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公——”堂下的郭召話音方落,趙翌已是沉然落聲,重重砸在廳內,眾人皆身形一凜,只見趙翌看向郭召的眉宇幾不可察的皺了皺,雖未再說下去,郭召也能從那雙漆黑探不見底的深眸中看到提醒來。

是他失言了。

然而不待他請罪,另一側的武將之中有一人已是大咧咧走出來,只見他長相尋常,眉須粗獷,只自上而下不快地掃了眼屈膝在地的郭召,下一刻便抓住方才那個小辮子恭敬朝著趙翌拱手揚聲道:“郭將軍這話說得放肆——”“常歡,你!”

郭召聞言不悅,竟是當著趙翌的面便倏然站起身來,眉目狠戾滿是不屑。

然而未曾想那被喚為常歡的武將見此也是絲毫不為所動,反倒是更為挑釁地挑眸看了眼郭召,天知道他對郭召那廝的忍耐已不是一日兩日了。

仗著是秦國公的舊部,資歷比他們敬仰的御陵王深,便日日擺譜要特例,將他們一等人皆不放在眼裡,說到底,御陵王那是看在當年秦國公的知遇之恩,還有和郭召那廝作為同僚出生入死的情分上,已是對他寬容了許多。

未曾想那廝竟是以此自持,愈發自視甚高起來。

如今見他人在河邊走,總算是溼了鞋,他哪有不落井下石的道理。

因而常歡將身旁幾乎怒髮衝冠的郭召視若無睹,唯獨對趙翌恭敬始終。

“大王,末將雖粗鄙出身,卻也知道忠君報國四個字,郭將軍堂堂右翊衛大將軍,難道不知這天下的兵馬皆是陛下的兵馬,豈是你個人的兵馬?方才郭將軍口口聲聲倒是將這潑天大罪說的簡單,似是內宅娘們爭個線頭般,難道不覺得僭越嗎?”

未曾想在他眼裡一向粗鄙無知的常歡此刻竟能將他一軍,讓他無言以對,硬生生哽在那裡,郭召瞬時便覺得分外氣滯。

“伯舒——”正當他再要駁斥時,身側卻又傳來一儒雅沉穩的聲音,郭召隨之看去,只見與他一般,曾屬侯公麾下的王述此刻皺著眉,似也不認同的看向他,輕提醒一聲,將他的話按了下去。

就在這對視當口,郭召倏然聽到整齊劃一的冑甲碰地聲,只見在場的那些傢伙竟是個個屈膝下去,下一刻,他才知道這些人的口誅筆伐之聲絲毫不輸那些無用酸腐的言官。

“大王治兵一向素整,但郭將卻是屢屢包庇縱下,哪一回打仗,他麾下的人不是滿載而歸?旁人出征是安定一方,他們倒似是去致富的,那與那些打家劫舍的強盜何異?”

“沒錯,同樣是打仗,憑啥他郭伯舒可次次違反軍令?便是這一次,臨出征前在場兄弟們都親眼瞧見了,大王是千叮嚀萬囑咐的,可那些個不知好歹的賊崽子們還是叫他郭伯舒慣得沒了樣子,連大王您的話也置之耳後,這才釀成大錯.”

聽到下面的武將皆個個義憤填膺的站出來發聲,常歡當即虎著聲音道:“說的對,這也就是他郭伯舒的兵,若是我的,先得卸了他們的耳朵,留著也是白瞎,禍國殃民的崽子——”郭召見眾人皆將矛頭對向自己,當即覺得情勢不對,也顧不得一旁王述勸慰的眼神,已是氣的高喝道:“這些財寶莫不是都進了我府裡?這寸寸疆土是誰打出來的?靠的難道不是同袍的將士們?他們各個年少離家,拋棄妻兒老母過著拋頭顱的日子,賞他們些錢糧女人又如何了?難道又想馬兒跑,還不讓馬兒吃個飽?”

“再說,那些個蠻夷之人屢屢進犯我朝疆土燒殺搶掠,我們不過搶了幾個女人,些許東西,你們這會子倒是都跳起來抨擊我?莫不是各個都在通敵叛國,向著仇敵說話!”

