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就算是再痛苦的記憶，如若是被人強按著經歷數十次，記憶逐漸清晰的同時，情感也會變得麻木。
夏油傑此時的情況便是大抵如此。
從最開始的被夢境迷惑，不自覺地沉迷其中，再到誤以為自己預知了未來，不停地掙扎企圖改寫結局，最終看破這僅僅只是一場幻夢，夏油傑用了整整十八場夢境。
而如今，一次性回憶起這十八場夢境的夏油傑頭痛欲裂的同時，也感到了極度的冷靜。
不再沉湎於幻夢的支配，而是清晰的、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一邊回憶著這十八次夢境中自己的所作所為，一邊從這夢境之中汲取資訊。
咒術、咒術界、東京咒術高專、御三家、總監會以及咒術師們殘忍的命運……龐大而繁雜的知識湧入他的腦海，讓這個年僅十歲的孩子對所謂的咒術界有了最初的認識。
對於一個人來說，第一印象的好壞往往決定著他對於某件事情的看法，雖然夏油傑的聰慧足以讓他擺脫先入為主的觀念，但禪院真司的目的僅僅是在夏油傑尚未接觸到咒術界的事情之前，告訴他踏入咒術界需要應對的風險。
他不會去否認咒術界的善，僅僅是展現出了它的惡，至於夏油傑如何去看待咒術界的善惡？他相信這孩子會給他滿意的答案。
三個月以來，第一次主動且清晰地擺脫了夢境的困擾，男孩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諮詢室裡的軟床之上，耳畔傳來了青年溫潤清朗的嗓音：“已經過去半個小時了，我很高興你能這麼快醒來。”
偷偷將視線瞟向黑髮男人，夏油傑也有些忐忑，這傢伙很強，強到可以殺死他和爸爸媽媽。但是總有些堅持高於死亡。
是三個月前他在書店中遇到的“咒術師”，大概也是他這三個月十八場幻夢背後的罪魁禍首。
男孩選擇避而不答，較之於同齡人更為狹長的狐狸眼微微眯起，避過禪院真司的提問，轉移話題：“這取決於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我記得這是盤星教的地盤？你把原來的諮詢師怎麼樣了？”
“禪院真司，是一個咒術師，是咒術界御三家之一禪院家的叛徒，是被總監會懸賞的在職詛咒師。”男人輕言細語地吐露出一連串和他溫柔外貌極其不相稱的危險頭銜，看向夏油傑的眼神慈愛而坦然：“但是我不是一個壞人，傑你相信我嗎？”
從一開始，禪院真司就不打算對夏油傑隱瞞什麼，夏油傑是他看好的同伴，自己的理想是如此的宏大且正義，隱藏和欺瞞才是對這份目標的玷汙，禪院真司堅信著這一點，放下手中記載著結界術式的古籍，緩緩道出自己的目標：“夏油傑，你所覺醒的術式是有著成為【特級】咒術師可能性的【咒靈操術】，我很看好你的這份才能，因而前來邀請你，撕裂咒術總監會和御三家編織在普通咒術師身上悲哀的宿命，為此，我希望你能成為我的養子。”
“我不要。”夏油傑想也不想地表示了拒絕，眼神都變得嫌棄了起來：“抱歉，我還是一個小孩子，並不想摻和進禪院先生您的偉大事業中去。”
“唔，盤星教的話，姑且算是我的地盤，所以我出現在這裡很正常吧，但我之所以專門出現在這裡，卻是為你而來。”
如果禪院真司刻意的隱瞞和欺騙，夏油傑自然而然地會將他納入“危險份子”的範疇，但男人如此的坦然，反倒讓他無法以惡意的角度揣測禪院真司的行為。
相信嗎？
禪院真司是夏油傑遇到的第一個咒術師，是第一個同類，雖然第一次見面就被對方小心眼地施以惡作劇，被對方設定下的幻夢“詛咒”困擾了很長一段時間，但那幻夢並非單方面的惡意與傷害，倒是讓尚且青澀的男孩不知道該做出如何反應。
但孰輕孰重他還是知道的，所謂的幻夢不過是禪院真司展現在他面前的一角，未知事情的全貌，不可妄加評論，十八次的夢境讓夏油傑本就早熟的心智更加成熟，他敏銳地意識到自己一旦答應禪院真司，平靜的生活就將一去不復返。
