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上元節後的長安正闇然甦醒春意,漫山遍野的三月桃花迎著微風,妖嬈如爛漫少女,但倒春寒的久未褪去,卻仍舊為朝陽下的長安平添幾分酥人肌膚的冷。

身披夾層披風的李綏方走至立政殿外,便瞧著尚宮銀娘從內打起薄薄的春簾走來,一邊行著禮一邊含笑熱絡道:“王妃可是來了.”

李綏笑著在銀孃的攙扶下一同走入殿中,因為換了時新的花卉,滿室的馨香頓時令人心曠神怡,看著日光自窗柩落入,照得闔殿敞亮,李綏也心情極佳地道:“姑母在作什麼?”

“正在教安陽縣主烹茶呢.”

聽到銀孃的話,李綏意外地抬了抬眉。

果不其然,在轉過最後一扇十六屏的遊春圖後,便能看到一身著淺粉色薔薇纏枝紋襦裙配淡藍披帛,綰著雙螺髻,戴著綴寶鈿頭釵的少女正正襟跪坐於茶案後,面前擺著一套齊整的茶具,眼看著茶霧繚繞如山澗晨霧,那些尋常的茶具在她的手中頓時生了輝色般,每一個行雲如流水的動作都完成的令人驚歎。

“殿下說縣主慧根極好,學什麼都比人快幾步,因而親自授課.”

似是看到李綏的驚訝,銀娘便笑著從旁補充,聲音正好被座上的李皇后聽到了,此刻眼眸從左手邊的安陽縣主王素處轉向屏風處的李綏,當即含笑抬首道:“站在那兒作什麼,快進來.”

聽到此話,李綏笑著走了進來,原本跪坐於席後的王素也起身朝著她盈盈下拜。

“難得見姑母忙裡抽閒,有此興致,便想著從旁偷學幾招.”

說話間李綏已是親自扶起王素,在王素抬眼那一刻,李綏隨和一笑,轉而便坐到了李皇后身邊去。

“你從前與你阿姐最是會這些,哪裡需要——”話脫口而出,但只到一半,李皇后的瞳孔卻是黯淡了下去,唇邊雖是笑容未褪,卻滿是悲愴。

“我只當您是誇我了.”

看到李皇后的變化,李綏只作不知地繼續討著巧,看著面前親近的侄女兒,李皇后心下缺失的那一塊兒才算是不至於那麼空落落的。

“你啊——”看著李皇后寵溺的笑,感受到自己如兒時般伏在李皇后身側,任由她輕撫自己的臉頰,看著眼前似是而非的一切,回憶便總不住湧上心頭。

待茶烹好,王素向李皇后和李綏遞上一盞,滿室熱鬧地說了會話,銀娘便在李綏的眼神示意下帶著眾人退了出去。

“怎麼了,一進宮便瞧著你欲言又止的模樣.”

聽到姑母問詢,李綏含笑道:“什麼都逃不過姑母的慧眼.”

說笑間,李綏的語氣不動聲色地變得正經起來:“聽聞軍器使的高堂病故,就要離京回家守孝了.”

聽李綏突然問起這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李皇后詫異道:“前幾日倒聽人說起此事,怎麼想起問這個.”

李綏聞言一笑,不徐不急道:“阿蠻倒是有個補缺的人選.”

李皇后“哦?”

了一聲,饒有興致地道:“說說看.”

“大理寺少卿虞世靜.”

此話一出,李皇后瞬時皺眉,似乎只聽到這名兒便厭惡不已。

虞世靜是那虞定方的胞弟,而那虞定方如今變成了皇帝的一條忠犬,日日攀咬東宮,就連她和阿蠻,也被其誣為干政。

如今李皇后只恨不得將此人立即收拾了才算乾淨,怎會想著將此重要的肥差拱手送出去?軍器監領軍器庫、甲坊署、利器署,掌兵器製造,轄甲坊署、彎坊署,前者領甲冑、筋角製作,後者領矛頭、弓矢等製作。

