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城王宮之中,當高元見到淵子游、淵子澄等北方勢力紛紛反對自己提出來的放棄之議,便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他放棄整個遼東的想法,絕不是瞎說亂搞,而是他們高句麗的精兵、青壯幾乎都集中在了遼東;蓋牟城和安市城以南的地區除了留守平壤平原和防禦百濟新羅的十萬名精兵、以及四萬水師以外,別的重要城池都是兵微將寡。

如果再把現有的二十多萬精兵、二十多萬青壯折在遼東,陸上的隋軍便能挾大勝之勢長驅直入、直抵平壤城下,隋朝正在打造的北方水師也能渡過渤海烏湖海、直抵浿水入海口。

而他們高句麗,將無可戰之軍。

在他看來,“大梁水—遼水”所包圍的遼東平原一域還是太大了,淵子游所說的太子、下堡、白巖、燕州、遼東五城彼此隔得較遠。

城與城之間雖然還有一些小城和要塞,但是隋軍要是像他們對付宇文述那樣用更多兵力牽制五大城池,就能分兵拿下大城縫隙中的小城和要塞。

最後這五座大城各自為戰,根本難以逃過被逐個擊破的命運;所以遼東平原最後還是會失守,區別的只是時間長短罷了。

與其弄得“人地皆失”,倒不如在隋軍大舉到來之前,及時收攏軍民,一起退守蓋牟城和安市城以南,再用二城消耗隋軍,。

此二城要是也失守了,可他們還有大量精兵和青壯,還能在“二城—鴨淥水”之間與隋軍作戰,利用險峻地形、惡劣的氣候將隋軍拖死、耗死。

“大王,不可!”

聽了高元的解釋,淵子游卻是決然道:“我國國小民寡,糧食皆靠遼東供給,不可輕言放棄;再者,遼東百姓世代生活於此,故土難離。

若是我們一戰未打就此撤離,又如何向百姓交待?百姓又如何願意撤退?”

淵子游等北方派反對的原因:一是對高句麗的軍隊有信心,他們認為北方之敗,主要還是松尊和禮雍、權明、乙豹等人在長期對峙過程之中,養成了輕敵大意、麻痺疏忽的壞習慣,當他們被隋軍一突擊,便落得了兵敗如山倒的下場。

現在各支軍隊都是戒備有加,隋軍很難再取得之前的大勝了;而且他們兵力眾多、武器裝備精良、糧草物資充足,完全可以把隋軍抵禦在‘大梁水—遼水’之外,根本用不著撤到蓋牟城和安市城以南。

二是出於自身的利益考慮,他們之中的很多人是漢人、鮮卑人、奚人、契丹人、靺鞨人、柔然人、突厥人,他們的先祖在高句麗的地位十分卑微,完全就是一幫打仗的“炮灰”、一幫普普通通的百姓和奴隸。

他們祖祖輩輩用鮮血、用性命打下了遼東平原,並因為遼東平原而興旺。

而南方本來就非常排斥北方派,後來更因為搶不到北方派的資產,導致排斥變成了妒忌、怨恨。

若是就此南退,他們失去的不僅是資產,還有根基、還有尊嚴、權力,必然像他們先祖那樣被南方派壓榨、宰割、打壓。

“大對盧言有有理!”

高元認可了對方的說法,卻又堅持著自己的主張:“我們實力不如隋朝,僅僅只是陸上數萬隋軍就令我們損兵折將,若是隋朝反應過來,隋帝再發二三十萬大軍,屆時他們單憑拼消耗,就能把我們耗光。

楊集之所以能夠輕而易舉的攻克吐谷渾,主要就是因為他之前就已經把吐谷渾兵力、物資耗光了;而慕容伏允也是因為沒完沒了的對峙、沒完沒了的徵糧,被吐谷渾子民所拋棄,我們要是和隋軍沒完沒了的對峙,豈不正中楊集之下懷?豈不是步了吐谷渾之後塵?”