會生氣嗎？
三觀超正的小學生堅定地表示了拒絕。
才過去了半個小時嗎？夢境的內容是那般豐富，他還以為已經過去了很久的時間呢……揉揉隱隱作痛的頭部，夏油傑將視線停留在了坐在身邊手持書籍閱讀的青年身上。
才怪嘞，雖然看起來是老師和家長都會喜歡的乖乖仔，但是夏油傑本質上有著咒術師一脈相承的瘋，中二程度和實踐能力遠超同齡人，壞心眼兒不比這個年紀討人厭的小男孩少，只是行動更加的隱蔽，不會被老師和家長髮現而已。
“嗯——？”結合著自己在夢境中的認知，夏油傑認真地對禪院真司的“目標”進行判斷與分析，猝不及防聽到他口中的“養子”之事，冷靜如他也不免露出呆愣的神情。
留著奇怪單邊劉海的男孩第一次露出茫然之色，因為夢境的“科普”，夏油傑清楚地知道那官方學名“咒靈操術”的特殊能力的強大和稀有程度，而結合禪院真司本人的身份、立場和他所瞭解到的總監會與御三家的關係，對於禪院真司的“目的”他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養子是什麼鬼？
“養子？”
他渴望挑戰與冒險，但並不想被人推進著做出決定，他的力量是用來保護弱小的，絕對不能成為野心家完成野心的工具。
入目是青年依舊和煦的笑容，從這笑容之中，夏油傑能夠感到青年由內而外的愉悅和興奮，讓男孩的後背莫名一冷。
“你是誰？想幹什麼？”雖然青年人的態度不像是對他有敵意的樣子，但想到眼前之人那詭異莫測的手段，夏油傑抿著唇，絲毫不敢掉以輕心，警惕地詢問。
“即便是見證了幻夢中總監會對待咒術師們那如同工具般的態度，你依舊選擇如此嗎？”單手撐著下巴，禪院真司好奇地問道。
“我無法代表其他的咒術師，但就我個人而言，消滅詛咒是正確的事情，我為什麼要拒絕做正確的事情呢？”抓著單人軟床上的薄被邊緣，男孩的聲音堅定無比。
“那要是他們讓你去做錯誤的事情呢？”禪院真司不依不饒追問。
“禪院先生你不是說我會變得很強嗎？如果他們讓我去做錯誤的事情，我會好好地糾正他們的。”天真的回答，卻是禪院真司想要的答案。
於是已經做好了禪院真司會生氣的準備的夏油傑便看到男人痛快地拍著手，對著門外笑道：“夏油先生，藤本女士，你們都聽到傑的回答了吧？”
爸爸媽媽？
夏油傑詫異回頭，便見滿臉激動和欣慰的夏油先生於藤本女士走了進來，高大的男人走到單人軟床前，拍拍夏油傑的肩膀，連聲道：“好孩子，爸爸果然沒有看錯你。”
另一邊的藤本媽媽則是感激地握住了禪院真司的手，欣喜道：“我們自然是相信姬野教主的，傑的教育工作就交給你了，讓傑成為養子的事情我和他爸爸是沒有意見的，主要還是看傑自己的意思……”
“等等……”夏油傑陷入了更深刻的茫然之中，視線在爸爸和媽媽身上掃視了好幾個來回方才理清整個事情的始末，不可置信地看向一旁微笑著接受媽媽感激的禪院真司：“你這個傢伙居然對我爸爸媽媽下手？！”
換來的是夏油爸爸在後腦勺上輕輕地一拍：“傑，不可以沒有禮貌，即便是不想叫姬野教主義父，也應該叫他一聲老師哦。”
義父？老師？？！
夏油傑的臉色瞬間扭曲了起來，難以置信地問道：“可是爸爸媽媽，你們應該聽到了吧，這傢伙可是咒術師中的危險份子，是詛咒師，甚至真名都不是那個什麼‘姬野’！”
“危險份子？傑是說‘詛咒師’？那只是單純的立場不同吧，就像是執政黨和在野黨一樣？”夏油爸爸笑呵呵道：“至於姓名，真名和教名不一樣不是盤星教的傳統嗎？”
“是這樣的，總之姬野教主絕對是個好人，把關於傑的那種神秘力量的教育問題交給姬野教主的話，我和爸爸都會很放心的。”藤本媽媽也附和道。
見狀，夏油傑忍不住抽[dong]了嘴角。
他真是隻是僅僅昏迷了半個小時嗎？為什麼他感覺禪院真司已經徹底攻略了他的爸爸媽媽？
似乎是感覺到了男孩的無力，禪院真司拍拍他的頭，以只有兩個人能夠聽得到的聲音輕聲道：“為什麼不留下來看看呢？或許傑能認同我的信念也不一定。”
