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拉米德站在卡修的小屋門前。

在七天的相處,外加那份記憶的影響下,他和系統已經完全排除了卡修是壞人的可能性。

他決定把自己的一切和盤托出。

他剛剛才獨自經過了紅楓葉山谷,迎著清晨赤色的日光,踩著蜿蜒的道路前進,路邊滿是盛開的粉紅色薔薇花,數不清的小蜜蜂熱鬧地圍著它們忙碌,香氣馥郁悠遠。

而那些樹也漂亮極了,遠超同類的高度讓它們夢幻又美麗,像是仙子做的頂棚,上次來時太過匆忙,維拉米德沒有仔細感受。

但這次,他可以用精靈對自然的敏銳程度做保證——那些樹確實是有自己的意識的。

他不由駐足多欣賞了一會兒,以至於來到目的地時,黎明已過。

好吧,其實真相是他在故意拖延。

維拉米德感覺自己的腦袋亂成了一鍋雜燴湯,裡面的蘑菇、野菜和奶油爭先恐後地浮浮沉沉,各自抒發意見,但只能把湯底調味攪和的更加混亂難吃。

他在門外徘徊,焦急地踱步,鉑金長髮在肩上散亂的披著,根本來不及好好梳理,他用盡全力在心裡排練著準備好的解釋,手指壓過頭皮,不停按壓前額。

馬廄處的茜拉悠閒地嚼著乾草,漆黑的圓眼睛懶散地盯著他,像是在看熱鬧。

這道實質性的目光更讓維拉米德緊張,他把手伸到背後,好好整理了兜帽的褶皺,又扯扯袖子,跺跺腳,終於準備行動了。

突然有吱呀一聲。

維拉米德立刻頓住,左腳著地,右腳懸空,忐忑地望向木門出現的縫隙。

首先出現的是一雙棕色的皮質長靴子,維拉米德順著它向上看去,近衛騎士的面容赫然出現。

他一邊整理襯衫袖子,一邊從屋內走了出來,手上還帶著沒擦乾淨的水珠,像是剛洗了把臉,從床上起來。

“您好……”“你好.”

“我,我是維拉米德.”

卡修愣了愣,隨即平靜道:“吃過早飯了嗎?我可以再給你煎個雞蛋.”

“什麼?”

“要吃早飯嗎?”

“不,不是這個,等一下,謝謝你,但我不需要吃早飯.”

維拉米德張口結舌,之前在心裡想好的對話,全都忘了,“我是說,我的意思是,我是那個借住在您家裡的孩子.”

“我知道.”

“您知道?”

“為什麼不知道?”

卡修疑惑道,“你明明沒有什麼變化.”

維拉米德下意識地比了比自己已經不知道成多少倍比例放大的身高:“但是我……您知道我是什麼嗎?”

“你是精靈.”

“不對,您說錯了,我其實是——什麼!您,您怎麼,您怎麼發現的?”

“感覺.”

卡修說,“靠一種直覺。

我覺得你不像是人類.”

維拉米德徹底被擊暈了,以他貧瘠的閱歷,他完全處理不了這個。

他索性拋開一切,小心翼翼地說道:“請問您現在有空嗎?我能不能和您談談?”

卡修抬頭看了看天色,輕輕點頭。

“我有事情想告訴您。

除此之外,我還要鄭重地向您道歉,求得您的原諒.”

“我會在一小時後去城門值班.”

卡修說,“進屋來吧.”

也許身體的變化確實能夠影響精神,維拉米德作為孩子走進卡修的小屋時,沒有什麼特殊感覺,現在他只覺得臉要燒起來了。

他梗著脖子,根本不敢亂看,更別提像上次一樣認真觀察。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視線在瞟到卡修敞開的臥室門裡,那些露出來的、在床上的,疊得乾乾淨淨的毯子和被子時,簡直像觸了電一樣,飛快地收回目光。

空氣中好像有一股淡淡的陽光味道,夾雜著忍冬的氣味,他莫名地屏住呼吸。

在維拉米德的腦海裡,彷彿憑空響起了那一聲貼在耳邊的晚安,吹拂在耳邊的,好像還有溫熱的呼吸。

老實說,那真的太奇怪了,可是……系統非常欣慰:【想不到莉絲女士竟然會同意我們來見他。

更令我高興的是,你好像開竅了。

】【我開竅了?】【是的,我親愛的維拉米德,你開竅了。

】系統用詠歎調回答,好像在唱歌一樣,【但我不會告訴你原因的,這一切都需要你自己去解答。

】“喝茶.”