“南撤誠然也是拼消耗,可我們只要守住蓋牟城和安市城,就能利用千山道襲攏遼東平原、就能利用遼東平原上的耳目細作發動小規模作戰;到時候,被消耗將會是兵力眾多的隋朝,而不是我們高句麗.”

“只是……”淵子游皺了皺眉,直接挑明道:“只是就此退去,又如何安置遼東百姓?若是把田地重新均分,南方百姓不答應;若是不分,北方百姓也不答應。

長此以往,肯定出大事.”

聽了此話,高元為之啞然。

南北雙方矛盾重重、積怨極深,歷代君王讓雙方分開駐守,除了地理需要、現實需要,也是避免雙方在關鍵的時刻內鬥。

當然高元也擔心大隋對高句麗的滲透,遼東平原以前遠離中原疆界,尚且有很多人以仰慕中原文化、學習中原文化為由,幹著叛國求榮之事。

讓人鬱悶的是齊、周、隋根本就不需要這些人,純粹是這些人嚮往中原文明、純粹是這些人骨頭軟和犯賤,一廂情願去當中原歷代政權的狗腿子,結果還擔心人家不要。

隋朝現在繁榮昌盛、強大富足,是當今世上當之無愧的霸主,與之接壤遼東貴族、漢人後裔嚮往之極,而這類人的數量也將遠遠超過齊周時期。

一旦他們不戰而退,這種人定然“看衰和唱衰”高句麗,並引起更多人追隨。

面對這個數目龐大、危難當頭會賣國的群體,他現在既沒有對方通敵的罪證,又無法一一甄別。

要是把他們帶到南方,而隋軍又步步緊逼,他們極可能在在內部響應隋軍的攻勢。

此事涉及高句麗國運、國祚傳承,高元又見北方派態度異常堅決,只好咬了咬牙,最終艱難的下了決定:“也罷,大對盧且令大梁水以北的軍民退到南岸,而後,再憑據大梁水、遼水抵禦隋軍,將對方抵禦在對岸.”

“老臣遵命!”

淵子游應了一聲。

“會議且到這裡吧!”

高元向眾多文武說道:“國事艱難,戰事緊急,望諸位各司其職,同心協力擊潰來犯之敵.”

“遵命!”

文武百官行了一禮,紛紛離開。

望著眾人的背影,高元心下久久難以平靜。

他明白淵子游反對的主要是理由是代表北方勢力來爭取利益,不管遼東平原最終是否守得住,都不影響他在北方勢力中的地位和名望,因為他已經努力了。

儘管心中十分不滿,只是高元也知道高句麗的實力本就不能和大隋王朝相比,要是此時得罪了北方勢力、少了北方的勢力的全力作戰,他們的勝算更加渺茫了。

為了大勢、大局,他這個國君只能忍。

只是高元也明白自己在這裡很不安全,但是大敵當前,明知有危險也不能退,否則便是動搖軍心,影響到軍民與敵軍作戰的意志。

沉吟半晌,他返身來到地圖之前,頭也不回的向默默跟在身邊的宗族大將高惠敦說道:“隋朝亡我之心,昭然若揭,而大對盧等人又不願退,為了防止萬一的發生,蓋牟城和安市城得換將,不能再讓大對盧的人鎮守了.”

高惠敦是灌奴部一名傉薩,其地位相當於部落聯盟裡的一部酋長,他也是一個比較有見識的人,聽了高元有了換將之意,僅只猶豫了一下,便勸說道:“大王,大敵當前,要是臨陣換將,大對盧等人怕是覺得大王是懷疑他們,繼而影響他們的作戰意志。

如果讓他們的人當副將,估計也不會樂意。

而且主將、副將來自不同勢力的話,也容易產生矛盾,這樣反而會讓局勢更加惡化.”

“哼!不用管他們。

他們此時名為抵禦隋軍,實則是企圖讓數十萬戰士和青壯為他們賣命,我迫於大勢,不得不從.”

