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於從前的風光無二,此時此刻的上官家卻是低調冷清了不少,只見從外望去,府內外一片縞素,來往穿梭的下人皆是臉帶悲慼,一時之間人人惶惶不安,好似被折了翅膀的飛鳥,失去了前路和方向。

西院裡,有一處小樓簡單雅緻,窗下少女身著素淨衣衫,一把如雲秀髮利落地挽起,除了一隻打磨精巧的祥雲銀簪子便再無他物,伴隨著陽光傾灑而下,少女高挑英氣的五官少了幾分原本的傲然灑脫,此刻低眸間只黯然擦拭著手中的一柄長劍,長劍寒氣逼人,少女指尖溫柔,這一剛一柔交織在一起,卻並不讓人覺得突兀,反而生出許多意象來。

“娘子——”正在此時,一個急促的腳步聲傳了進來,掀開簾來便瞧著一個十六七歲模樣,穿著猞猁皮子薄夾襖的貌美婢女倉促入內,一邊喘勻氣一邊道:“娘子,宮裡來人了,尚書令已召集各房的人前往前廳,娘子快些更衣罷.”

聽到此話,擦拭劍身的上官蘊目光微凝,並未說什麼,只是不徐不疾地放下擦拭劍身的巾帕,隨著她握住劍柄漸漸收鞘,便能聽到清脆猶如龍吟一般的空靈之聲,讓人不寒而慄。

“宮裡來人是要做什麼?”

婢女綠翹聞言詫異地瞪目,隨即搖了搖頭,也是一臉茫然的道:“只聽說來人是紫宸殿侍奉陛下的內官,為何而來倒是未曾有人言.”

聽到這些,上官蘊一臉平靜地起身,綠翹原以為自家娘子這是要去更衣了,正要忙著去尋衣衫時,卻見上官蘊只是一如既往地走至那放置著金絲楠木劍匣的高案前,視若至寶一般將劍匣開啟,直至將那柄長劍放入其中,適才扣上匣子道:“走罷.”

“娘子不換衣衫?”

聽到綠翹驚訝的聲音,上官蘊卻是諷刺地道:“貴妃剛歿,我難道還要盛裝簪花的示人?”

話語一出,綠翹頓時臉上一白,連忙跪地請罪,上官蘊看了眼腳下顫抖的人,低垂眼瞼時嘆息地伸手道:“起來罷,除了我只怕他們都如你所想,你又何必惶惶不安.”

眼看綠翹觸及她的手,感激地抬起頭,紅著眼睛站起身來,上官蘊便不再多言,先行一步,任由綠翹和綠珠跟著她亦步亦趨地朝著前廳而去。

待來到廳前,果然是許久不曾有過的熱鬧,只見各房的下人皆整整齊齊立在外面,看到她時恭敬地低頭叉手行下一禮。

當她邁入門檻,尚未繞過廳內那黑漆螺鈿樓閣山水十二扇屏風,便能聽到裡面傳來和諧的說笑聲,若非那夜大明宮傳來報喪的鐘聲,若非當今天子日夜追思,追封阿姐為貴妃,若非再有半月,阿姐的棺槨就要被送往帝陵長眠,此刻誰又能看得出他們上官家有絲毫親人離世的悲痛。

想到此,上官蘊只覺得胸腔沉悶,輕吐出一口氣,卻是化為唇邊諷刺的笑。

待轉過屏扇,果然如她所料,各房的人此刻皆細緻整理了一番,因顧忌貴妃的喪期,其它幾房不論嫡出亦或是庶出的妹妹們都挑選了顏色雖不豔麗,但花紋卻精緻繁複,尺寸間皆是金銀堆出來的好料子做的新衣。

相比之下,她的打扮更是相形見絀,因而甫一走進去,便聚集了所有人的目光,顯得異常突兀。

“到底是接天子聖旨,麗娘如此打扮,卻是有失我們上官一族的禮數了.”

眾人不約而同的沉默中,一打扮高貴,梳著高髻的年輕婦人適時道出了眾人的心思,卻是被身旁上官蘊的四叔輕扯了扯袖子。

“好了,麗娘也坐吧.”

面對四嬸韋氏的刁難,上官蘊絲毫不予回應,上座上官稽見此也不責問,也不阻止,只是正襟危坐地道了一聲,便將此事就此了結。

待到眾人心口不一地攀談之時,便看到門外的小子急急與門外婢女說了什麼,片刻間那婢女便疾步入裡道:“尚書令,宮裡內官已經入府了.”

此話一出,眾人連忙起身整理衣裙,在上官稽的帶領下走至廳外親自迎接宣旨的承德。

當上官稽與承德二人客氣推拒間來到早已佈置好的香案前,承德便不多耽誤,當即從身後內侍捧著的托盤中取出御書道:“尚書令,我既公務在身,便先宣旨了.”

