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相茶館因位置選得好,開業三日的新鮮期過了後,每日來吃茶聽書的人也有幾十個。

茶館雖不能賺大錢,但也不會虧本。

這樣一家賺辛苦錢的小茶館,不會惹人眼紅,沈戈的生意就這樣熱鬧了一番後,平淡無奇地開始了。

八月十九,馬三叔辭行返回同安與家人團聚。

看著一臉稚氣卻硬充大人的沈戈,馬三叔有許多話都不知如何說起,只叮囑道,“你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多吃多睡才能長得壯實,往後日子還長著呢,不急於這一兩年.”

沈戈去送馬三叔出城時,郝連寨的高三虎和趙錄到了茶館。

乘林家大船從觀音廟來宣州的人中,就數高家三虎混得好。

從林家領了鏢銀後,哥仨在宣州城外的鄰水村買田買房落戶,過上了安穩日子。

一同在鄰水村落戶的還有同來的帶孩子的年輕夫婦和帶兒子的老兩口。

鄰水村的大半田地都是林家的,讓他們落戶,也就是一句話的事兒。

趙錄六人打算等水退了,就回郝連寨祖籍。

所以領了五十兩鏢銀後,他們留在了宣州碼頭做力工,日子雖辛苦了些,但也能吃飽飯。

今日城見到沈戈的館子,自認混得不差的高三虎羨慕不已,“沈戈的運氣,比起咱們兄弟強太多了。

如果咱早點遇上林家人,這茶館就是咱的了.”

趙錄一巴掌打斷這愣頭青的胡言亂語,“沈哥能走到這一步,是他有本事!”

對,對!在人家地盤上,說話還是得小心點兒,高三虎連連點頭,又壓低聲音問,“錄哥,你說林姑娘真的……”真個屁!趙錄瞪了高三虎一眼,“就林姑娘當時那張臉和製毒的手藝,哪個不開眼的敢碰她、能碰著她?”

“也是這麼回事兒……”高三虎撓了撓出了汗癢得難受的頭皮,吃了口茶感慨道,“坐在這兒回想觀音廟那十幾天,真跟做夢一樣.”

趙錄抬頭看著臺上講得正起勁兒的說書先生,喃喃道,“不知那十幾天,郝連寨那場洪水都跟一場夢一樣.”

但就是在這場夢裡,他家,沒了。

“快看,沈戈回來了!”

高三虎瞧見一身新衣裳的沈戈出現在門口,剛站起來要打招呼,就見一個老婆子拉著一個胖小子湊了過去,對著沈戈千恩萬謝。

這祖孫倆走了後,一個年輕貌美的小姑娘又走到沈戈面前,臉紅著不知道在說啥。

這場面……可比臺上的書好聽多了。

高三虎一把攔住肩膀上搭著白手巾充當跑堂夥計的生子,“生子兄弟,咋這麼多人找沈戈?”

生子嘻嘻道,“我們茶館不只賣茶,也幫著人找東西和打聽事兒.”

趙錄趕忙問,“能打聽郝連寨的人不?”

“現在只能打聽宣州城裡的.”

生子答完,端著挑盤繼續忙活。

高三虎再次感嘆,“錄哥說得對,還是沈戈有本事。

這麼幹下去,沒準人家比我還要先娶上媳婦呢.”

在郝連寨時,高三虎訂了親後跟著倆哥上山砍木頭準備蓋房娶媳婦,一場洪水把啥也衝沒了,只剩了他們哥仨。

“這樣不行。

林哥去跟店外招呼生意的夥計說一聲,吃茶的進正門,問事的走側門.”

送走了三波問訊息的客人後,沈哥對叔祖拍過來的二十人小隊頭領肖林說了接下來的安排,進入茶館一眼便瞧見了高三虎和趙錄,立刻上前打招呼,問了兩人的近況。

寒暄過後,沈哥從衣袖裡掏出東竹先生的小像,“兩位大哥在郝連寨時,可見過畫上這位老先生?”

趙錄看了搖頭,高三虎盯著瞅了一會兒,眼睛一亮,“我見過!”

這當真是如說書先生講的一樣——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沈戈追問道,“三虎哥在哪瞧見的,什麼時候?”

“洪水來前那天頭晌,我們哥仨上山砍木頭,瞧見一個人騎馬帶著這個老頭打山下經過,奔著東邊去了.”

趙錄不信,“你山上砍木頭,山下有人騎馬經過,你能看清楚?”

高三虎嘿嘿兩聲,低聲道,“我那會兒正好蹲在蒿子草里拉屎,他們倆人一匹馬,這老頭暈著被捆在前邊人後背上,我瞅著稀罕,就多看了兩眼.”

趙錄……“三虎哥看清楚了,真是這位老先生?”

沈戈追問道,“騎馬的人長的什麼模樣?”

高三虎又不好意思地抬手抓了抓腦袋上的撮巾,“留這麼長鬍子的老頭不多,肯定是他。

騎馬那個我沒細看,只記得他帶了個兜裡,留短胡.”

沈戈詳細確認是東竹先生,拱手道,“高三哥若不忙著走,跟小弟去樓上見個人?”

沈戈把高三虎帶到樓上雅間,去見鄭昌明。

鄭昌明迷上了《朱公探案》,這幾日呼朋喚友,恨不得天天泡在茶館裡。

鄭昌明對按描述作畫這事兒,很感興趣。

按著高三虎的敘述畫了十幾幅小象後,高三虎才道,“對,那人就這樣.”

鄭昌明看了搖頭,遞給沈戈,“賢弟,這可不好找.”

畫上之人的大半張臉被斗笠遮住,只能看出是短鬚寬下巴。

沈戈卻很開心地收了畫像,“雖然看不出是誰,但知道先生在洪水前離開了郝連寨,就是好事.”

沈戈送走高三虎後,直奔林家藥材行,將小象交給大掌櫃林盛,“勞煩盛叔將此畫送去林家,請林姑娘認一認此人的身份,我懷疑是他帶走了東竹先生.”

沈戈交待的事,林盛不敢有片刻耽擱,立刻派人把畫送了過去。

林如玉拿起畫像看了一眼,便認出了此人的身份。

假安自遠的隨從,安林春。

雖然這一世她沒見過安林春的正臉,但上一世的林如玉,可對此人十分熟悉。

沈戈從林如玉處印證了自己的判斷,回到穿街巷房中展開輦圖,這輦圖是許川從興陽城帶來的軍輦圖,比民間用的精確數倍,山川、河流、村莊城鎮皆有標註。

沈戈指著高三虎發現安林春和東竹先生的位置,“這裡是郝連寨,這是陶家莊。

陶家莊內的牆上有東竹先生的留字,安林春肯定是從陶家莊帶走的先生,然後沿著這條山路向東……”沈戈的手指順著山路向東,“是這條驛道,再往東就進了和州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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