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淑妃因小產血崩而亡的訊息傳向長安的那一刻,無不是引起了軒然大波。

短短數年,當今天子已然失去了第四個孩子,時至如今雖還未至而立之年,但卻始終膝下無子。

為此,無子的詛咒頓時如陰霾一般籠罩在整座大明宮上空,籠罩在那位年輕的帝王身上,成為了大周子民茶餘飯後心照不宣的言談。

相對於此,元成帝痛失淑妃母子的悲傷也是足以讓百官愕然。

這一日,在聽政殿上,他們萬萬未曾想到元成帝竟會降旨追封淑妃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貴妃,為了給予這位年輕的貴妃最尊貴的體面,更是破例擢升剛晉封充媛不久的魏氏為賢妃,得以讓魏氏以一品夫人之身親自主持上官氏的盛大喪儀。

如此舉動,瞬間贏得了以上官氏為首的黨派官員的抱憾惋惜,但讓人詫異的是,對於這一切變動,太尉府卻始終未置一詞,儼然持了默許的態度。

待到聽政結束,右列的官員皆不約而同地頓在原地,默然等待著為首的那個身影先行,此刻在眾人探詢的目光中,上官稽面容疲憊,一向清正端方的身形隱隱攜著幾分孤獨之感,察覺到眾人默然的等候,上官稽手持朝笏的雙手朝著身後官員回之一禮,再離開的那一刻,微微彎下的背脊頓如青山一般高聳而起,迎著初升的曙光,那個清雋的背影似乎在隱隱昭示著,即便到了如此艱難的時節,上官氏也仍舊是他們的桅杆,絕不會輕易倒下。

回首看到這一幕的楊崇淵雲淡風輕的一笑,撩袍便大步跨過高高的宮檻朝外走去,耳畔頓時傳來一些酸澀嗤笑的聲音:“一聽到追封上官氏為貴妃的天恩,咱們尚書令連半點喪女之痛都沒了,也不知道貴妃在天之靈看到了,可會入夢責備她父親的絕情.”

對於身後這些竊竊私語,楊崇淵絲毫不曾理會,只顧自朝著殿前廣場拾級而下。

於他而言,這些死後的恩寵無不是過眼雲煙,此時烈火烹油,待到人走茶涼之時,也不過是些再虛無縹緲的東西罷了。

如今的他,更感興趣的不在此,而在於上官稽失去了貴妃母子這步棋,接下來又該如何下?要知道,上官氏一族能崛起靠得是聖寵,是父憑女貴的裙帶關係,如今這維繫斷了,若說上官氏能如眼前他們所看到的這般平靜自若,那便真的是笑話了。

眼看著楊崇淵在眾人簇擁下漸行漸遠的背影,上官稽的目光漸漸變得凝重了許多。

自貴妃懷孕,他上官氏一直對楊氏千防萬防,卻如何也沒想到,最終會毀在突厥人的手中。

若非如今的他尚且需要突厥,尚且要利用突厥,阿史那阿依便是死上一萬次,都不足以解他心頭之恨。

“尚書令留步——”就在此時,身後傳來了內侍官的聲音,上官稽停步轉頭的那一刻一如既往隨和地與那內侍官互行一禮,隨即出聲道:“可是陛下有何事?”

那內侍官感念上官稽的禮待,將身子躬得更深,話語也更親切道:“尚書令,陛下有請您前往紫宸殿一見.”

當上官稽帶著滿心複雜來到紫宸殿,在承德的指引下一路走至元成帝的書房,淡淡的龍涎香仍舊浸繞在房內,地龍此刻也燒得正暖,一身常服的元成帝此刻埋首坐於案後,眉目間帶著難以消除的愁容。

“陛下——”聽到聲響元成帝抬起頭來,正好看到撩袍下跪的上官稽,下一刻便出聲道:“尚書令快請起罷.”

