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鳳向來是個要強好面的主,就算明知自己被著老尼算計,被蓉哥兒這麼一哼,心裡也不願服輸。

張嘴就罵:“天雷劈腦子五鬼分屍的沒良心的種子!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如今管起我的事來。

也不瞧瞧這是誰的地,我沒哼你不守規矩,你還在我的地盤張揚.”

這一聲罵,將院子裡的丫鬟全嚇了一跳,房間裡的老尼靜虛更不自在。

靜虛還想著打個圓場,好聲問道:“這位老爺是?”

蓉哥兒與王熙鳳正互相怒視著,瞧著這挑撥的老尼還膽敢開口,冷哼道:“你算得哪個菩薩,也有膽子問你大爺的名諱?院裡的婆子丫鬟是死絕了嗎?什麼人也放進院子來.”

王熙鳳見蓉哥兒渾然不給自己臉面,心中盛怒,指著賈蓉罵道:“你先給我滾出去.”

“奶奶正在氣頭上,小蓉大爺,先出去罷.”

平兒姑娘過來勸他。

蓉哥兒心裡哪沒個氣,雖然主要是這老尼的過錯,可她這麼精明的人偏還上了當。

鳳姐兒要真做的這事,就是把持權柄,仗勢欺人。

以後開了這口子,嚐到了甜頭,哪還會罷休?“她在氣頭上,我就沒點脾氣?”

賈蓉冷哼在著房間裡尋了個凳子坐下,也不去瞧鳳姐兒,反是對著屋裡一種丫鬟婆子道:“今兒這事我聽了個大概,這府裡院裡哪個要是敢給你們奶奶寫信傳信的,明兒我就鬧到老太太那裡去,不管誰的陪房也好,哪個管事的媳婦也罷。

全部打發出府去,我說到做到.”

王熙鳳先是一愣,隨即罵道:“好個猴兒崽子,在東府當慣了大爺,現在還想到我院子來當老爺?沒臉的王八蛋,我院子裡的人也是你能管的.”

賈蓉也知自家嬸嬸姑姑性子,這會兒任她罵兩句,反正當沒聽見。

對房裡的婆子丫鬟們,款款講道:“你們也大可以試試,誰要敢傳這封信,看看賈家兩府是有情還是無情。

他嚇唬了院裡一眾丫鬟婆子還不罷休,今兒就要好好殺一殺這種歪風邪氣。

又尋上了靜虛老尼的麻煩。

蓉哥兒冷聲道:“我曾聽過你們饅頭庵的名聲,你們若是規矩來府裡唸經,我也管不著。

若是挑撥些歪門邪道的營生,哪日我便帶人去抄了你們饅頭庵,給你們建個大大的饅頭墳.”

靜虛老尼卻不信這話,她們這些在神京附近出家的,哪個廟裡庵上沒相好的幾戶大家。

老尼只道一聲:“阿彌陀佛。

大爺手段通神,老尼自不敢不信。

只是可憐了張家金哥,以後名聲盡毀。

想著求到賈家來,卻也無人可幫.”

蓉哥兒意味深長地朝王熙鳳看去,笑道:“這就是府裡每月供奉的菩薩?可真是菩薩好心腸.”

鳳姐兒哪裡願意在外人面前認輸,只冷著臉,不再言語瞧著眾人。

只是這眼神裡透著殺氣,琢磨著接下來該怎麼做。

靜虛老尼被諷刺一番,面上依舊波瀾不驚,彷彿習慣了般。

嘴裡念著:“善生,彼止非有四事,多所饒益,為人救護。

云何為四?者見人為惡則能遮止,二者示人正直,三者慈心愍念,四者示人天路.”

還別說,這老尼唸經的時候還真有點菩薩樣,像那麼一回事。

只是方才這老尼還在耍手段,想要鳳姐兒寫信給長安節度使去嚇唬長安守備退親,現在卻念著導人向善的佛經。

多麼大的諷刺!賈蓉何嘗沒聽過這等事情,不過就是姓張的瞧見姓李家裡有錢有勢,想著退了原守備家的婚事,讓自己女兒嫁到更有錢的李家去。

蓉哥兒倒是不怪張家的人這麼做,只是把賈家牽扯進去,他就不同意了。

王熙鳳被賈蓉這般瞧著,臉上也多少有些掛不住了。

心煩意亂地,寒聲喝道:“別唸了,平兒領著她們幾個出去.”

賈蓉在後面又跟了聲:“領著出府,要親眼看著她們離了才行.”

那老尼怎麼會想到王熙鳳突然變了態度,終於不再念經,急切朝王熙鳳道:“璉二奶奶,那張家可以出四千兩請奶奶幫忙寫信,哪怕傳個差人傳個口信也好.”

賈蓉似笑非笑地盯著鳳姐兒,道:“這可是四千兩,只要一封信的事情,這錢來得真是容易。

想想府裡在外的幾個莊子,哪個莊子的租金能有四千兩之多?”

王熙鳳聽著蓉哥兒諷刺的聲音,雙眼裡都要冒火了,狠狠地颳了一下。

她心裡說沒半點遺憾可惜是不可能的,白白得三四千兩銀子,誰能夠不動心?只是……罷了!罷了!這個冤家,輸他一回又怎樣!“送客吧.”

平兒聞言當下就來請靜虛,老尼哪裡肯走,慌忙道:“五千兩,張家許諾事成了,可給我五千兩銀子。

只要奶奶願意送這麼一封信去長安,這五千兩銀子,我全部孝敬給奶奶.”

聽到這話,王熙鳳的臉是全黑了。

站起身來,罵道:“當我是那種只見了錢才睜眼的瞎子?虧你這等清淨之人口口唸著為善的經,做的卻是這等下流事。

平兒還等著作甚,把這沒造化的黑心菩薩架出去,丟出府門.”

老尼靜虛終是慌了心,被兩個身強體壯的婆子臺架起來,拖著出了房間。

等平兒她們走了,王熙鳳也黑著臉把房裡人全轟了出去。

道:“如今,你滿意了?”

“哪有什麼滿意不滿意的,只要嬸子不怪蓉兒壞了這進益好事,也便知足了.”

“哎喲喲,剛剛的威風哪裡去了.”

王熙鳳嘖嘖兩聲,嘲諷道:“一副天王老子樣,還以為是戲曲裡唱的霸王又活過來了.”

賈蓉撓了撓後頸脖子,既然鳳姐兒沒有接下這活,他自然也不會再說什麼。

又想著剛壞了鳳姐兒好事,瞄了眼門外無人,上前牽上鳳姐兒小手,賠笑道:“好嬸嬸,這次算蓉兒的。

以後,尋著機會送你個更大的禮.”

“什麼就算你的,真當我不知好歹?這事就算過去了.”

鳳姐兒冷哼了聲,感受著手上的溫暖,冰冷冷的臉色反慢慢緩和,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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