹立軍令狀?而且這軍令狀也不能由別人代立啊!”

蒲魯虎也道:“是啊,而且粘罕也沒授權給斜保啊......斜保,你有你爹爹的授權文書嗎?”

當然沒有了!哪有這種要命的授權委託?而且粘罕、斜保兩父子也沒想到蒲魯虎會那麼勇!這傢伙也沒啥軍事才能,過去這些年也沒見他很積極的請過戰,這次怎麼連殺頭的軍令狀都敢立了?難道他知道襲擊易州的宋軍是韓企先的人扮演的?不可能啊......吳乞買看見斜保啞口無言了,馬上就道:“既然如此,那就讓蒲魯虎走一趟......對了,蒲魯虎,你把那個叫秦檜的帶上!如果遇到宋人的大軍,就把秦檜殺掉祭旗!”

完顏斜保問:“陛下,只殺秦檜,不殺趙構嗎?”

吳乞買笑道:“一個個殺......這次殺秦檜,下次殺趙構!蒲魯虎,你去和趙構說清楚,叫他不要急,會輪到他的.”

......趙構和秦檜兩人現在被金人安排在了清州城內的館驛裡面,外面是完顏撻懶的奚兵看著,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讓館驛裡面的兩人非常忐忑。

不過秦檜還在故作鎮定,邀了趙構一塊兒在房間裡面喝茶對弈......這兩位過去並不熟悉,但是從大名府北上途中,卻混得非常親熱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前世有緣,兩人都覺得對方順眼......秦檜看見趙構的慫樣和強作安穩的模樣,就覺得這才是大宋官家該有的樣子啊!這大宋的“將從中御”就該配一個不敢臨陣御將的慫軍,然後才能很自然的演化到以文御武。

靠一批同樣不能臨陣御將,但是敢稍微靠近一些前線的文官,躲在前沿的城堡當中運籌帷幄,調兵遣將。

像趙楷這樣直接上了戰場,省掉了以文御武的環節(其實趙匡胤、趙光義都準備自己上的,也沒想過讓下面的文官甚至宦官去瞎指揮),實在不像一個大宋的明君啊!而趙構也越看秦檜越覺得此人忠實可靠,比趙楷所倚仗的李綱、宇文粹中、宇文虛中、呂頤浩、何粟、宗澤等人強太多了。

大宋的宰相,就該是秦檜這樣的,能為君分憂,但又不會過分激進,更不會壞了規矩的持重之臣......兩個人真是越看對方越順眼啊!可惜他倆現在都離自己應有的地位太遠了,而且還身在虎穴,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沒命了。

秦檜剛想到這裡的時候,門外就傳來了完顏撻懶的聲音:“康王和秦端臺可在嗎?”

完顏撻懶因為長期和漢化程度比較高的奚人打交道,所以也能說一些漢話。

所以趙構、秦檜抵達清州後,就由他負責招待並且代表吳乞買和他們談判,現在自然還得來送秦檜上路。

秦檜聽見撻懶的聲音,也馬上放下手裡的棋子兒,起身向房門走去,一邊走還一邊應道:“在,都在,來客可是六路都統?”

這個時候門開了,完顏撻懶和完顏蒲魯虎笑嘻嘻的走了進來,撻懶笑著對秦檜說:“秦端臺,大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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