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將軍,有何吩咐?”

處理好軍營中的事宜,慕容伏駿馬不停蹄去了戰場之上,出面幫助劉洎安撫那些降兵和傷兵,接著又被李大亮召回軍營之中,將“二鬼子”這個角色演繹得淋漓盡致。

見著李大亮和獨孤平雲,慕容伏駿臉上再次泛起了諂媚笑容,李大亮和獨孤平雲雖然看得異常厭惡,但慕容伏駿率眾歸降,使他們不用強攻軍營,有效的減輕了隋軍士兵的傷亡,所以他立功是不容否認的事實,他們不能因為個人喜好否定他。

“慕容將軍,請坐!”

李大亮揮了揮手,臉上不失禮貌的帶著幾分微笑。

慕容伏駿以前也是名豪邁勇悍的好漢,但十多年的朝不保夕的日子,使他變得惜命怕死,同時也學會了察言觀色的本事。

他小心的看了上方一眼,發現李大亮身邊還有一名英武的青年將領;只看兩人同坐一席,便知道眼前這名將領的身份不低,當下不敢怠慢,客氣的行禮之後,乖乖的坐在下手位置,不敢多言。

那名將領自然就是獨孤平雲了,他見到慕容伏駿如此窩囊怯懦,忍不住看了李大亮一眼,而李大亮也用一種無奈的目光看著他。

兩人急匆匆的把慕容伏駿召集回來,便是讓他陪同獨孤平雲去詐開木裡營,但是這破玩意兒,有膽子詐營嗎?

交換了一下眼神,獨孤平雲擔心這破玩意壞了自己的好事,便和顏悅色的說道:“慕容將軍,我叫獨孤平雲,乃是衛王的親表弟……”

話沒說完,慕容伏駿彈了起來,畢恭畢敬的行禮道:“末將參見獨孤將軍!”

“慕容將軍不必拘謹,我軍能夠不費一兵一費的拿下物資眾多的軍營,慕容將軍功不可沒。

待大王到來之日,我和李將軍便為將軍請功.”

獨孤平雲臉上泛起一抹僵硬的笑容,嚮慕容伏駿說道:“我是衛王的表弟,李將軍是安德王的女婿、衛王的侄女婿,我們在某種程度上可以代表衛王;而衛王是聖人最信賴、最倚重的堂弟,他在某種程度上可以代表聖人。

所以你不必為自己的生命、前途擔憂,只要你再立功勳,那麼,慕容兆就是你最好的榜樣.”

“多謝將軍、多謝將軍!”

慕容伏駿欣喜若狂,激動的連連點頭道:“但凡兩位將軍有吩咐,末將絕無二話.”

“將軍初來,對衛王取得的戰績、我軍的部署並不瞭解,我現在給你說一說。

幾天前,衛王的偏師先後擊潰了尼洛延、慕容巡,今天早已如今已經打敗慕容邕、佔領了當金城,慕容邕和慕容孝雋狼狽逃竄,如今生死未卜……”獨孤平雲戰果說了一遍,又放心的說起了西部戰場部署,以及將要進行的為詐營之舉。

慕容伏駿聞言駭然,問道:“天柱王果真敗了?”

“慕容邕敗得相當慘,最多隻有萬餘人逃出來,不過主力大軍已經自古追來,所以慕容邕已經不成氣候.”

獨孤平云為了增加他的信心,又耐心的說道:“張掖是涼州州府所在,但是卻已經沒有兵力可用了,我們正是擔心慕容邕集重兵破營、攻入張掖,所以一直避戰。

若非兵力眾多的慕容邕慘敗,我們今天還會守營不戰,更不會想著去奪取木裡營.”

慕容伏駿好歹當過親王、萬夫長,不僅知道涼州的情況,也能判斷出獨孤平雲並沒有欺騙自己;而這個認識,也導致他對慕容伏允的畏懼蕩然無存、對未來前程更是充滿了信心。

他豪氣干雲拱了拱手,氣勢睥睨的問道:“李將軍、獨孤將軍,末將初來乍到、寸功未立,為大隋盡力之心早已蠢蠢欲動,此刻想按捺也按捺不住;但不知獨孤將軍何時出發?”

李大亮、獨孤平雲:“……”

好傢伙,不愧是當過親王的人。

都是這般的不要臉。

不過他們雖然有所不齒,但慕容伏駿的表現終於令他們滿意了,獨孤平雲說道:“不急,李將軍還有些話要詢問將軍.”

慕容伏駿連忙向兩人拜道:“將軍但有疑惑儘管問,末將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慕容邕經此一敗,吐谷渾在錫鐵山以西還剩多少兵馬?”

李大亮問道。

慕容伏駿說道:“慕容邕十分謹慎,他防止自己兵敗之時,無糧可食,便在當金城到木裡營之間部署了五個後勤補給點,補給點之間相隔兩到三百里,各有兩千精兵鎮守!在我們以東,除了木裡營五千士兵之外,另外還有兩個補給點.”

李大亮沉思片刻,又問道:“那些主將,將軍可都熟悉?”

“全都認識,熟悉卻是談不上.”

慕容伏駿想了想,又補充道:“如果將軍想一一詐取大營,我覺得我可以!”

“哦?”

李大亮目光一亮:“我們西邊的補給點,距此有多遠?”

慕容伏駿想也不想的答道:“約有六十里左右!”

“就從這個開始好了,只不過潰兵都往那邊逃,想來對方有所準備了,你們帶著大軍過去,儘量保住營中物資.”

李大亮說完,又對慕容伏駿說道:“慕容將軍且去尋些親兵,準備吐谷渾的衣甲.”

“喏,末將告退!”