高元冷哼一聲,說道:“但是他們此時都以部署作戰為重,而且信心十足,認為他們能夠將隋軍御有大梁水、遼水之外,不會將蓋牟城和安市城的軍權放在心上.”

說著便回過身來看了看高惠敦,見他默不作聲,便知道他以為自己要奪權、背後搞事,於是接著說道:“我不是要奪權,更不會做出親者痛,仇者快的愚蠢之事;而是,我擔心大對盧的設想,也攔不住隋軍,所以必須將異常關鍵的蓋牟城和安市城牢牢掌控住.”

“此之二城若是繼續由北軍坐鎮,兵將們一旦聽說北方局勢不妙,極可能響應大對盧之令,帶兵北上作戰,使此二城有城無防。

但若換成是南軍,他們能夠冷靜面對和對待一切,更不會擅離職守.”

“大王,您是否有些過慮了?”

高惠敦有些不以為然道:“楊集麾下之軍不過十多二十萬,而且以步騎為主,又如何能威脅到我軍後方?又如何能夠渡過戒備森嚴的大梁水和遼水?”

“我們在北方三大犄角部署了二十多萬大軍,我以為他們能夠抵禦隋軍,更沒有想到他們敗得這麼慘,可是結果呢?還不是被楊集打得一敗塗地?”

高元看了高惠敦一眼,冷冷的說道:“楊集此人胸藏韜略、詭計多端,乃是隋朝的尚書令、軍神,小看他的突厥汗國、契丹、奚族、吐谷渾紛紛倒下了;大對盧也是因為小看他,損失了十多萬精兵、丟了漠州;松尊和禮雍等人因為小看了楊集和隋軍,也落得如此之下場.”

“我們吃了這麼多的大虧,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要是繼續小看楊集和隋朝,必然是亡國滅種的下場。

你立刻讓高惠貞率令兩萬精兵接管蓋牟城和安市城,只要此二城在手,我們進可攻、退可守.”

聽到這兒,高惠敦已經心頭一片凜然,連忙拱手道:“末將遵命!”

見他終於意識到問題的嚴重,高元鬆了口氣,點頭道:“去安排吧!”

“喏!”

高惠敦抱拳一禮,迅速離開王宮。

高元鬆了一口氣,向待命的侍衛統領吩咐道:“高行恭,你立刻帶上兩千禁衛,護送王后、王子撤回平壤城.”

他這次集結重兵於邊境的主要目的其實就是向隋朝彰顯武力、向隋帝楊廣示威,讓隋朝君臣在會盟之時意識到高句麗不好惹。

其本心並沒有與隋朝開戰的意思,也沒有與如日中天的隋朝開戰的膽魄,所以他把家小也帶了來了,讓他們增長見識。

可是高元萬萬都沒有想到隋朝的反應這麼激烈、萬萬沒有想隋帝楊廣這麼囂張和霸道。

楊廣不但強勢派大軍過來,而且還把以殺戮聞名天下的楊集派來當主帥,更要命的是他們一言不合就開戰、一言不合就幹掉了高句麗那麼多軍隊。

此時和北方已經不安全了,而他本人又受於制勢,只能跟著淵子游等人堅持到底,於是決定把妻兒老小先送回安全國都平壤。

只要家小平安離開,他便沒有後顧之憂了。

“末將遵命!”

侍衛統領高行恭乃是高家的家將,世代為高家效忠,他應了一聲,接著又問道:“大王,但不知末將等人何時出發?”

高元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發現時間還很早,於是說道:“越快越好,兩刻之後你們就出發,不用專程向我彙報.”

“末將明白了,末將告退!”

高行恭抱拳一禮,告辭離開。

遼水西岸、隋軍大營。

遼東道行軍副總管李子雄坐在帥帳之中,看完楊集派人送來的戰報,將之遞給了李景,待到對方看完,便笑著說道:“衛王還是這般犀利、還是這般讓人放心,此役過後,整盤大棋都活了,此時的高元、淵子游怕是已經寢食難安了.”

