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楊集與幾名副總管定下的計劃,接下來的戰爭要穩上一穩,先把指向蓋牟城安市城、黎山城、橫山城的三路大軍殲滅於野外,再以遼東城為餌,誘導南方的高句麗軍北上作戰,以免日後一城一城去攻打、奪取。

但是這幾天時間之內,敵我雙方變化得極快。

先是高句麗大行城和泊汋城、烏骨城軍隊傾巢出動,十一萬大軍在碧沙河一分為二:乙支義德率領五萬烏骨軍進入“千山—碧沙河”道,兵鋒直指西北方的安市城;而武斌率領六萬大軍矛頭直指遼東半島,其作戰意圖很明顯,就是殲滅兵微將寡的麥孟才軍後、沿海北上,然後配合乙支義德作戰,從背後襲取蓋牟城和安市城。

這兩路高句麗大軍的到來,十分符合楊集圍點打援的作戰思路,但是但由於這兩支軍隊來得太快,隋軍在一時半會之間,根本就騰不出手去對付他們。

楊集在殲滅指向蓋牟城安市城的淵子澈軍、指向黎山城的楊賢軍、指向橫山城的董重軍之前,手中沒有多餘兵力去對付南方那兩支大軍;當他在黎山城看到楊綸發來的第一封軍情,都打算讓麥孟才在卑沙城邊打邊準備撤回蓋牟城了。

然而還沒有等到他做出決定,楊綸的第二封軍情接踵而來,竟然說皇帝楊廣以周法尚為將、率五萬水師來援。

這一封軍情的到來也讓楊集大放寬心,不再讓麥孟才放棄遼東半島。

周法尚軍和武斌軍實力相當,楊集等人本以為會是一場龍爭虎鬥,可是他來到橫山城不久,便收到楊綸發來的捷報,原本可以相持很久的娘娘城之戰衍變成了一面倒屠殺。

透過捷報上所說的戰前部署來看,周法尚此戰打得是相當的漂亮,根本就沒有給予武斌反應的時間,甚至連敗兵的退路都被他卡得死死的,連一個潰兵都沒辦法逃向東方,這也為下一步行動奠定了良好的基礎。

烏骨城城主乙支仁德由於把軍隊都給了他的弟弟乙支義德,導致城中連像樣的軍隊都沒有,無奈之下,只好退往沸流水(渾江)北岸的瓦房溝城,再往北,便是高句麗中都的國內城了。

他現雖然與國內城之軍據險而守,但是鴨淥水中下游流域、南北兩岸的掛房子城、烏骨城、泊汋城、上尖城、大行城、嘉彌城、姑城、筒浮城、乾川城、白馬城、龍骨城等要衝之地,都被周法尚的水師控制住了。

這也意味著隋軍的兵鋒延伸到“長白山—薩水”戰場的薩水以北了。

薩水以南,則是第三戰場“薩水浿水”平原了,這也是楊集定下的最後一個大戰場。

“薩水浿水”平原主要是由順安和平壤平原組成,只要隋軍渡過薩水,便能大規模使用騎兵作戰,一路殺到浿水中上游的平壤城下,雖然以周法尚為主的隋軍現在還沒有這個實力,卻也能令“薩水浿水”平原一片譁然、一片混亂。

同時也斷了薩水南北兩岸的聯絡,最終導致高句麗被切割成五六個無法聯絡、各不相干的板塊。

此時的橫山城城主府議事大堂中,楊集正與帳下一眾文武議事,楊集目光從地圖上移開,向斛律晉問道:“斛律將軍,你對高句麗最為熟悉,可知‘薩水浿水’平原有多少兵力?能否介紹一二?”

周法尚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一連串動作,令局勢一片大好,可是高句麗三路大軍完蛋之前,楊集無兵可援;尤其是夾在中間的蓋牟城和市城壓力最大,楊綸現在不但要應付乙支義德的五萬大軍,還要應付建安城主淵子澈和鉛山城主武臺安六萬聯軍,所以周法尚軍現在是一支深入敵境的孤軍,加上他的兵力分得太散,情況著實是有些不妙。

斛律晉起身一禮,向楊集介紹道:“大王,‘薩水浿水’平原乃是高句麗核心中的核心,南方又有新羅、百濟,故而水陸之軍常年保持在二十萬人左右;要是加上各城守軍和半農半兵的雜兵,以及民間男丁,那麼這一地帶的可戰之士當有六十多萬人.”

楊集沉吟半晌,又問道:“斛律將軍說的六十多萬人,是不是包含了‘薩水浿水’平原所有男丁?”

“正是如此!”

斛律晉應了一聲,細細解釋道:“高句麗全民皆兵,上到六十歲、下到十二歲的男丁都是兵源;一旦中樞有作戰需要,這個年齡段的男子都要上陣,而末將所說的兵力,便是按照這項軍制來報的.”