天子恩典剛出口,承德已是上前親自扶起將跪未跪的上官稽,礙著禮矩,上官稽原想推拒,但看到元成帝疲憊的眸中看向他時,泛著不同於對待旁人的親近和信任,上官稽終究是觸動地低頭,喉頭一滯道:“臣,謝陛下——”待上官稽安坐下來,書房內頓時一片靜默,除了這一對君臣,便只有承德一人侍立在旁,默然不語。

“愛卿,是我對不起你,更對不起貴妃母子——”聽到堂堂天子語中攜著無力迴天的無奈與頹敗,上官稽抬起頭來,卻是看到元成帝低下頭,眉宇間的沉默與強忍的悲痛都無不將他再次拉入失去女兒的冰冷現實之中。

“陛下——”上官稽喉中哽咽,頓時起身竟是跪下身軀感激道:“婉娘能嫁於陛下,為陛下誕育皇嗣,乃是婉娘之福,是我上官一族之幸,即便如今他們母子已去,但陛下對他們的這份心,這份情,便是九泉之下他們也會收到的,臣請陛下莫再有這般自責之心,陛下對我上官一族的恩典,我上官氏這一生也感激不盡.”

看到那個將身子全然屈服下去的身影,元成帝默然站起身,竟親自走下去蹲身雙手托住上官稽,當君臣目光交匯凝視的那一刻,元成帝的面容是從未有過的內斂,此刻更用只有二人的聲音堅定的承諾出聲。

“突厥一族,狼子野心,貴妃的仇,愛卿為我所受的痛,待到他日朕會親自為你們報.”

聽到“朕”這個響亮的字,上官稽胸腔頓時溢位噴薄而出的觸動,他知曉,眼前的元成帝是以天子的名義向他承諾,向他上官氏承諾。

“陛下——”這一刻,上官稽再也抑制不住地俯身埋於地上失聲痛哭,語中顫抖道:“陛下天恩,臣永生不忘,永生不忘……”待到君臣的心緒漸漸平復下來,二人相攜緩緩站起身來,元成帝憂傷的眸中難得泛起幾分光芒與溫和道:“愛卿來看看.”

說罷,元成帝便自然扶著上官稽一同走至龍案前,當元成帝拿起案頭整理疊放的文稿遞到上官稽手中時,上官稽方一看到上面熟悉的字,熟悉的落款時,頓時訝異而喜地看向元成帝。

“貴妃才情卓絕,這些皆是在清思殿蒐集出來的手稿,細數下來,這些年貴妃寫下的詩句已有上百篇,若將這些詩篇送去陪伴貴妃,付之一炬,我心不忍,因而我欲著人將這些手稿彙整合冊,作出詩集傳於市坊,存於弘文館中,既不至於讓貴妃之作明珠蒙塵,也能讓後世得曉貴妃之賢能.”

“陛下——”聽到上官稽感激出聲,元成帝一如既往地溫和與親切道:“尚書令是清流之首,又是貴妃的父親,因而我想請尚書令親自主持此事,不知可好?”

“能得陛下信任,乃臣之幸,臣萬死不辭!”

看到面前又要下跪的身影,元成帝親自扶住生生止住了,看著上官稽老淚縱橫的翻著這一張張手稿,元成帝眸中浸著寫滿回憶的溫情,從旁輕聲解說,這一幕無論誰人看來都足以被感動。

“看到這些,臣不由想起婉娘在閨閣時也與麗娘同寫下許多詩篇,臣想著是否可以將這些詩篇也整理入詩集之中?”

聽到上官稽的提議,元成帝眸中一亮,難得露出幾分淺淺的笑道:“愛卿提議甚好.”

說話間,看到上官稽眸中微微一動,似乎有些猶豫的複雜,元成帝低頭出聲道:“愛卿有話要說?”

見元成帝問詢,上官稽嘆息間不由追憶道:“陛下不知,婉娘自小與麗娘關係極好,是姐妹,更是詩友,臣私心裡想,若是由麗孃親自為婉娘整理詩集,摘抄成冊,婉娘若是泉下有知,也會高興罷——”聽到此話,元成帝略沉吟片刻,隨即道:“尚書令所言有理,只是你口中的麗娘是——”見元成帝問詢,上官稽這才恍然想起的道:“回陛下,麗娘便是婉娘自小相伴長大的堂妹,當日在含元殿親自編排《玄甲破陣曲》的蘊兒.”

上官蘊?若說先前還不曾明白上官稽的意思,到了此刻,便是一旁默然不語的承德也已看明瞭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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