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這場景，李長恭只覺得心中一陣絞痛。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這般反應，甚至他都不知道對方是誰。
可看著略顯消瘦的臉上滿是傷痕，他就覺得一陣憤怒，憤怒的想要毀掉眼前所有的一切。
而也就在李長恭糾結無比之時，旁邊忽而傳來一道聲音，緊接著有什麼東西砸在了他的臉上。
他低頭一瞧，砸在他臉上的是一小吊銅錢。
緊接著，便有一道話音鑽入耳中：“這是爺賞你的。”
“趕緊把人帶走埋了，別在這地方礙爺的眼。”
李長恭緩緩回頭，看向那人。
官靴，軍裝，盔甲……
可也就在他即將看到那人的臉時，他卻陡然間被拉回了現實。
現實中，他卻依舊呆呆地坐在那裡。
可淚水卻早已充盈眼眶……
見到李長恭的如此奇怪反應，耿德元滿臉不解。
他抬手在李長恭的眼前晃了晃：“長恭？長恭？”
被他這樣呼喚，李長恭緩緩回過神。
他看了眼耿德元，隨後也是察覺到了自己臉上的淚水，趕忙抬手擦去。
“你這是怎麼了？”
耿德元關切的問道。
“沒什麼。”
“只是想到……我養父了。”
此刻，李長恭已然想起來，那躺在自己眼前，那滿身傷痕的中年人，就是自己亦或者說是‘李長恭’的養父，田毅。
他也不是沒想過，田毅身死的原因。
可他卻怎麼都沒想到，田毅竟然是死在了一群兵甲的手中。
要知道，田毅可是老卒啊。
而且還是上過戰場，與外族血拼數年的老卒啊。
可他最後竟然落得這樣一個下場。
有那麼一瞬間，李長恭終於理解，原本的李長恭為何都落魄到了那種程度，卻依舊不願意對耿德元開口的原因了。
自己的養父為國征戰一輩子，流血流淚，不喊苦，不喊怕。
最後卻死在了這些人的手上，這換了誰能接受得了？
再者，也如耿德元自己所說，他去晚了，並且也沒有幫田毅報仇，這都是李長恭對耿德元冷漠的原因。
而聽聞李長恭的話，耿德元不由愣了下。
緊接著，他也是咬著自己的嘴唇，沒有出言。
而瞧他那模樣，眼中還尚掛著淚珠的李長恭則是再度挑起嘴角，笑了。
但他這笑容卻怎麼看，怎麼覺得嘲弄。
“叔父啊。”
“我知道你想護著我。”
李長恭道：“但是有些事兒，我還是想靠我自己。”
“可是……”
耿德元還想說話。
可話還沒說出來，就被李長恭抬手打斷。
“我這人無父無母，在這世上也無牽無掛。”
“我唯一想的，就是想要讓我老婆孩子能過的好一點。”
李長恭笑著說道：“為此呢，我也不惜任何代價。”
“有人想要砸碎我的飯碗，那我就砸碎他的腦袋。”
“有人不想讓我過好日子，那我就送他下地獄。”
聽著李長恭如此發言，耿德元也是吃了一驚。
他直看著李長恭道：“長恭，你可千萬別做傻事，那是會丟了自己的性命的！”
“傻事兒？丟命？”
李長恭笑的更大聲了。
“所謂，人命賤如草，歲歲有榮枯……”
“我們這種人的命，不值錢。”
李長恭從櫃檯上跳下來，看了耿德元一眼，伸出了一根手指道：“不過，就一吊銅板而已。”
聽聞這話，耿德元的身軀猛然一震，滿臉詫異的看著李長恭。
而李長恭卻也是一言不發，拍拍屁股，便邁步走出了書行。
顯然，在接受了原本的記憶之後，李長恭的心態受到了影響。
尤其是田毅死前的慘狀，那傷痕累累的臉，在他的眼前不論怎樣都揮散不去。
甚至這一刻，他都有些開始理解李長恭之前的作為了。
若是換了自己，經受到這般足以摧毀世界觀的打擊，恐怕也不會有太好的結果吧……
而說起來，前世的他與今生的經歷有許多相似之處。
比如這身世，兩者都是無父無母，兩者都是孤苦伶仃。
甚至後來，兩者都參了軍。
只不過，一個做的是真正的將士，一個做的是為錢疲於奔命的僱傭兵。
當然，兩人的結局也有所相同。
做了真正將士的，因為目睹了養父的死，世界觀崩塌，從而自甘墮落，最後身死。
而做了僱傭兵的，雖然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錢，想要的一切，但最後也一樣是身死殞命。
想到這些，李長恭忍不住長天長嘆道：“難不成名叫李長恭的人，命運都這麼坎坷嗎？”
而後，他也是一邊搖著頭，一邊朝著東山的方向走去。
……
回到東山府宅。
剛剛進門，瑤瑤便快步朝他奔了過來。
“爹爹救命！”
本來，李長恭心中還有些躊躇。
但當看見自己女兒那可愛的小模樣時，心中躊躇頓時一掃而光。
他直將瑤瑤從地上抱了起來，笑著道：“沒事兒喊什麼救命，這地方都是咱們家的，有誰敢傷害你？”
瑤瑤撇著嘴，低著頭說：“是孃親……”
“孃親？”
李長恭有些狐疑的抬頭望去，正看見林滿月滿臉陰沉的追了過來。
瞧見躲在爹爹懷中的瑤瑤，林滿月更是怒道：“你給我過來！”
“我不。”
“你過來！”
“我不過去！”
見到自家閨女那小驢一般的模樣，林滿月氣不打一處來。
“還反了你了！”
“你以為有你爹在，我就不敢打你屁股了是吧？”
說著，林滿月直接就朝著李長恭走過來了。
而見狀，瑤瑤也是被嚇得瑟瑟發抖，乾脆將整個腦袋都埋進了李長恭的懷裡。
片刻後，林滿月也走到了近前。
她對李長恭道：“你放她下來，我今天必須好好教訓教訓她！”
“別別別！”
李長恭趕忙勸慰道：“她還小呢，哪裡經得起你教育。”
“小是理由嗎？”
林滿月瞪著與瑤瑤同款的大眼睛道：“讓她讀書她不讀，偷跑出去玩，讓她學女紅也不學，跑出去跟人家捉蝴蝶。”
“要是再慣著她，以後哪裡還能嫁得出去？”
聞言，李長恭不樂意了。
他拍了拍瑤瑤的後背道：“嫁不出去我養著，怕什麼？”
“再者，她這年紀正是愛玩的時候，你老攔著她幹嘛？”
“等玩夠了，她自然而然就去學習了。”
李長恭此刻也是充分的彰顯了一個驕縱孩子的家長是個什麼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