“請問我還有選擇的餘地嗎？”回應他的是男孩冷淡且無奈的笑容：“希望如此吧。”
【笑死我了哈哈哈哈，我看過要當傑哥摯友的、看過要當傑哥cp的，也看過要當傑哥老師的，但是要當傑哥爸爸的倒是頭一回了hhh】
【已知，禪院真司是甚爾的堂弟，剛剛對縫合線百合子表白，如果禪院真司的機會成功，提問！夏油傑要管五條悟叫什麼？】
【嘶——盤星教一下子變成世襲產業了嗎？(bushi)，不過傑哥的術式對■■來說很重要吧，讓他們這麼早見面沒問題嗎？有點擔心傑哥……】
【前面的別慌，雖然我們一直吐槽禪院真司是個黑心背刺怪，但是這傢伙對自己人還是不錯的，用他的話來說就是‘好孩子應該受到嘉獎’。以傑哥前期的個性，被禪院真司坑的可能性不大的啦。】
【聽到幼傑的回答，作為夏油推我真的是五味雜陳啊嗚嗚嗚，傑哥可是我的白月光，那種無可取代的破碎感我真的哭死，都是 小熊的錯！！！】
【堂弟……養子……表白……不行我已經暈了，禪院真司這廝真的是以一己之力把咒本就混亂和狗血的親緣關係搞得更加混亂了啊……】
自從夏油傑醒來便沸騰起來的彈幕刷了一波又一波，加上特別剪輯錄影帶來的熱度，很快便將禪院真司消耗一空的熱度值重新推動到五萬 ，直至夏油傑跟著爸爸媽媽暫時離開社群活動中心，彈幕的增長速度才慢慢降了下來。
“……那孩子，是咒靈操術使。”小野百合子形態的羂索從諮詢室的裡間緩緩走出，看向馬路對面漸漸遠去的黑髮男孩，眸子中閃爍著興奮的慾望之光：“我需要他。”
羂索對這位暫時性的盟友提出了要求：“條件你開。”
“那我希望百合子能愛上我，如何？”青年撲哧一笑，滿意地看到黑髮女人露出難以言喻如同看智障一樣的眼神後，無所謂地攤攤手：“我會成為傑的義父，我們要是結婚的話你不就是那孩子的義母嗎？這是很合理的。”
“你要是非要如此的話也不是不行。”羂索回以同樣的笑容，比起無節操？他可不會輸，一個婚姻的名頭換來對咒靈操術的教導權可是再划算不過地買賣。
卻不想對面的禪院真司突然表現得低落了起來，幽幽嘆息道：“原來在百合子的心目中，我還沒有傑這樣一個孩子有魅力嗎？此事不必再提，這種不純粹的愛我禪院真司不屑於要。”
羂索：……
你拒絕就拒絕，演這麼一出是為了汙染他的眼睛嗎？
雖然千年的時光讓羂索見證了無數的陰謀詭計，但禪院真司這一掛的，他還真沒見過。
果然還是殺掉吧。
完成“愛而不得深情主角”人設表演的禪院真司清清爽爽地離開了，徒留被他油到的羂索目露兇光。
解決完夏油傑教育歸屬權的禪院真司對東京一行很滿意，對和夏油傑見面之後從龐未的彈幕中提取的世界線觀測情報更加滿意。
已知，夏油傑的術式對疑似代表著“小野百合子”的■■很重要，且會在將來像他一樣成為盤星教的教主，達成彈幕中“世襲”的結局，而從“小野百合子”的行動來看，■■和盤星教也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絡。
可得，在沒有他出現的世界線中，夏油傑這倒黴孩子依舊被“小野百合子”盯上了。
而比較兩者在謀算和節操方面的差距，將來的夏油傑怕不是被“小野百合子”坑的底褲都不剩？
禪院真司很快得到了合理的猜測，而驗證這一猜測的方法嘛——
“系統君，再次使用【ssr級物品：反轉術式學習幻境】。”青年果斷地下達命令。
和上次相比，他已經能夠熟練地掌握反轉術式，左眼的寫輪眼也升級到了“三輪”，接下來這十二次學習機會他會好好珍惜的。
他相信，在這12次死亡的間隙，所有的猜測都會得到驗證。
踏入這不知名時間線的涉谷，禪院真司興奮的張開手，像是見到了多年未見的至交好友，對眼前粉色短髮的背影愉快地打著招呼，聲音中滿滿都是激動和喜愛：“兩面宿儺，我回來找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