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行吧,真是的,你這身板,幹啥行啊,”汪有德看著黃陂那瘦不拉幾的身板,嫌棄溢於言表。

“汪哥,沒辦法,我不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嘛,您就多勞累勞累,去推個車子過來吧。”黃陂嬉皮笑臉的滿不在乎,他要是身子骨好的話,至於跟著汪有德在這偷偷摸摸的啊,有這功夫,他去找個正式的工作不香嘛,他爸當初好歹也是鐵路上的,他也算是鐵路子弟不是。

“還是你去吧,你這樣子別人一問就露餡,還是我看著比較放心。”汪有德這個人不僅心胸狹窄,還多思多疑,他不放心黃陂一個人在這裡看著東西,本來都要走了,又折返回來了。

“哎,行,沒問題,車子我還是能推得動的,”黃陂就料到了對方是這種反應,連個磕巴都沒打,直接就往家裡去了。

聽著黃陂走遠了,林立鍾也就方便露頭看看了。

她剛才在牆角順手拿了一根棍子,慢慢往汪有德靠近。

汪有德這邊呢,等黃陂走了之後,他就開始拆麻包袋子。他盯了何豐安有一段時間了,這人最近很活躍,在幫別人倒騰東西,本來這也沒啥大不了的,畢竟凡事在這車站裡工作的人,有幾個不倒騰的,都是有家有口的人,靠著死工資都過的緊巴巴的,所以,這都是大家互相預設的事情,誰也不會去多此一舉地去揭發。

他之所以盯上何豐安,完全是因為之前被這癟犢子下了面子,害的他在心儀的女同志面前丟了面子,從那之後再約人家出來,就沒音兒了。

為此,他恨上了何豐安,去舉報倒是不至於,畢竟他也時不時地倒騰東西,要是真這麼幹了,上面查下來,他也逃脫不了干係。

但是,他咽不下這口氣,非要做些什麼,才能以解心頭之恨。

於是,汪有德就把目光放在了何豐安幫人倒騰的東西上。他最近觀察過了,何豐安的老婆突然大方了起來,經常去供銷社買東西,家裡也時不時地傳出燉肉的香味兒,有那愛說酸話兒的鄰居就埋汰他們家,說何豐安老何手裡不乾淨。

這個,他是不怎麼相信的,大家都是一個單位的,真要是手腳不乾淨,根本在站裡待不住。

他更傾向於,何豐安幫人倒騰的東西,有大利潤,給何豐安的報酬高。

這一下就讓他升起了截胡的心思,於是汪有德盯何豐安盯得更緊了。

但凡何豐安上班,值班,他都要跟著上班值班,跟別人能換班就換班,換不了就主動替別人值班,這麼半個月下來,單位裡的同事對他的印象都改變了不少。

終於,在昨天晚上,讓他給找到機會了。

其實這也算是他自己給自己創造的機會,本來,這批糧食是要在兩趟車中選一趟車來裝的,哪一趟都行,他就多了一回事兒,給登記上了何豐安本來聯絡好的車皮。

這車被安排的裝糧食,自然就沒有足夠的地方來給何豐安捎帶東西了,所以,只能是逼著對方另外做選擇,這麼一來一回之間,也就有空子可鑽了。

當然了,這個過程並不是那麼順利,他都想好了,就等著何豐安去接電話的時候,讓工人搬走幾袋,轉到另外的倉庫去,然後值班的工人下班,換另外一班工人上崗,中間一打岔,等何豐安發現的時候,也沒處找去,最快也是第二天下午才能知道了。

