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離開
“老郝，明天有車去城裡嗎？”
“明天？大哥明天要走嗎？”
“嗯，已經說好了，本來是想多留幾天的，但是不放心家裡的莊稼。”林二爺爺無奈地說道。
“辛苦好幾個月，不就等著這秋收嘛，再說了，時節不等人，大哥擔心地對。”郝廠長倒是很理解林爺爺的想法，他們這裡是軍墾農場，一到秋收他就擔憂，就怕趕上颳風下雨啥的，一旦遇上，通宵達旦也得收割。
“我知道，但就是捨不得，才待了幾天，這就要走，下次見面都不知道是啥時候呢。”
“過年啊，過年我給你批假，你放心大膽地回老家，帶著弟妹。”他們農場每年都有年假，再說了，這疙瘩，冬閒時間可長了。
“嗐，過年有安排了，去玉娟老家。”
“要去靠山村啊？怎麼想起去那兒了？”
“這幾年鬧騰地都沒時間回去，也該去看看了老人家了，再說了，我這孫子孫女也去靠山村下鄉了，去看望一下孩子。”
“啥？孫子孫女？你啥時候有孫女了，哎不對，你家長海被下放了？你不是都安排好了嗎，怎麼不早說呢，還帶著孩子這麼遠的。”
“不是，不是長海。”林二爺爺知道老郝想岔了。
“那是誰啊，你家老二不是還單著嘛。”
“嗐，老郝，誰說咱沒孫女了，我大哥家就有，我大哥的孫女就是我孫女不是？”
“是，也算，”
“這不是巧了嘛，我大哥家的老大，就是從小跟我一起長大的長河，他家的老四和小五不是下鄉了嘛，就在靠山村，太巧了真是。”
“喲，這倆孩子可以，這千里迢迢來下鄉，結果回到了老家，哈哈。”
“可不是，這小五啊，是咱老林家第三代唯一的孫女，至少現在是哈，我大哥大嫂放心不下，這一路上跟著送到濱城的，這不我們知道孩子是在玉娟老家下鄉嘛，就打算過年去看看孩子，畢竟年紀不大，又是第一次出遠門，有長輩在才放心啊。”
“這倒是，行了，你來是幹啥的，聊了這半天，光聽扯別的了。”
“嘖，跟你嘮嘮嗑還不行了，真是的。”
“老林，有事趕緊說，趁著大家都還沒休息，還能安排。”老郝不想跟他廢話了，本來兩人都沒孫女，結果林大哥一來，這林靖安白撿一孫女，還在他面前顯擺，你說氣人不。
“好，我說，明天送我大哥大嫂去車站唄。”林二爺爺顯擺夠了，也不廢話了。
“就知道，我早跟老顧說過了，不過沒想到是明天，我一會兒再跟老顧說一下時間，明天幾點？”
“七點，”林二爺爺早就盤算好了，7點出發，大概半小時到車站，買8點的一班車，一個半小時到濱城，正好。“我明天也跟著去送送。”
“知道了，一定安排妥了，行了，趕緊回去吧，再不走弟妹該來領人了，我還得去找老顧一趟呢。”
“好，走了，走了，”林二爺爺就跟著老郝從家裡出來了，兩人一個往北，一個往東在門口就分開了。
回到院子的時候，林爺爺和林奶奶屋裡的燈已經滅了，北屋的等還亮著，林二爺爺就知道妻子還沒睡。
“回來了。”杜玉娟手裡納著鞋墊，招呼著剛進屋的林二爺爺，“怎麼樣，跟老郝說了嗎？”
“嗯，都說定了，明天早上7點老顧開車在院子門口等著。”
“嗯，老郝辦事穩妥，這下可以放心了。對了，咱這也沒啥好東西，你明天去車站給長海打電話的時候，別忘了交代他多買點東西給大哥大嫂帶上。”
“放心，忘不了，就算咱們不說，長海估計也會準備的，我猜咱大哥和嫂子在濱城的時候就給見面禮了。”
“你咋知道的？”
“嫂子一向周全，尤其是對孩子，你再看長海來的時候那殷勤勁兒，肯定是給的不少。”
“哪有這樣說兒子的，”
“嗐，自己的孩子自己清楚，再說了咱長海也是懂禮尚往來的。”
“嗯，時間不早了，先睡吧。”
“好，我把燈滅了。”
林爺爺這邊屋裡雖說沒有亮燈，但是老倆口並沒有睡下，在鄉下節儉習慣了。林二爺爺回來的時候，他們聽到了動靜。
“行了，老二回來了，趕緊睡吧。”雖說是在農場裡面，林奶奶還是掛心林二爺爺的，晚飯之後林二爺爺就出去了，剛剛才回來，林奶奶擔心地睡不著。
“嗯，老頭子，咱們明天就回濱城了，這心裡還有些難受。”
