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人?”

為首的學子看了眼戴著冪籬的李綏先是一愣,隨即狐疑出聲。

然而李綏並未搭理,而是直接走到那男孩兒面前:“你怎麼樣?”

見面前人紋絲不動,只是雙手攥拳靜默地杵在那,明明稚嫩的臉上卻是有著不同於同齡人的內斂沉穩,李綏掏出手帕替小男孩擦了擦沾染了墨汁的臉,儼然忽略了一旁的眾人。

“這裡是州學,如今連一個女子也可入內了?這門外的守衛是越發不像話了。”

聽到那為首的學子出聲諷刺,李綏抬手止住要怒罵的念奴,含笑不緊不慢地勉強擦乾淨小男孩兒的臉,隱隱中卻覺得面前這張臉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我興朝向來開放,男女皆是兩隻眼睛,一張嘴的,怎麼我就不能進了?”

李綏說話間明明是笑著的,但冪籬後的眸底早已沒有一絲笑意。

“更何況,你們在座的,難倒不都是女子所生?如今卻大言不慚,惡語譏諷,可見這禮儀教化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你!”

就在那為首的學子被反口罵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時,一個老氣橫秋地聲音打斷了他的話。

“放肆,何人在這般聖賢之地辱罵學子,大放厥詞,簡直是目無法紀,有辱斯文。”

隨聲看去,便見一老者走來,在場學子見了連忙轉身俯首行禮道了一聲“教授”,反倒是那為首的學子一副高高在上,幸災樂禍地看了李綏一眼,多了幾分挑釁。

“你是何人,如何入得我州學學府?還敢如此言辭放肆!”

看著面前疾言令色的老者,李綏唇邊輕啟,尚未開口,便見身旁一直一言不發的小男孩兒竟然站了出來,不卑不亢地行下一禮,此刻雖身著被墨汁所染的汙濁布衣,但舉止之間卻頗有禮數,儼然比之這庭上堂前之人更像是飽讀詩書的謙謙君子。

“教授,這位阿姐是為幫我而來的,還請教授莫要責怪,若要罰,罰我便是。”

聽到此話,那教授冷哼一聲,目光凌厲地看向男孩惡毒道:“我一早就與長史說過,你這樣卑賤的人留不得,果然日日惹事生非,此刻你又有何資格在此替人說情?”

“你就是此處的教授?”

聽到李綏的問詢,老者高高在上地揚著頭道:“正是,你又是誰?”

李綏聞言冷笑一聲,語中平靜,譏諷之意卻如刀劍朝來人還去。

“若教授學高身正,我自會報姓名,可如今看你作派,只怕是不配知曉我的名號。”

聽到李綏的話,那教授氣得怒指著道:“你,你——”

“當今陛下立國曾言堪亂以武,守成以文,教化子民,才能安邦定國,如今大興州郡縣學,為的便是為天下攬盡人才,培育君子。”

說到此,李綏轉而看向身旁的小男孩道:“更何況,孔子曾言有教無類,孔門七十二賢中,也不乏士農工商,形色各人,孔子的得意弟子子夏家貧,衣若縣鶉。人曰:“子何不仕?”其曰“諸侯之驕我者,吾不為臣;大夫之驕我者,吾不復見。柳下惠與後門者同衣,而不見疑,非一日之聞也。爭利如蚤甲,而喪其掌。”

“可見這世間人品學問與錦衣華服本就無什麼關係,既然你們口口聲聲教習儒學,尊崇孔子,那麼孔子都能對子夏這般的寒微弟子一視同仁,視其為得意門生,你們又有何臉面在此高談闊論,譏諷寒門,譏諷女子?”

李綏的話語如沉石落水,砸中了在場每一個人的心,聽得此話,便是那教授一時之間也啞口無言,不知該如何反駁。獨獨那小男孩兒此刻怔愣地看著身旁頭戴冪籬的李綏,不起波瀾的瞳孔內泛起了陣陣漣漪,心下卻有什麼似在勾動著他。

“這位女先生所言極是,老朽在此有禮了。”

就在此時,又一個聲音響起,驚得在場眾人皆誠惶誠恐轉過身去行禮:“長史。”

循聲看去,李綏便見一著月白素衣的白鬍老者走來,行走之間好似乘風,慈眉善目的臉上帶著如沐春風的微笑。

“諸位請起。”

待那長史回了眾人一禮,便轉而走向李綏,竟是行下一禮,語中多有敬佩。

“方才女先生一言,讓崔某受教了。”

李綏見此,也回之一禮道:“崔長史,言重了。”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崔長史凝了凝眸,怔愣抬頭間隔著冪籬不可置信地道:“您,您莫非是——”

話未說完,李綏便取是這般驚為天人的容顏。

“御陵王妃駕到,老朽未曾遠迎,還請王妃恕罪。”

聽到崔長史的這一番話,在場的人都再一次震驚不已,連忙隨之向李綏行下了大禮。

他們如何也想不到,眼前這咄咄逼人的妙齡女子,竟然就是隴西李氏出身,出手間便闊綽地贈與他們州學古籍孤本學習的那位御陵王妃。

“諸位請起罷。”

李綏親自扶起崔長史,隨即禮貌地道:“今日不請自來,還望長史莫怪。”

“王妃心繫學子,特來探望,可見王妃仁心。”

李綏聞言含笑抬眼掃向方才帶頭鬧事的學子道:“不知這位錦衣官服的學子是何人?”

