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臣弟有傷在身,不大方便站立,還請恕臣弟不敬之罪.”

看見趙楷勒停了戰馬,趙構並沒有起身行禮,他襠部的傷口還沒好利索,可不敢讓兩腿使勁兒,萬一崩裂了傷口,怕就得割以永治了。

受傷不能站立?趙楷這時才發現趙構坐在在一軟塌上,應該是腿腳受了傷。

“既然有傷在身,那就坐著說話吧.”

趙楷看著一身大宋親王裝扮的趙構,眉頭又皺了起來,“朕聽說你已經拜了完顏吳乞買為父,改姓完顏,現在叫完顏宗構了......可有此事?”

趙構苦苦一笑:“臣弟陷於敵營,身不由己,為保全性命,也只能認賊為父了......此事錯不在臣弟啊!”

“哦?”

趙楷心說:你還狡辯!你殺岳飛也是身不由己嗎?趙構嘆了口氣,用抱怨的語氣說:“當日國逢大難,父皇殉國,陷於敵手的兄弟並不只有臣弟。

可是大哥花錢把他們都贖了,偏偏沒有贖臣弟......”說到這裡,趙構眼淚都下來了......真是委屈的不行啊!憑什麼都贖了,偏偏不贖他?你趙桓就缺這倆錢嗎?要贖了他,他現在就在金陵風流快活,而且還能長久的風流快活!趙楷聽他這麼一說,心中就是一聲冷笑:老大那是看穿你了!換我,我也不贖你!“所以你就幫著金賊入寇淮南了?”

趙楷一邊說,一邊琢磨:認賊作父是身不由己,不認要死。

那當帶路黨總是自願的吧?你要不是自願的,吳乞買也不敢派你帶路啊!趙構苦笑道:“臣弟哪有本領幫金賊入淮南?淮南之戰全是四太子兀朮在指揮。

本以為必勝,卻不想被金陵權臣趙明誠所敗,真是沒想到啊......”趙楷哼了一聲,心道:那不是李清照的老公有多厲害,而是趙桓陰差陽錯的把重文輕武改成了文武合一,讓南宋的軍隊真正有人負責的去管理了......雖然管得並不怎麼樣,但總比沒有人用心去管,還有幾夥人互相扯後腿要強!趙構見趙楷不言語了,才稍稍鬆了口氣兒。

他現在是一人一舟而來,而且還身負重傷,連逃跑都不能。

如果趙楷不講武德,要對他這個重傷員下毒手,那他也只能坐以待斃啊!現在趙楷看著好像還念及一點兄弟之情,那就趕緊說正事兒吧!“三哥,”趙構道,“臣弟雖身在金營,但心始終是向著大宋的!”

說反了!趙楷心道:你身在大宋的時候,心都向著金朝啊!要不然你咋把岳飛給弄死了?“是嗎?”

趙楷問,“九哥今日過來,是想回歸大宋嗎?”

趙構搖搖頭道:“三哥,現在還不是臣弟迴歸的時候.”

趙楷看著趙構,冷冷地問:“那你來做什麼?”

“臣弟是來提醒三哥,大宋想要收復故土,就得讓吳乞買再當幾年金國的皇帝!”

呵呵,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啦!趙楷笑了笑,“九哥何出此言?”

趙構道:“臣弟久在金營,已經盡知其虛實了......這金人之國,與我大宋頗為不同,並不是大權操之於君王,而是權臣合議之政體,並且還以女真國族為合議之本。

所以他們內部的掣肘,各派之間的傾軋都很嚴重,力量自然也不能往一處使了。

而當今大金國的皇帝完顏吳乞買又是個弱主,他的實力遠遠比不上阿骨打一派的子孫和完顏部長房長孫粘罕一系......所以也就無力集女真各部大權於一身。

這女真的大權不能集中,力量也就不能使在一處,咱們大宋要收復失地,也就沒那麼困難了.”

趙楷哼了一聲:“無非就是封建政治、部落首領議政而已......大權雖然不能集於一身,但也不會壞於一人。

而且諸軍有主,辦事兒自然上心盡力。

派系傾軋雖然不可避免,但是各派競爭,如果可以能者為尊,也不比宣和之難前咱們大宋的文官黨爭更糟吧?”