慕容伏駿連忙躬身告退

“你打算重用此人?”

待慕容伏駿走後,獨孤平雲急忙問道。

李大亮說道:“大王曾經說過,敵人若是運用得好,比自己人都要好使,此人的鬥志已經被你激發起來了,他此刻急於表功,定然會盡心盡力,屠起吐谷渾人來,也會比我們兇悍.”

自古以來,對待自己人最狠的,從來不是征服者,而是甘當征服者走狗的“自己人”,這種人在後世,就是耳熟能詳、人人痛恨的“二狗子”。

“二狗子”對於征服者而言,就是一個沒有地位的奴隸,各種苦活累活送命活都會留給這些奴隸去幹,他在多重壓力下,心態更為扭曲、行為更為瘋狂。

比如涼州軍中的突厥、鮮卑、羌胡、粟特奴兵,普遍都比隋軍士兵血腥、殘暴;他們在戰爭之時,往往以更瘋狂、更殘忍的手段斬殺隋軍認為的敵人,至於對方是不是同族,根本就不會在意。

“二狗子”這種惡劣的行徑,既是釋放隋軍施加在他身上的壓力,同時也是希望自己的努力得到“主人”的認可,但他所不知道的是,無論敵我都不會喜歡他、不會認可他——

只因原先的國度、種族當他是叛徒、殺人兇手。

而新主則是覺得他對同族尤且這麼兇狠、毫無人性,根本就不可信。

新主為了防止他們有朝一日反噬自己,始終對“二狗子”懷有警惕、戒備之心;而這,也是楊集為何把立功奴兵打散分居的重要原因,只要他們人少了,他們再是兇悍,也不敢與周邊的人群鬥,唯一能做的,就是儘量融入其中。

但是話又說回來了,“二狗子”有時候比征服者的自己人好用、管用,所以這又是使“二狗子”比較受到征服者喜歡和青睞。

就在獨孤平雲和慕容伏駿率領隋軍吐谷渾軍混搭的六千名騎兵、於傍晚時分奔向目標之時;慕容邕和慕容孝雋這對難兄難弟、正好帶著潰兵風馳電掣的趕到他們所跓足的野馬鎮。

慕容邕讓拓跋淵率領各級將領安撫士兵、並承諾天一亮就會東進。

等到拓跋淵奉命離開,中軍大帳之內只剩下慕容邕、慕容孝雋了。

相顧無言,唯有沉默。

逃命時沒有細想的事情,也在此刻盡數湧上心頭。

雖然兩人都沒有說話,可是他們都知道經過這場慘敗,錫鐵山以西再也抵禦不了楊集強悍,吐谷渾這片廣袤的大地實際上已經淪陷,一旦楊集推到錫鐵山,勢必給東方造成驚天動地般的影響。

作為慘敗的罪魁禍首,大可汗慕容伏允又將如何對待他們?到底是冷藏不用?還是滅族?而在隋軍強大的攻勢之下,吐谷渾又能堅持、支撐多久?

以上這些問題,他們都在考慮,但不僅沒人能給他們答案,但是連問都不敢問。

“大帥,楊集的作戰風格是不進攻則罷、一旦進攻就會讓人喘不過氣來;我認為追兵已在路上,我們在此休整一晚,實在太危險了.”

慕容孝雋終究是說話了。

“你說的,我也知道。

但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慕容邕苦澀的說道:“我軍士兵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如果我們強行行軍,激起兵變都有可能。

另外就是,我對副帥慕容巡還抱有一點希望,如果他成功將數萬士兵帶回來,那我們仍可一戰.”

慕容孝雋默然半晌,終是說道:“大帥,如果我猜得不錯,副帥和慕容儼已經被隋軍殲滅了,還是不要抱有希望為好.”

慕容邕臉色劇變,霍然抬頭問道:“何以見得?”

“隋軍主力有六七萬人!可是昨天的戰鬥之中,隋軍始終只有四五萬人,而楊集最為精銳的捷勝軍,更是始終沒有露面.”

慕容孝雋注視著慕容邕,低聲說道:“大帥覺得這些軍隊去了何處?”

“也許你說得對.”

慕容邕又是一陣無言的沉默過後,他嘆了一口氣:“經過這一戰,西部已告淪陷,木裡營位於開闊在帶,不可守!我等應當收縮兵力,退守錫鐵山,於魚卡河中游建立新的防線。

唯有如此,方可抵禦隋軍.”

說到這裡,慕容邕回想著烙在腦海中的地形圖,又嚮慕容孝雋說道:“若是讓隋軍破了木裡營、殲滅我軍所有軍隊,隋軍即可挾大勝之勢,沿著大柴旦盆地長驅直入。

屆時,全國上下必將一片譁然.”

“我的看法和大帥一致,木裡營確實不可久守.”

慕容孝雋猶豫了一下,又嚮慕容邕說道:“大帥,我還是認為這裡不安全,應當早點離開為好.”

“也罷,就讓將士們休整三個時辰,三個時辰後,必須離開.”

經慕容孝雋這麼一說,慕容邕也絕了等待慕容巡、慕容儼的想法,緊迫感立馬湧上了心頭,他說道:“你也去休息吧!”

“遵命!”

慕容孝雋行了一禮,默默的退出了大帳。

“大帥!”

一名親兵入內,嚮慕容邕輕聲道:“明天還要趕路,您也早點休息吧!”

“嗯!走吧!”

慕容邕應了一聲,起身便走向後帳,被外面冰冷的夜風一吹,混沌的頭腦稍微清醒了一些,他目光望著蒼茫夜色,心下暗自長嘆:若是吐谷渾國祚覆滅,他又將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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