但半路出了個老馬,老馬看到那批東西,直接讓工人給往運糧食的車上裝了,這下子可是耽誤時間了,聯絡好的同事人家也到點下班了,老馬還在貨跟前守著,他只能繼續等著。

這一等就把何豐安給等來了,嘖,這下子就只好另外再找機會。

但他不甘心,又繼續等了一會兒,這還真讓他給等到了,何豐安離開了,他就趁機去撿了一袋糧食把這袋子東西給換了出來。

換完也不敢在車站留著,趕緊給藏到了宿舍那邊的床底下。

幸好,何豐安著急裝車並沒有發現這裡面的端倪,讓他的計劃成功了。

等到今天上午交班之後,他趕緊給找了燒鍋爐的老黑給弄出來了。

“也不知道何豐安這孫子到底在倒騰些啥,竟然能天天吃上肉,這下好了,東西落到老子手裡了吧,哼,看你怎麼跟貨主兒交代。”汪有德此時正背對著林立鍾,蹲在地上,低頭解著繩子。“嘿,肯定是好東西,打包打得這結實,哎喲,不行,還是回去拿剪子剪吧,這給老子的手都弄破了,哎喲”那個“喂”字都沒說出來,人就被敲暈過去了。

林立鍾扔開了手裡的繩子,仔細檢查了一下地上的麻袋,很好,就是自己的東西,包裝完整,沒有被拆開過,行了,這就好辦了。

她把地上的汪有德一把拎起了領子,拖到了旁邊的雜物堆上,把這些破筐子,破掃帚,破席子啥的,給人蓋上,直到在外面看不到人之後,才拍了拍手上的灰塵。

回到原地,林立鍾單手提起了麻袋,順便把剛才扔掉的棍子給撿了起來,溜溜達達地把棍子放回到了原地,這才提著麻袋離開了這裡。

林立鍾這邊剛離開,黃陂就推著他家裡的三輪車出現了,兩人正好完美錯過。

“咦?人呢?汪哥,汪哥?你別鬧了,車子我推來了,咱們走吧?”黃陂看不到人,連地上的東西也沒有了,不過,按照時間來算,就是汪有德找人抬走,那也走不出很遠,所以,他才放聲喊了幾嗓子。

沒有聽到汪有德的回應,他還繞著這個地方通向的幾個巷子都去找了找,連汪有德的人毛都沒瞧見,這才死心,回到了自家的三輪車旁邊。

“呸,該死的,姓汪的,下次別讓老子再看到你,這不耍著人玩兒嗎?你個缺德玩意兒,等著,老子非得把你這事兒捅給何豐安不可。”黃陂忙活了一大早上,連口熱水都沒撈著,氣很了,決定要去何豐安那裡賣了汪有德。

可憐的汪有德,就在離著黃陂不遠的牆角暈著呢,此時的他還不知道自己找來的合作伙伴,即將要去出賣自己。

林立鍾拿到東西之後,也沒停留,直接去車站找何豐安了,這會兒已經是天光大亮了,不過站裡的人還不多,主要是這個時段車皮少,不怎麼忙碌。

正好剛才來的地方,就是火車站後面的家屬區,也方便。

到辦公室的時候,何豐安正在跟遲到的同事做交班。

“軍兒啊,下次可不能睡這麼晚了哈,這次是我跟你老馬叔在,站長沒來,沒人知道,下次就不一定了,知道不。”何豐安把該交代的都交代給尤志軍之後,忍不住多叮囑了兩句,“這年後了,站長正是緊抓的時候,你可別犯懶,撞到他槍口上。”

“哎,我記住了何叔,您放心吧,我就今天這一次,昨天晚上實在是推不開,跟幾個發小喝了不少。”就這一會兒的功夫,尤志軍打了四五個哈欠了,還是高粱酒味兒的。

“我說你小子,啊,也就是我跟你何叔看在你爸的面子上,要是換成別人,可不得給你捅上去,你呀,可多長點心吧,軍兒啊,你這工資好幾年沒漲了吧,勤快點,說不得今年能往上升一升啊。”

“承馬叔您吉言,放心吧,我是真沒有下次了,何叔,馬叔,回頭去家裡吃飯,我讓我爸把他珍藏多年的高粱燒拿出來招待你們。”尤志軍是知道好歹的,本來他就理虧,好在這兩位長輩跟自家老爹關係好,也樂意照顧他,所以今天這班是沒啥問題了。