“只不過高句麗王室和各大家族、各個宗族傉薩還有很多不在官籍的奴隸,要是再把這個年齡段的奴隸也算成兵源,那麼南方可戰之士就更多了.”

介紹至此,斛律晉做了一個總結:“這也就是說,南方除了二十萬精兵、數目不詳的各家奴兵之外,餘者皆是烏合之眾。

要是把精兵殲滅,那些烏合之眾甚至都不用打.”

楊集打了這麼多年仗,自然知道烏合之眾打順風仗猶可,若是正面對決、或是戰爭陷入僵持,他們一定先行逃跑,最終引發全軍崩潰。

這種“兵”用來守守城還行,要是拉到戰場之上,他們非但沒有起到絲毫作用,反而成為全軍致命的重要因素。

他看了斛律晉一眼,又問了一句:“那麼精兵的部署情況又是如何?”

斛律晉拱手道:“戰前,高句麗在三國的邊境線上部署六萬精兵,這支邊軍的總署設在平壤城以南的漢城,而漢城又有四萬精兵,如果再部署在甕遷縣和延平島的水師,南方邊軍當有十五人左右。

這支軍隊現由留守平壤左太大使者、漢城城主高嶽遙遙掌控,實際統兵大將則為十多名大使者,而大使者這個職務,相當於突厥的萬夫長.”

他也知道楊集擔心周法尚那軍孤軍的安危,接著又說道:“在薩水以南、浿水以北這一帶,高句麗精兵的總兵力頂多有七萬人,再把精悍的禁軍、各家各族奴兵算上,當有十三萬左右。

不過這些軍隊並沒有集中在一起,而是分守各城、各地.”

聽到這裡,楊集徹底放心了。

他取出一支令箭,向房玄齡說道:“戰事至此,連山關已然成為腹地,只需留下五百名士兵看守物資即可。

房參軍,你立刻以我的名義向楊善會和高行文下一道調令,讓他倆率三千五百士兵沿草河、烏骨江南下烏骨城,接受周法尚統御和安排.”

“卑職遵命!”

房玄齡上前接過令箭,前去擬令、安排信使。

“周法尚部暫時無憂,而長弓嶺、遼東城地區又有楊義臣為主的主力大軍,這也沒有什麼好擔心的!當前之要,在於即將受到南北夾攻的安市城.”

楊集停頓了一下,又說道:“如今楊義臣之軍不能動,一切就看我們的了。

我們務必在最短的時間內殲滅董重軍、楊賢軍,而後,再去對付淵子澈,只要將這三支軍隊消滅乾淨,就能自南向北、殺向遼東城,而李子雄之軍也能勝利渡河.”

“至於乙支義德那五萬名烏骨軍,即便滕王是滅不了,但是對方也攻不下安市城,所以可以將此軍放到最後解決.”

“移交軍權”當天,楊義臣等人定下了十分周詳的作戰計劃,這也是楊集放心“玩耍”的主要原因,但正所謂兵無常形,水無常勢,這驟然變化的戰爭局勢,使那個作戰計劃有些不合時宜了,不過整體走勢並沒有發生太大偏離。

楊集這裡稍作改變即可,而楊義臣那邊,甚至連變都不用變。

“大王言之有理!”

凌敬微笑道:“高句麗這三支軍隊加起來,足有十二萬人左右,要是加上擔任輜重兵的雜兵、青壯,少說也有十五萬,如果他們凝成一軍,朝著一個目標殺,我軍自然要不好打。

可是高元和淵子游又讓此軍各行其事、各自為戰,這無疑又給了我們逐個殲滅的機會。

以我們現在的兵力,足矣輕鬆將三路大軍一一殲滅.”

眾人聞言,盡皆是笑出聲來。

其實高句麗已經吃過“添油戰術”的幾次大虧了,高元和淵子游豈能不知這是一個致命戰術?可他們受制於勢,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用這種致命的辦法來解決眼前困難。

而橫山城是韋雲起拿下的後勤重地,由於此城易攻難守、物資眾多,楊集便在此城部署了五千名涼州軍、一萬名奚族軍;當他拿下黎山城以後,為了殲滅來犯的三路高句麗偏師,又從湯河大營調來一萬涼州軍、五千驍果軍、五千降兵。

如果再把眾人的親兵一一加上,總兵力足有三萬八千人。

在接下來的戰鬥之中,就算用一萬名士兵留守橫山城,他們可用之軍還有兩萬八,要是先把殺向橫山城這一路敵軍殲滅,又能從守軍之中抽出一半以上的兵力。

便在此時,一名當職校尉步履匆匆走進大堂,雙手將一個方方正正的紅小包袱高高舉起,大聲說道:“啟稟大王,滕王派斥候送來八百里加急軍情.”

朱粲聞言,連忙從校尉手中接過包袱展開,將裡面的書信轉交給楊集,楊集在案几上展開軍報,一目十行的看下去,臉色不禁浮現出了一抹笑容。

“大王,莫非周總管又打贏了?”