一聽這番過激之語,一旁的王述當即皺眉,默然看了眼堂上始終未發一言的趙翌,再看看已是被逼得失去理智的郭召,也不再勸告,只是低下頭去,彷彿入定。

聽到郭召到了此刻還振振有詞的模樣,又一將領已是不平地走出來道:“郭公這句話說的好,便是那街頭串巷的老婦聽了也甘拜下風——”“你!”

聽旁人說自己無理攪三分,郭召氣的怒指,卻見那人無所畏懼,只赫然拱手對向趙翌,隨即斜睨郭召一眼道:“依著郭公之意,那麾下的將士不擄人錢財便打不了勝仗了?那大王從軍數年,手下從未出現燒殺搶掠之事,便是行軍不慎踩到了百姓莊稼,都會悉數折算賠償,依舊屢戰屢勝,莫不是全靠的是運勢?”

一聽到這話,郭召當即無話可說,只覺胸腔強烈起伏,愈發不能平靜。

就在下面群情激昂,鬧得不可開交之時,輿圖後的趙翌終於霍然抬手,下面頓時寂靜無聲,皆不服氣地看了眼郭召,這才偃旗息鼓退了回去。

趙翌淡掃眾人一眼,幽深逼人的目光終是落在了郭召身上,攜著重重壓力,足以將人桎梏。

“諸位說的無錯,軍令如山,沒有法不責眾一說,出征之前將士們悉數聽到不許劫掠的指令,獨郭公麾下將士拋之腦後,反中敵人奸計,令我軍喪失數千精騎,此事郭公治下不嚴,著罰俸半年,杖五十軍棍,郭公可有異議?”

眾人聞聲雖覺罰得還是輕了些,但御陵王既然出言,勢必是塵埃落定的事,怎麼說打五十軍棍,也算是小懲大誡,落了郭召那廝的臉面了。

“至於廳外計程車兵,處置依舊.”

趙翌拋下風輕雲淡的幾個字,堂上已有人朝外走去,打算傳下軍令。

“大——”正當郭召急的還欲再說話時,卻被趙翌默然的眼神給生生止了回去。

那樣的目光看似尋常不是第一次見,可他卻從中讀到了點到為止四個字。

一切毫無改變,在這烏雲密佈沉沉壓在暮色中,儼然要落下一場大雪的寒夜裡,廳前寒光一閃,伴隨寒刃劃破長空的聲音,濃烈的血腥氣頓時沖天而起,幾乎連府外的路人皆能聞見。

當眾人安靜退去,趙翌一雙如古井般幽深的眸子凝著郭召離去的軟簾處愈發冰冷無情,下一刻他便聽到身旁傳來一男子低沉的聲音:“大王料事如神.”

趙翌聞言面色無異,郭召與他同僚數年,他的性子他是瞭解的。

當年侯公越過郭召將自己推薦至如今的位置時,郭召便已心下記恨,如今不過念在他憑一己之力得到西域駐軍的擁戴,才隱忍未發,勉強敬重他幾分,但那幾分與他而言只怕已是給自己薄面了。

所以他才會倚仗資歷,自恃凌駕於眾將之上。

這樣的人如方才將士所言,用的好便是利刃,用的不好,便是禍國殃民的源頭。

所以一直以來他才會順著他,給予他旁人眼熱不平的特權,便是今日的局面他也是猜到了,縱容屬下劫掠百姓,這便是在侯公在世之時,也是奈何不得郭召的,只因他雖有這汙點,但終究劫掠的是敵軍百姓,又打了勝仗,以那些打劫下來的錢糧人馬籠絡了軍心,便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所以即便他刻意當著眾人三令五申,郭召又何曾會放在眼裡,記在心裡,不過是當耳邊一陣風罷了。

可這些汙點如一片一片的雪花,總會層層堆積成大雪,足以埋下一個人去。

如今他的線已是放下去,若郭召還能記得侯公當年之話懸崖勒馬,或還來得及,若不能——念及此,趙翌不過於寂靜中淡然收回目光,循聲向身側說話之人,正是先前隨他返回長安的那個年輕將軍,他一手提拔而起的後起之秀李慎。

“義臣,依舊按計劃行事.”

聽到趙翌的叮囑,李慎當即抱拳穩沉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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