趙楷在魂穿之前,對古代社會的政體也有所瞭解——從電腦遊戲當中瞭解的!而來到這個時代,又坐上了這個位子之後,對這方面的理解當然就更深刻了。

在他看來,古代的政體,大體上都是分封和集權的混合......再怎麼分封,君主總有直轄的領地需要官員去治理,在直轄領地中,君主的權威往往很大,實際上就是集權的。

否則的話,君主不就變成日本天皇了?可是日本的幕府將軍和大名都有直轄領地啊!要不怎麼當將軍?當大名?所以藩幕政治下的日本,也仍然存在集權的成分。

而再怎麼搞集權,受制於生產力和技術水平,皇帝也不可能依靠官吏去掌握一切!所以封建的成分,在絕大部分的古代王朝中,都是存在的。

只是形式不同,程度不同而已......並不是所有的封建都跟西周、西歐、蒙古一樣,搞到封邦建國的程度。

封邦建國的封建,往往伴隨著“夏君夷民”,是一種征服者的封建。

而存在於中華大一統王朝內部的封建,往往不會採用邦國的名義,而是以莊園制(控制大量的土地、人口,形成事實上的割據)、土司制、節度使制等形式出現。

將兵役和土地分配掛鉤的體制,其實也是一種封建殘餘......透過授予土地,形成了封建依附關係,同時也讓地方擁有了自治和自衛的基礎。

趙楷在“重開大宋”的時候所設計的府兵制(和隋唐的府兵制並不完全一樣),其實就是一種土地兵役制,就是一種封建殘餘制度。

如果將來控制的不好,營田諸路也有可能會出現割據一方的大封建主......地方軍府有兵有田有民(佃戶),一旦失控就是節度使,就是土司,就是名主了!當然了,那是將來有可能會出現的情況。

但是在當下,土地兵役制無疑為趙楷的政權提供了價廉物美、數量充足的戰士!另外,君主其實也不能完全依靠文官吏治進行統治......趙桓已經試過了!在如今的亂世中完全依靠文官,文官就會變成武士。

這個轉變一旦完成,轉變成武士的文官也就成了封建軍閥......也沒有人規定過士大夫就不能改行當軍閥啊!歷史上晚清的湘淮軍閥很多都是士大夫出身啊!聽趙楷這麼一說,趙構也忍不住在心裡叫上好了:他的這個三哥的確比大哥要厲害一點!當然了......比他本人肯定是不如的!趙楷的路子搞下去,無非就是大唐再現——別看他現在對府兵的控制力多強,那沒有用!歷史上李世民對軍隊的控制力不強?可搞到最後不還是藩鎮割據?而依著趙桓的路子走下去......趙構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也許東南的商紳士大夫會完全掌控大權吧?到時候還用得著趙家天子嗎?真正的太平之道,還得以大宋的祖宗家法為本......得把兵養廢!用廢兵制約士大夫,再讓士大夫去整廢兵。

趙構嘆了口氣,他一肚子的帝王之術,沒有地方用啊!“三哥果然高明,小弟佩服!”

趙構只好順著趙楷的話往下說,“三哥既然各派競爭、能者為尊......那麼三哥覺得吳乞買一旦失勢,誰會成為脫穎而出的能者?”

“不是完顏斜也嗎?”

趙楷問。

“斜也已經病入膏肓,將不久於世.”

趙構說,“而且斜也的勢力不大,即使為君也是個虛君。

大權將會操之於諳班勃極烈之手!”

“誰會成為新的諳班勃極烈?”

趙楷又問。

“就如今的狀況來看,”趙構有些憂鬱地說,“新任諳班勃極烈不是完顏宗翰就是完顏宗幹!宗翰是完顏家的長房嫡孫,而且功勞很大,才能突出,現在又掌握了京東路東路的地盤。

而宗幹則是完顏阿骨打的長子,阿骨打的子嗣眾多,都以宗幹為尊。

現在阿骨打一系還牢牢掌握著南京路和河北東路的地盤......實力比宗翰一派更大!無論兩派中的那一派在競爭中勝出,將來的金國皇帝的威權和才能都能勝過吳乞買!”

趙構頓了頓,又看了看一臉不在乎的趙楷,接著說:“所以臣弟覺著......我大宋現在還需要吳乞買這個金國弱主!如果他能再維持幾年,說不定能把自己的子嗣扶植起來。

而在吳乞買扶植自己子嗣的時候,一定會壓著宗翰、宗幹兩派,不讓他們立功並且擴大勢力。

三哥不就有機會揮軍下金陵了?如果三哥可以盡得東南的財富,還怕不能驅逐金人,恢復故土嗎?”

呵呵,好你個趙構,你這是在挑動大宋內戰啊!趙楷心裡琢磨著:不過這個吳乞買的確沒有完顏宗翰、完顏宗望、完顏宗弼那麼厲害......而且經過眼下這場失敗後,吳乞買的力量會更弱。

在他這個弱主的帶領下,金國未來幾年怕是要萎靡不振了。

“九哥原來是在替吳乞買當說客啊!”

趙楷笑了起來,“朕都知道了,九哥且回吧,希望以後不要在戰場上相見.”

還有以後……趙構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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