薛舉好奇的問了一句。

“不是周總管,而是滕王!”

迎著一雙又充滿好奇和期待之色的目光,楊集笑著說道:“這是滕王發來的捷報,他在‘千山—碧沙河’道伏擊了乙支義德……”

“戰果如何?”

“戰況如何?”

“但不知結果如何?”

“大王,乙支義德完了不曾?”

“……”

眾人驚喜交集,異口同聲的打斷了楊集,不約而同的問了同一個意思。

“這場伏擊與高行文伏擊高行恭如出一轍,滕王不費一兵一卒,就把五萬敵軍殲滅乾淨.”

楊集也不以為忤,笑著報了一個結果,大致的介紹了作戰過程:“‘千山—碧沙河道’乃是沿著河床而建,官道南北都是山。

滕王聽聞敵軍來犯,便主動出擊,於官道中部佈下伏兵,當敵軍進入埋伏圈,伏兵立刻用石頭截斷敵軍道路、退路,然後從山上放下滾木礌石。

乙支義德率領的五萬烏骨軍在滾木礌石之下,死得一乾二淨、一個不剩.”

眾人大喜過望、心花怒放;不過凌敬遠比眾人冷靜,他高興是高興,可他此時卻想到一個十分關鍵問題,向楊集拱手詢問道:“大王,淵子澈率領的六萬大軍即將抵達安市城,但不知滕王這次動用了多少兵力?此軍此時是否安然回城?”

“凌參軍問到問題的重點了,不過不必擔心.”

楊集笑著說道:“周總管聽聞乙支義德進入‘千山—碧沙河道’,擔心滕王應付不了敵軍的南北夾攻,便讓獨孤盛將軍、王辯將軍率一萬五千名驍果軍尾隨敵軍而去,當滕王所用的一萬千大軍完全伏擊,便在第一時間率軍回城;至於打掃戰場、清點戰利品,則是交給了及時趕來的驍果軍.”

“那就好!”

凌敬鬆了一口氣,戰爭至此,局勢和結果越來越明朗了;從某種程度上說,隋軍已經過了相持階段,初步進入全面大進攻,只要滕王楊綸和李端四個南下門戶,高元插翅難飛,如果將高元生擒於遼東城,一切的一切都將變得輕輕鬆鬆。

受娘娘城大捷、‘千山—碧沙河道’大捷的鼓舞和刺激,堂中文武爭雄之志、競功之心猛然迸發出來;薛舉不待眾人出聲,便搶先起身行禮道:“大王,但不知我軍何時出征?”

楊集看到眾人鬥志昂揚、神采奕奕,心知大家都被刺激到了,他沒有回答薛舉的問題,徑自向凌敬問道:“凌參軍,幾時了?”

凌敬看了下沙漏,說道:“大王,時間已進巳時六刻.”

巳時六刻也就是早上十點半左右,時間還很早,今天還可以做很多事,楊集目光在諸將身上掃視了一圈,最終定在了韋雲起身上:“韋將軍,橫山城不容有失,你與處和將軍帶五千涼州軍、五千奚族精騎繼續留守此城.”

一邊說、一邊將捷報放入信封,遞向了韋雲起:“同時派人將這封捷報送往楊義臣將軍手上,刺激刺激他們.”

“末將遵命!”

韋雲起應了一聲,有些哭笑不得的上前接過書信。

想到“刺激”這個詞彙,楊集忽然有了一個鬼點子,他向韋雲起說道:“稍後,我會修書一封,請楊義臣派人把高元的家眷送回遼東城,送人隊伍要把聲勢弄得大一些;入城之時,最好是敲鑼打鼓、弄得滿城皆知.”

眾人為之愕然,但腦子靈光的人很快就明白了楊集的意圖,高元的家眷已被送回大本營了,與其留著浪費食物,倒不如用去動搖敵方軍心和民心;等到遼東城攻克,照樣手到擒來?

“末將明白了!”

韋雲起領會了楊集的用意,笑著說道。

楊集安排好留守之軍、以及後續之事,便向隨軍諸將吩咐說道:“會議就到這裡了,我們在未時四刻出發.”

“你們下去以後,令將士們飽餐一頓,每人帶上五天干糧、充足箭矢。

不得有誤!”

“末將領命!”

眾將轟然應命,告辭而去。

楊集當即向楊義臣寫信一封,蓋上了大印。

寫完這封,楊集腦海中想起凌敬曾經說過高元憤怒之下也要勳章,但是他覺得時機不成熟,就沒有給勳章;現在的高元一定是焦頭爛額、誠惶誠恐、食宿不安,如果給他勳章,搞不好能夠把他氣死。

念及於此,楊集興致勃勃的提起筆,又給高元寫了一封感謝信、並且附上一枚特級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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