話音一落,上官稽連忙帶著各房眾人跪地候旨,下一刻承德肅穆的聲音便傳入眾人耳中。

“貴妃上官氏,鍾靈毓秀,貞靜持躬,柔嘉成性,端敏芳儀,留詩賦於世,宜傳教六宮,昭顯四海,以光貴妃之德……”“得知右小公伯長女上官氏,聰慧至孝,與貴妃有金蘭之誼,特許入清思殿整理貴妃詩作,彙整合冊,望爾以拳拳之心,以慰貴妃之靈.”

當御書最後一個字落入眾人耳畔,便如驚雷一般炸開,各房本早就聽聞一家之主的上官稽欲再選上官女兒入宮,接替貴妃,延續上官一族的榮耀,因而聽到今日突下聖旨,只以為是要從各房擇選,然而此刻從上官稽平靜無波的面色和這道聖諭看來,這分明就是早已內定了上官蘊,不過是怕中間橫生枝節,刻意瞞著他們幾房罷了。

一想到此,眾人頓時偃旗息鼓,面上卻又不敢公然流露出來。

至於上官蘊,聽到御書那一刻更是轟然抬起頭來,卻看到承德禮貌地合上御書,遞向上官稽道:“尚書令,請接旨.”

這一刻,上官稽的心總算是徹底落了下來,如今貴妃尚未入帝陵,上官氏若即刻送女兒入宮於情於理皆不可,只有如此折中的辦法,才能徐徐圖之,待貴妃安寢,一切便能水到渠成了。

“陛下聖恩,臣攜上官一族感激涕零,死而後已——”看著面前顫顫巍巍,感激不已的上官稽,承德連忙雙手扶起,恭賀的話此刻說來自然是不合時宜,因而也只道了一聲:“尚書令,節哀.”

眼看承德將去,上官稽的正妻房氏示意身旁婢女悄然送出早已備好的紅封,承德見此有些推拒,房氏卻是誠摯出聲勸著。

在眾人心思各異下,上官蘊冷眼看著這一切,直到將承德送出,方才還在暗自笑話上官蘊這副打扮的幾房嬸子,還有那些嫡妹庶妹們皆暗自憋下一口氣,就連方才出口諷刺的四嬸韋氏也是掛不住面子的上前與眾人一起誇讚上官蘊如何德才兼備,是各房女兒的典範。

然而面對這眾星捧月般的場面,上官蘊卻是異常冷漠地站起身來,抗爭地轉頭掠過眼前眾人,直至最終落在上官稽身上,眼神交匯間,毫不迴避地吐出三個字。

“我不去.”

話音一落,頓驚眾人,就在上官稽面露寒意時,上官蘊卻是轉身便離開了這處“熱鬧地”。

眼看其母元氏面色憂傷地跟了上去,其父上官巡此刻顯得異常難看,當目光觸及長兄隱忍未發的面色時,當即圓話道:“麗娘從小與貴妃情誼深厚,這些日子為著貴妃也是傷心欲絕,一時失了分寸,還請阿兄放心.”

這廂,上官蘊恨不得逃離一般離開那個令人壓抑作嘔的前廳,才終於得到些許的喘息,想到方才那萬千諷刺的一幕幕,上官蘊便覺得寒涼不已。

這便是外人誇讚的清流名門,這便是門風循謹的上官氏。

前人還未去,便已急不可耐地謀劃後路,人未去,茶已涼,可見為了權勢,連天下人的笑話都不在意了。

終究,阿姐這一生是為了什麼?而她和阿姐在那群所謂的族人眼中,又是什麼?是木偶,是棋子,是連自己的人生都要為人控制的可悲人!越是想到這些,熊熊烈火便如澆了火油一般在胸口烈烈燃燒,當她終於回到自己的院子時,便再也不顧身後綠翹她們緊張的呼聲,直直衝入房內,發洩一般將目光所及的一切東西皆砸了個粉碎。

看到這一幕趕來的綠翹和綠珠皆嚇得白了臉,彷徨站在一旁不敢勸阻,直到一顆心幾乎要跳脫出來,直到腳下快沒有一絲可站立之地,直到她看到了那安安靜靜躺在那兒的劍匣,淚水卻是再也抑制不住地墜落下來。

元氏匆忙趕緊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看著上官蘊摩挲著手中的長劍,淚水如同珠子一般簌簌掉落,連同她的為母之心也墜痛不已。

“麗娘——”聽到母親的呼喚,上官蘊回頭間話還未出,淚已先流。

“阿孃——”元氏緊緊將孤獨坐在那兒的上官蘊攬入懷中,一下又一下輕拍道:“阿孃在,阿孃在——”感受到母親懷中的溫暖,上官蘊緊緊攥住雙手,雖是哽咽,雙目通紅卻滿帶堅定道:“阿孃,我絕不會入宮,我不會作阿姐的替代,我不會將這一生都鎖在那個吃人的地方,我不去,便是死也不會去——”聽到一向堅強灑脫的女兒露出如此悲慼的一面,元氏也只覺得一顆心被拽得生疼,只得將她牢牢鎖住,點頭道:“我會與你阿耶說,與你大伯說——”“胡鬧!”

就在此時,一聲再也抑制不住的怒喝震在耳畔,只見上官巡黑沉著臉,憋著滿腔怒氣掃視滿屋狼藉,眼中更生不加掩飾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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