卡修放下一杯熱茶,維拉米德恍惚間聽到了一聲招呼,等他抬頭看去,發現近衛騎士根本沒有張合嘴唇,才意識到那是他的幻聽。

“我來自埃德利大森林.”

維拉米德握緊茶杯,“我是幾百年來誕生的唯一一個精靈,從我有記憶起,族人們就叫我最後之子.”

騎士沒說話,安靜地坐在對面看著他。

這種安靜極大的鼓舞了維拉米德,讓他能夠繼續說下去:“埃德利遭受了原因不明的詛咒,我們不知道是誰幹的,但千年前流傳下來的大祭司預言說,最後之子將是解除詛咒的關鍵,唯有勇敢能戰勝黑暗.”

“我是母樹催生的最後一個精靈.”

他說,“我努力學習戰鬥,進入詛咒的迷霧與魔物拼殺,但始終無法靠近森林中心.”

說到這裡,他不可避免的,還是表現出了沮喪和羞愧。

卡修抓住了重點:“你覺得自己不夠勇敢嗎?”

“是的.”

維拉米德儘可能詳細地描述了自己的故事,“我很懦弱,很膽小。

不是指戰鬥的事情,而是我,我不能夠很好地面對自己的失敗……”“我想請您幫助我.”

維拉米德握緊擱在膝蓋上的兩隻拳頭,“請您教導我怎樣變得勇敢!什麼樣的代價我都可以接受!我們精靈一族還有相當豐厚的財富積累,只要您想要,只要是大陸上存在的東西,我都將找來給您.”

一陣沉默。

維拉米德本來以為卡修會問,為什麼自己要找上他,為什麼自己認為他能夠教導勇敢,為什麼自己會變成小孩,但卡修什麼也沒說。

他十分包容,微微垂下的睫毛裡,那雙眼睛雖然沒有情緒,但就是使人感到被鼓勵和被推動。

“您將是我們的賓客,享受最高的禮遇.”

維拉米德呼吸急促,心跳快得就像敲鼓,“我們會為您寫下聖歌,您的後代,您的後代的後代,會一直是精靈的朋友。

我們與您的家族,友誼將像雨水連綿,像樹林長青.”

“你幾歲了?”

卡修突然問了個毫不相關的問題。

“二百,二百零一歲.”

維拉米德茫然道,“前天是我的生日.”

“二百歲?這麼說,你至少為精靈族戰鬥了一百多年.”

“是的.”

“來比一場吧.”

“什麼?”

“比一場.”

卡修站起來,走到屋角,拿起靠在牆上的長劍,這把鋼劍被包裹在羊皮和革帶裡,他把它緩緩抽出,室內頓時映照出清冷的寒光。

“你用什麼?”

他問。

“我有一把匕首.”

維拉米德不安道,“但我更擅長弓箭。

我們要決鬥嗎?”

卡修搖搖頭,開啟櫃子,取出自己的弓和箭袋子遞給維拉米德。

維拉米德忐忑地跟出去,兩人來到小屋前的空地,明媚的陽光照耀著草地,露水從葉子上往下滴。

“請您等我一下.”

維拉米德說。

他取下背後的包裹,四處環視一圈,在得到卡修的眼神允許後,將它放進了屋子裡。

距離夠遠後,朦朧的溫暖黃光開始出現,片刻後又散去,魔法的變化消失,站立在屋前的,是一個有著尖尖耳朵的精靈。

他的容貌精緻了幾乎十倍,五官還是那些五官,但感覺已完全不同,光是看著,就能知道這是自然的孩子,是森林的寵兒。

如果你有仔細的觀察力,就能夠看到,維拉米德踩著的那片小草,迅速地直起了腰,頂在他的鞋底上,他那屬於精靈的輕盈體重又回來了。

現在的維拉米德,可以踩在雪上而沒有痕跡,落在灰上而不留下腳印。

在叢林裡捕獵十幾年的老虎也不會比他更加敏捷優雅。

“開始吧.”