“確實如此!”

李景摸索著下巴上的胡茬,深以感嘆的說道:“大王和陰世師、王行本已率大軍抵達小遼水南岸的豐夫城,而楊楊義臣將軍之軍也已到了豐夫城東南的杉松城。

如是一來,被高句麗強取的貴端和新城、玄菟諸城所轄之地,以及諸城守軍,已經讓我大隋軍隊三面包抄,而他們的南方又是大梁水。

所以‘小遼水—大梁水’地區用不了多久,就要被大王收復了.”

李子雄聞言點頭,他對於楊集的用兵水平十分放心,而“小遼水—大梁水”地區的高句麗各自為戰,根本就不可能打得過楊集。

所以這個地區被收復,只是遲早的問題而已。

他問道:“依你之見,高元和淵子游接下來,要如何應對?”

“如果我是高元和淵子游,我會趁著合圍之勢未成,迅速把貴端等城兵力收攏到大梁水南岸,然後集中兵力,據大梁水、遼水與對手博弈。

依我之見,高元和淵子游也會這麼做.”

李景說了自己的看法,又向李子雄道:“大王兵力有限,麾下之軍不但是陸戰為主的步騎,而且長途奔襲至此,疲倦不堪,此外,還要防止大梁水南岸的敵軍北上。

他們此時沒有餘力對付南撤之軍。

我們雖然不能渡到對峙作戰,卻也不能讓對方從容撤退.”

“我也是這麼想的!”

李子雄沉吟半晌,向李景說出了自己的戰術構成:“我決定向對岸的高句麗發起騷擾之戰,同時令遼東郡令燕詢從通寶定鎮(武厲邏)遣輕舟小隊東渡遼水、遼澤,襲擾新城、玄菟守軍.”

“我們這邊的軍隊,主要是拖延敵軍、給高元和淵子游製造麻煩,同也是為大王創造戰機,你以為如何?”

說著,李子雄又是一嘆,他們也想派遣大軍東渡遼水,全力協助楊集作戰,問題是以他們這些手中的小船、木筏子,連濤濤遼水都應對不了,又如何與對岸嚴防死守的的高句麗軍作戰?

“此法可以!”

李景點了點頭,又向李子雄建議道:“李將軍,我軍主力是過不了對岸。

但是高元和淵子游為首高句麗軍已為大王所吸引,而且他們的水師也過不了這邊,所以我們手上的兩萬五千名冀州軍,留著也是浪費。

不如就讓他們沿著遼水北上,於昌圖一帶過河、助戰.”

“可!”

李子雄毫不猶豫的應了下來,稍一沉吟,又說道:“滕王不在,冀州軍缺乏主將率領,將軍又是大王指定的冀州軍副將,此軍就由將軍統御吧!”

“喏!”

李景起身應命,接著又道:“末將這便整軍出發,若是滕王有訊息,還望及時透過.”

楊綸帶著水師和五千冀州軍出海之後,已經杳無音訊,也不知他們跑哪兒去了,甚至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著實是讓公擔心之極。

“自然!”

李子雄點了點頭。

“告辭!”

李景抱拳一禮,大步離開。

多伐嶽城在隋軍三大犄角之中,屬於東“犄角”。

它位於長白山山脈西麓、粟末水以西,此城以南,則是高句麗的磨米城和麥谷城了。

三座城池呈現出一個“△”形狀,多伐嶽城位於三角形的尖端,而磨米城和麥谷城分列在下方兩個點,磨米城在西、麥谷城在東。

多伐嶽城北方和西方是“老爺嶺山脈”,“老爺嶺山脈”為長白山支脈之一,呈“東北—西南”走向,而於仲文的軍營便建在“老爺嶺山脈”緩緩向平原延伸的南南餘脈。

軍營背靠“老爺嶺山脈”,與東部的多伐嶽城相距二十餘里。

此時的帥帳之中,於仲文也在緊緊的盯著地圖觀看,思索破敵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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