一直以來兵可強國,而今皇帝楊崇淵野心又在於開疆拓土,對這兵器冑甲的製造自然更是不遺餘力,即便向來崇尚節儉,在此處花費財力卻從來連眼睛也不曾眨上一眨的。

軍器使掌管如此地方,即便官職不高,可能得的好處卻是不少,因而是多少人想要求的。

“虞定方和虞世靜二人,一個貪戀權位,一個貪戀財色,我曾打聽過,虞世靜此人斂財手段了得,憑藉其兄的權位,如今即便算不得富可敵國,家底富足的也到了令人瞠目結舌的地步,而虞世靜又以這些錢財替其兄拉攏朝臣,賄賂官員,才幫其兄一步一步坐上更高的位置.”

說到此,李綏笑著道:“古人云,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若那虞少卿坐到了軍器使的位置,那便算得上是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了.”

話語到此,看著面前李綏眸中的異樣光芒,還有笑容底下不為人知的意味,李皇后又如何不明白。

預想取之,必先予之。

一個貪婪成性的碩鼠,看到了堆成山的穀粒,又如何忍得住。

就算他忍得,她們也能幫他動搖動搖。

可又有誰會猜到,那穀粒之下放著的,會是一把老鼠夾?想到此,李皇后當即心情大好,笑容止不住地看向李綏誇讚道:“你這孩子,當真如二郎所言,不能成為我們大興的肱骨之臣,可算是屈材了.”

李綏聞言一笑,卻是聽到李皇后一聲嘆息,眸中又一點一點爬上無可奈何的憂慮來。

“若是二郎那孩子能有你一半的心思,我便——”話未說出口,但意思卻是再明白不過了。

說著說著,李皇后搖了搖頭道:“可那孩子卻自小熱衷於孔孟的君子之道,從不肯行鑽營一事,才會事事信人,事事陷入旁人的陷阱.”

見李綏沉默下去,李皇后不由探出手來,輕拍了拍,語中期冀或者說是囑託道:“好在他肯聽你的話,日後就算我不在了,也盼你替我多勸勸他,阿蠻你知道的,二郎不倒,我們李家就不會倒,二郎若——”“姑母放心.”

不待李皇后將話說完,李綏已然反抽出手覆在她的手上以示安心。

李皇后見此,瞬時眉目鬆緩了許多,不住道“好、好——”。

待退出來,李綏便看到王素已經和宮娥們坐在一起繡女紅了,此廂二人對視,眾人連忙起身行禮,李綏笑著閒庭信步地走過去,扶著王素欲拜的身子道:“縣主曾有助於我家夫君,又是他的義妹,便也是我的妹妹,日後相見無需如此客氣.”

看到李綏如此說,王素正色的臉上些微動搖,隨即緩緩道:“該是素娘多謝御陵王救命之恩,多謝王妃照拂.”

“可願陪我走上一走?”

對上李綏邀請的目光,王素點了點頭,便隨著她一同走了出去,待到了蔥蘢的花木中,李綏才率先開口開啟沉默。

“素娘可還記得兒時的事?”

聽到李綏的問詢,王素不由收緊雙手,臉色只有風過了無痕的平靜。

“從前是記得的,後來——”提到此處,不堪回首的記憶彷彿再次衝上心頭,王素語中低沉道:“後來遇到阿耶阿孃時,我在雪地裡苟延殘喘不知多少日,犯了高熱,生了一場大病,便將兒時的一切都忘了,唯獨那些——”唯獨被拐後,所承受的那些折磨與屈辱,卻是都記了個清清楚楚,深入骨髓,日夜恐嚇著她。

“都好了,一切都會好的.”

看到身旁神色落寞、淒涼的王素,李綏輕握了握她的手,給予了她許久不曾有的溫暖,讓王素觸動抬頭。

“你阿兄說,他會替你找到你的父母,你的親人,即便找不到,你也有我,有我們,我們也是一家人.”

這一刻,日光落在李綏身上,可王素卻是從眼前人的眼眸內看到了比之春日更要溫暖人心的東西。

讓她久久,不能回神。

哪怕是眼淚落下,也忘記伸手去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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