卡修舉起鋼劍,反手挽了個劍花,率先攻了過去。

維拉米德跳了起來,不費吹灰之力就躍上空中,彎弓搭箭,箭頭髮出破空聲,朝卡修射去,被他躲開後,扎進腳邊的土地上。

好快,精靈驚訝地想,我在莉絲的回憶裡已經見過他的戰鬥,但那根本不是一個水準,比起幾年前,他又進步了很多很多。

咔嚓一聲,卡修凌空斬斷了維拉米德射來的另一隻利箭。

斷裂的木頭和箭羽垂直插進泥土。

維拉米德轉換戰術,主動向前衝去,他的銀髮在空中閃閃發光,跟隨旋轉的動作,劃出漂亮的弧度。

弓背和劍刃抵在一起,人和精靈齊齊後退幾步。

維拉米德憑藉種族優勢,直接跳起踩在了卡修的劍尖上。

他蹲在那上頭,像只輕巧的貓,下半身發力,掃出一個腿鞭。

近衛騎士冷靜地抓住了他的腳腕,向後扯去,同時用肘部帶動力氣,揮出一劍。

精靈直接彎腰,用驚人的柔韌性,幾乎把自己折成九十度,躲過了這一擊。

他落在地上,喘了口氣。

魔物的生理構造與其他生物大有不同,而人和精靈在外形上起碼是有九分相似的。

第一次與自己相似的種族發生戰鬥,維拉米德感到不太習慣,他的技巧似乎用不上了。

卡修沒給他喘息的機會,令維拉米德意想不到的是,他直接把自己的劍甩了過來,當做一個飛鏢使用。

這沉重的武器直接擊中了維拉米德的右臂,他一個不穩倒在地上,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卡修按住。

他下意識的想要用膝蓋往上攻擊卡修的腹部,腦海裡卻閃過了魔物尾巴穿過騎士身體的那一幕,刺目的紅色鮮血似乎還映在他的視野裡。

維拉米德停住,向卡修的肚子瞥了好幾眼。

那裡正因扭動而扯出腰線,襯衫的布料繃緊,顯示出緊實的肌肉曲線。

他看不到以前的傷,倒是被一種不可言說的魅力撲了一臉。

他又趕緊把頭扭回來,想說些什麼,卻感覺臉癢癢的,往上一看,竟然是卡修的金髮垂了幾絲在他的側臉。

那雙藍的要精靈命的眼睛,正一眨也不眨地凝視著他,像是全世界只有他們兩個還活著。

他們之間的距離在此刻不超過兩英寸。

該死,該死,該死。

維拉米德的耳朵尖紅了,用學到的人類髒話在心裡咒罵。

我不對勁,他想,這都怪系統,我絕沒有那個意思,我根本都不知道愛是什麼,但它整天在我耳邊說些攻略的事情,這對我的思想大大不利。

它把我給腐蝕了。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我從沒和人類近距離接觸過,如果換個人來,我也會害羞的。

就是這樣沒錯。

卡修站起來了,他朝維拉米德伸出手。

維拉米德沒有抓上去,他自己起身,假裝沒瞧見卡修的動作。

“您滿意嗎?”

他變成了緊張的話嘮,“您會答應我的請求嗎?說真的,您為什麼要和我比試呢?我不是很明白您的想法,當然了,我不是不願意,我只是是否會……”卡修打斷了他的話:“我會盡力幫助所有我能幫助的生命.”

“即使我不是人類?”

“即使你不是人類.”

“太好了.”

維拉米德的興奮不知如何表達,“真的太謝謝您了.”

“不用謝.”

卡修點點頭,“你還在我這裡住下,我會努力幫你找到真正的勇敢.”

“感謝您.”

維拉米德頓了頓,“老師.”

【不要啊!】系統在他腦子裡驚聲尖叫,【不要喊他老師啊!你為什麼要製造身份差距?這在戀愛中是大忌!】【對不起。

】維拉米德說,【眼下還是解除詛咒的事最重要,我記得與你的約定,我會在拯救族人以後進行任務的。

】系統遲疑道:【這,這倒是,全族的命運背在你身上,先戀愛太不理智了。

】【你能理解太好了。

】維拉米德堅定地說,【我絕不是背信棄義的精靈。

卡……老師的生活很穩定,人又話少,短時間內不可能有伴侶的,放心吧。

】系統又不是什麼惡魔,有時雖戀愛腦,但總體很識大局,聞言也就同意了。

它挺相信維拉米德,何況,作為經驗豐富的攻略系統,它隱隱察覺到,宿主已經開始淪陷了。

俗話說得好,好奇和仰慕就是愛情的開始。

維拉米德好奇卡修的勇敢,好奇得要死,白天黑夜都在想,吃飯睡覺也忘不掉,而那份記憶,還讓他產生了憧憬。

這不是絕對沒問題嘛!系統有點得意,圓滾滾的白色光球在意識空間裡彈來彈去。

莉絲啊莉絲,你想不到吧,你的記憶反而讓我家宿主開竅了,我們當然不會傷害卡修,但我們會把他拐回家裡!埃德利大森林的樹葉床可好躺了。

“明天和我去城堡裡吧.”

卡修欣然接受了老師的稱呼,他甚至有點雀躍,為自己得到了一份親密的關係、得到了一個學生的認同而高興。

學生總不會討厭自己的老師吧?“我帶你去見吉奧尼斯殿下.”

卡修接著說,“這件事有必要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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