“行了,熬了一宿了,我得趕緊回去就補覺了,走吧,老何。”老馬這邊也交接完了,就準備回家了。

“老馬你先回去吧,我還有點事情要在看看,”何豐安本來想著跟老馬一起下班回家的,但是他剛才從窗戶裡看到了林立鍾,這才改變了主意。

“行,你忙著,我先顛兒,不行,再不睡,這眼睛都要睜不開了。”老馬也不在意,趕緊就回去了。

“何叔,您有啥要幫忙的,一定吱一聲。”尤志軍趕緊表態。

“沒啥大事兒,有朋友過來了,軍兒啊,你忙吧,我帶人去隔壁辦公室聊。”何豐安擺擺手,就出了辦公室,走向了林立鍾。

“林同志,外面冷,去我辦公室喝杯熱水吧。”

“不用了,東西我找回來了,就在這,你想辦法發走吧,”林立鍾踢了踢牆根兒的麻袋。

何豐安這才發現林立鍾旁邊還放著一個麻袋,這樣式跟昨天發走的那批是一模一樣。正對著他的方向,還有用墨水寫著的一個“捌”字,這不就是昨天弄丟的那一件嘛。

“這麼快?”何豐安有點懷疑人生,昨天晚上才發現丟的,今天早上就找到了?他甚至都懷疑是不是林立鍾他們自己搞的鬼了,當然了,這些純屬他自己瞎想的,人家也沒必要。

“嗯,早上接到電話我就來縣城了,本來就打算來給你送點貨補發的,但是路不熟,繞到了後面,正好就在一堆雜物旁邊看到了這個袋子,就順手給拎回來了,”林立鍾說得輕描淡寫的,也省去了中間一段故事。

“後面?雜物堆旁邊?”

“啊,對啊,就這麼明晃晃地放在地上,我一眼就看到了,行了,話也不多說了,你趕緊給發走吧,謝仁那邊還等著呢,再說了,這東西也不經放,回頭再給凍壞嘍。”

“行,給我吧,今天下午一定到濱城。”

“嗯,走了。”林立鍾辦完事情就離開了,連說句話的時間都沒有給何豐安留。

“軍兒啊,來幫幫忙。”等林立鍾離開了,何豐安就準備自己把東西搬到站臺去,還得聯絡一趟臨時的車給捎過去,也不知道今天是誰在班兒上。

但是可是可但是,在林立鐘口中輕鬆拎過來的袋子,他一個大老爺們兒竟然自己一個人搬不動,這就尷尬了,不過,好在人已經走了,也看不到他的囧樣,要不然這臉都丟到小輩兒跟前了。

“來了,何叔,你喊我幹啥?”

“來幫忙抬一下子,給整到站臺那邊去。”何豐安指了指地上的麻袋。

“行,來我給您搭把手,咱一塊兒走著。”尤志軍也是痛快,立刻就上手了。

兩人一抬就輕鬆多了,很快就給放到地方了。

之後,何豐安也不敢耽擱,迅速就給聯絡好了車皮,上午十點之前就給發走了。

做完這一切之後,何豐安才離開了火車站,本來打算直接回家的,忙活了一晚上了,很疲憊,但是想到林立鍾剛剛說的事情,他就改了方向,轉身往後面的家屬區去了。

他是有懷疑物件的,所以到了家屬區之後也不瞎找,直接奔著汪有德家的方向去了。

快到地方的時候,他發現了林立鍾提到的那個雜物堆,是真的雜,而且很亂,好像剛剛有人翻過似的, 之所以能確定是這地方,還多虧了這些積雪,地上那印子太明顯了,那麼大的一個麻袋,仍在地上,是有痕跡的,還特別明顯。

一定是這裡沒錯了,為了能確認自己的猜測,何豐安仔細在雜物堆轉悠起來。

“咦?”還真讓何豐安給找到了點東西,“嘿,還真是這小子,行啊,竟然整到我頭上來了。”

何豐安看著手裡的徽章,一下子就認出了這東西的主人。

這種徽章是他們單位獨有的,單位當初特意定製的,背後都有單獨的編號,當初發的時候,都登記在冊的。

何豐安手上這個編號他知道,上次收拾汪有德的時候,就撿到過一次,所以對這個編號他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汪有德這小子還真是不長記性,上次那事兒,自己雖然當眾給他挑破了,讓對方失了面子,但是這變向地幫助了對方,避免他範更大的錯誤。

沒想,還真給惹出事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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