“好了，好了，明年說不定老二就回去看你呢，咱啊得有盼頭不是。”
“嗯，也是，對了，東西我放好了。”
“嗯，那我就放心了。”
第二天一早，杜玉娟就起來準備了，早早就把飯菜擺上了桌。等林奶奶來廚房的時候，就見杜玉娟在放碗筷了。
“嫂子，起來了，趕緊坐下吧。”
“好，辛苦玉娟了，這麼早起來折騰。”
“嗐，您跟大哥這就要走了，做頓早飯，就當踐行了。”
兩人正說著，林爺爺和林二爺爺就進來了。
“喲，早飯可以啊，還有油條呢？”林二爺爺坐下就先給大嫂夾了一根，“來，嫂子，這是玉娟跟老顧家媳婦學的，嚐嚐。”
“好，我自己來，玉娟你也坐下啊，咱們四個就當提前吃年下的團圓飯了。”
“哎，好，嫂子，這個小鹹菜不錯，是老郝家的嫂子醃的，給您裝好了，帶在路上吃。”
就這樣，四人有說有笑地吃完了早飯。
“嘀嘀。”騎車鳴笛的聲音。
“哎，來了，嫂子，場裡的車來了，我跟老郝都說好了，讓人捎咱們一路，我把你們送到火車站，就跟著車去採買然後回場裡。”
“行，老二啊，要不你別跟著去了，我跟你大哥能行的。”
“那不行，必須得給你們送上火車，走吧，嫂子，東西我提著。”
“走，老二想去就讓他去吧，玉娟，有機會一定要跟老二帶著孩子們回家來看看。”林爺爺走前還不忘叮囑了一遍。
“哎，記住了，大哥，您放心，最晚明年，我跟靖安一定回去。”
“好，那我們就走了，你也別送了，有老二呢，回吧。”
“那路上慢點，大哥嫂子，回去之後多寫信啊。”
“好，回吧娟子。”林奶奶說完就跟著上車了，林二爺爺是最後上的車，司機是老顧，他按了一下喇叭，跟杜玉娟示意了一下，就開著車走了。
這一路上時快時慢的，好在老顧的技術好，沒有太大的顛簸，比之前林長海找的那個司機強多了，林爺爺和林奶奶到火車站的時候，還挺精神。
“大哥，嫂子，你們等一下，我去買票。”林二爺爺說完，不等林爺爺反應，就朝著售票廳去了。
“哎，這個老二，呵呵，”林爺爺看著林二爺爺的背影，好像回到了當年，自己也去車站送過他。
“我得坐會兒，這年紀大了，還是有點受不住。”林奶奶順勢坐在了行李袋上。
“你啊，平時在家裡一口氣鋤一畝地都不帶歇氣兒的，才坐了多一會兒汽車就累了？”林爺爺跟林奶奶開起了玩笑，“你這是享不了福啊。”
“嗐，你個老頭子，這幹活能跟坐車比嘛，地裡的活幹了一輩子了，早就習慣了，這做汽車還真是沒幾回，我不暈車就算不錯了，咱村西頭，就三叔的老四家，他媳婦就暈車，上次人三叔家老大回來的時候，人戰友借了輛吉普車送回來的，這老三家的說自己沒做過汽車，死皮賴臉非得讓人家司機帶她坐一段，人司機沒辦法，看在老大的份兒上，從村西頭把人拉到了村東頭，這一下車老三家的就吐了，稀里嘩啦的，嘖，沒眼看，幸虧沒吐人家車上。”林奶奶當時在村東頭拔草來著，正好看見了老三家的從吉普車上跳了下來，跑到地邊上就開始吐，還以為怎麼了呢，後來是聽三叔家的老二媳婦說的。
“那這麼說，你是比她們強不少。”
“哼，你少拿我跟她們比啊，當年咱也見識過比這更好的車。”林奶奶年輕的時候也上過師範學校，戰亂加上天災，上到第二年就退學了。
“落英，這些年跟著我受苦了。”林爺爺突然喊起了林奶奶的閨名，已經快五十年沒有人叫這個名字了，這讓林奶奶感慨萬千。
“這都不算啥，現在子孫滿堂的，老二也好好的，我啊，知足。”林奶奶想著當年的同窗，密友，大多都因亂糟糟的時局早早離世了，自己當年匆匆嫁了林家，回了鄉下，卻安安穩穩地活到了花甲。
這個時間不算早了，火車站也來來往往地很多人，林二爺爺到售票視窗的時候，已經有人在排隊了，好在不算多，排了大概五分鐘，就順利地買到了票。
取完票的林二爺爺，又跑到了旁邊的公用電話亭，給在濱城的大兒子打去了電話，他之前就算過了，今天是兒子的休息日，肯定在家。
“喂，你好，麻煩叫二樓的林長海。”林二爺爺熟悉跟接電話的人招呼。