那學子對上李綏的打量,不由眼神飄忽,心虛地躲避了幾分,只聽得一旁的崔長史出聲道:“回王妃,這是亳州解刺史的二郎,景輝。”

李綏淡淡“哦”了一聲,心下頓時明白,難怪如此張狂,竟是堂堂刺史的兒子,若無趙翌,那這亳州便該是那位解刺史的天下了。

“今日我本來看看,州學可還有其他所需,我都可盡我所能,但方才的光景倒教我有兩個不請之情,還請長史應允。”

聽到李綏的話,崔長史自然是頷首道:“王妃請講。”

“這第一件——”

說話間,李綏走到小男孩兒面前,環看眾人一眼,最終將目光落到那解景輝道:“這孩子與我甚是投緣,日後便請州學在這講堂之上再設一席。”

此話一出,眾人驚呼,那解景輝更是想也不想地反駁道:“州學向來只收州郡縣官宦貴族子弟,如今能接收那些庶出子已是寬仁,如何能讓我們與這般低賤身份的平民子同堂而坐,簡直是莫大的汙辱!”

聽到解景輝的話,不少的學子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無需想便是他口中那些貴族宦官庶出子弟,李綏聽到此話並未生怒,反而淡然一笑道:“不破不立,這規矩是人定的,既如此便能改。”

說罷,李綏斜眸看向解景輝道:“我的夫君是亳州總管,我是天子親封的一品榮國夫人,今日便是令尊在此,我也是說得上話的。”

而他,是不敢也不配反駁的。

後話雖未出口,但弦外之音早已自李綏冷笑的眸光射出。

“所以我今日不僅要破了這規矩,讓他登堂入室,更要這州學日後都開啟正門,可接納所有願意入此地學習,且能透過考核的天賦學子!”

此話一出,便如驚雷炸開,不同於眾人的議論紛紛,此刻一旁的崔長史眸中卻是攜著少有的激動和贊同。

“若諸位覺得如此委屈了你們的身份,我自無法為難,那麼我便只能小氣一回——”

聽到李綏的話,眾人都停下了竊竊私語看了過來,未曾想接下來李綏竟含笑說出了極具威脅的一句話來。

“先前我將我李氏收藏的古籍既能贈與貴地,那麼我亦有權悉數收回,到時我只收這孩子為學童,讓他一人博覽這全書,如此你們在學堂讀你們的書,他在雅園讀他的書,這便互不相擾了罷?”

李綏話盡,在場這些求學若渴的學子頓時如被人威脅性命一般慌張,要知道隴西李氏曾是世族之首,這經歷歷朝歷代所傳下來的古籍,皆是無價之寶,若就這般錯過了,便是他們一輩子也再不得一睹了,他們萬萬沒想到面前的御陵王妃竟能如此堅定。

“王妃說得對,孔聖人言,有教無類,如今王妃決心改制,便是澤被更多寒門弟子,實在是我亳州學子之福,我等願如王妃所言,與更多寒門學子同堂受教,登堂入室。”

見有一人上前來附和,其餘的學子也連忙回過神來,跟著一起行禮附和。

“王妃之心,老朽敬服。”

眼看崔長史也行下禮去,李綏含笑道:“如此自今日之後,還望諸位戮力同心。”

說罷,李綏又看向方才那言辭犀利的教授,直看得那教授顫抖著跪地惶惶不安求饒道:“方才是下臣不知王妃身份,求王妃恕罪——”

“讀書人皆有一身傲骨,更何況是為人師者,學高為師,身正為範,不知教授這二者擔得起哪一個?”

看著面前抖如篩糠的教授,李綏轉而對崔長史道:“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這位教授連自身的道尚未看清,只怕也無法傳道於他人,日後我州學教授、學官,不僅要看學問,更要看品性、德行,長史以為如何?”

“王妃所言極是。”

說罷,崔長史看向那教授正色肅穆道:“範教授德行虧損,無法正位此職,自即日起剝去教服,自行離去罷。”

“王妃,王妃,長史,長史,我錯了,我錯了——”

然而不等那範教授狼狽求饒,便有守衛將其草草架了出去。

“今日擾了諸位學子上課了,你們繼續。”

見李綏如此說,崔長史從旁出聲道:“王妃到來,那便由老朽引王妃看一看這學府。”

“好。”

李綏說完轉頭看向那個小男孩淺笑道:“今日起,你便可安心在此處求學了。”

“十八謝王妃恩德,願結草銜環,此生不忘。”

十八?

聽到這熟悉的名字,李綏沉吟片刻,瞳孔忽然一震,腦海頓時千迴百轉繪出一人來,再看向男孩不由掩下心中激動問道:“你姓?”

“回王妃,我姓韓。”

此話一出,李綏心絃轟然為之一動,瞳孔看似平靜地凝視著眼前的小男孩,實則眸底早已是噙著與故人再逢的激動與感慨。

韓十八——

竟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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