“林叔是吧，您稍等，我這就給你喊去。”接電話的也是熟人了，林長海的發小，今天休息就幫著他媽看會兒電話。
林二爺爺等了一會兒，就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了大兒子的聲音。
“爸，啥事啊，怎麼打電話了？”平時林二爺爺都是給他寫信，著急的事才打電話。
“海子，你大爺和大娘要回去了，今天上午9點的車到濱城，你記得到車站接人。”
“喲，這麼快，不是說要待十來天嗎？”
“這快秋收了，他們不放心，要早回去。”
“哦，那行，我一會兒準備準備就去車站。”
“嗯，早點去，到了你就去找你韓伯伯，我跟他說一聲，看能不能買個臥票。”
“哎，行，我知道了，爸，我媽還好吧？”林長海還是有點擔心的，怕這麼多年的隔閡再鬧點啥不愉快。
“瞎操心，你媽現在跟你大娘啊，那就跟親姐妹似的，我都靠後站了。”林二爺爺雖說抱怨，但林長海還是從他語氣中聽出了那麼一絲絲的炫耀。
“那感情好啊，這下我媽是徹底高興了，咱爺倆的日子也好過了。”
“行了，電話費挺貴的，不跟你扯閒篇了，一定得給你大爺和大娘安排好，聽到了沒。”
“明白，我辦事你放心，我又不是老二。”
“行，行，沒事扯什麼老二，掛了。”
林長海聽著聽筒裡傳來的“嘟嘟”聲，就把電話撂下了。
“喲，海子，跟我林叔聊完了？”
“嗯，完事了，這一提老二就把電話掛了，真是。”林長海跟景揚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後來又一塊兒上學，畢業一起進了現在的廠子，他家的事兒景揚門兒清。
“嗐，好不容易來個電話，你提老二幹啥，惹到林叔了吧。”
“這不是順嘴嘛，也不是故意的，唉，老二這一走就是四年，這混小子一年到頭寫不了三封信，也不說回來看看。算了不提他了，揚子，我還有事，先回了哈。”
“好，有空下來嘮嗑。”
林長海回家之後就跟老婆說了林爺爺和林奶奶要回來的訊息。
“媳婦，你把孩子先送到咱娘那待一會兒，你拿上鑰匙去那邊家裡收拾一下，我去火車站接人。”
“行，你趕緊去吧，剩下的交給我，保證讓咱大娘大爺滿意。”
林長海交代完就騎上腳踏車直奔火車站了。
林二爺爺這邊也回到了林爺爺身邊。
“大哥，給，這票買好了。”說完就放到了林爺爺口袋裡，“我給長海也交代了，回去的票他給你們搞定，到了濱城不急著走，先看看票的情況。”
“你又折騰孩子幹啥，我跟你嫂子自己都能辦了。”
“兒子嘛，不就得常使喚著點，行了，大哥，你就安心吧，票我都是跟戰友打過招呼的，長海就是去取。”林二爺爺剛剛跟老韓聯絡的時候，他說手裡正好有兩張後天的臥票，不過得快，中午之前趕緊來取。
“行，那你就回吧，老顧還等著呢，我跟你嫂子去候車廳等著就行了。”
“那大哥，嫂子，我就送你們到這兒了。”
“老二，一定要好好的，時局不會一直如此的，肯定會好起來的，我跟你哥在老家等著你。”林奶奶說完就起身了，林爺爺拿起行李就跟林奶奶往候車廳走了。
林二爺爺看著兩人的背影，突然想起了自己當年離開家的時候，也是坐的火車，大哥一個人去送的自己，十六七的年紀，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時候，自己這些年起起伏伏的，一直被戰友羨慕運氣好，其實想想也是，最起碼自己平安地從戰場上回來了，全須全尾的，成家立業，連孫子都有了，比起那些長眠在戰場上的兄弟，眼前的這些都不算什麼。
濱城，林二爺爺家。
“哎，是這個地址啊，當時老林大哥跟我說的就是這個地方啊，怎麼會沒人呢？”朱四項已經連續三天到林二爺爺這個院門口來了，大門一直鎖著，問周圍的鄰居都說主人好久不在家了，朱四項想著既然林大哥說了這個地方，那肯定是會來的，索性就每天都過來看看，結果今天還真讓他給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