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有蘇珺瑤依舊失眠,外面似乎又飄起傾盆大雨,將這一夜黑渲染了一層淡淡的雨霧。
有蘇珺瑤怕這鮫人又入魔,把凌雲闕安置在了側院。
她坐起身醒了好一會兒神,穿上鳳履往門外走去。
清清守在門口,見有蘇珺瑤醒來,問道:“殿下可還是無法安睡。”
有蘇珺瑤捲翹濃密的睫毛彎彎,抬眼,說不清的愁苦映在其間。
“清清,隨我去後花園走走吧。”
*
皇城後花園,一進這偌大的林園內,花香就撲面而來。
奼紫嫣紅的花骨朵爭先恐後的綻放著,哪怕是立秋,也遮不住花兒爬出泥土的花蕊。
清清撐著一把紅的豔麗的油紙傘,與有蘇珺瑤漫步雨霧之中。
有蘇珺瑤換了一身紫色流仙裙,天藍色的流蘇勾勒一支軟榻的柳腰,金色的項鍊戴在脖頸上,襯得有蘇珺瑤原本就白皙的面板更為柔嫩。
鳳釵盤發而起,有幾縷細碎的頭髮隨著風蕩在額前,引得她臉上作癢。
兩人來到蓮花池,目視到亭子中有一人,那背影很是熟悉,有蘇珺瑤勾了勾唇,朝那走去。
蘇皇的雙手撥動棋珠,一手捻白,一手落黑,竟是在自下棋盤。
“父王。”
“參見陛下。”
“嗯,清兒起身吧,瑤兒,來,陪父王下下棋。”
有蘇珺瑤坐在蘇皇的對面,選了黑色的棋珠。
清清整理好棋盤,便退了兩步。
蓮花池蘊有天地靈力,蓮花花開不落,隨著悽悽慘慘慼戚的冷風盪漾,激起一圈一圈的漣漪。
淡淡的花香滲入感官,暗香疏影,來來回回,繞著圈,踩著瑟瑟秋風。
棋盤雖小,卻是一方天地。
一摸,一探,一放,黑白對弈間,局勢撲朔迷離。
有蘇岐澗淡笑,落了一顆子,將有蘇珺瑤的黑子吃掉三個。
“瑤兒,佈局,不可藉助別的棋子,否則就會像現在這樣,局勢逆轉。”
突然而來的話語,聽的有蘇珺瑤摩挲黑子的手停頓了一下。
蘇皇明顯是話裡有話,告訴她行事不要用外族之人,比如,凌雲闕,這個妖族之人。
有蘇珺瑤眸色瀲灩,細細觀摩這棋局。
“父王說的哪裡話,棋子,最終還不是人把玩在手裡的稀罕物。”
她笑著,落下黑子。
有蘇岐澗目光深邃,捻起一顆白子,毫不猶豫的落了下去。
清脆的一聲,伴隨語重深長的勸誡:“棋子雖是稀罕物,卻也不似翡翠黃金那般流通惹人喜。”
“這棋盤如帝王之家,最忌輕狂、輕信,落子無悔,卻言道若知此時,何用前步走。”
有蘇珺瑤緘默良久,最終把棋子落在邊緣處。
“黎明百姓生死間,皆由我心,珺瑤自知身肩重任,落子絕非偶然。”
有蘇岐澗輕哂,落子之後,開門見山道:“瑤兒,你可是真愛上了那位鮫族質子?”
“並非,父王,我……”
重生的解釋堵在喉中,有蘇珺瑤紫瞳黯淡下去,重生,又有誰能信呢?
“父王,我再也愛不上任何人了。”
有蘇岐澗抬頭,對上悲愴的紫眸。
“為何?”
有蘇珺瑤輕捻白子,慢慢悠悠的放了下去,“女兒……說不出來,漓渚他對不起我,也對不起您,更對不起我蘇國千千萬萬的黎民百姓。”
有蘇岐澗的眸子愈發幽深,卻沒追問下去。
他輕嘆一口氣,轉身又將有蘇珺瑤的黑子捻出來五個。
一方天地之中,黑子被白子翻轉局勢,岌岌可危。
“父王疼你,給你選擇的權利,但是瑤兒,人言可畏啊。”
“左丞相熱衷於將三哥提拔做太子,可東宮無非是個廢品,人言可畏,卻也不能推一個無才無德之人上位。”
啪的一聲,有蘇珺瑤輕輕落下一子,有蘇岐澗眼中含著詫異,這一子,將三方出路圍住,他不禁輕笑一聲,琢磨著下一顆白子應該下在哪。
“左丞相狼子野心,你三哥雖無才無德,卻也是個男兒之身,推翻皇權,有時候並不需要太多東西,只是一個傀儡罷了。”
有蘇珺瑤抿著唇,嬈好的面容微微皺起,帶有一些驚愕。
“父王,如果我殺了三哥哥……”
“瑤兒,稱王者,不可忘初心,弒兄為大逆不道,你可爭奪資源,但絕不能對血脈痛下殺手。”
有蘇岐澗話音威嚴,帝王的壓迫感一觸即發。
有蘇珺瑤暗了暗眸子,應了聲:“是。”
“瑤兒,你是不是有事瞞著父王?”
一陣瑟瑟的風吹過,有蘇珺瑤青絲隨著風擺動,薄薄的月光渡在她身上,給紫色的衣裙披了層淡淡的月光霞衣。
在這萬天一色的黑夜,燭光搖曳,有蘇珺瑤抬起頭,璀璨的眸子深邃。
一點朱唇輕啟,有蘇珺瑤淡然道:“如果說有,父王,我需要那鮫人質子,所以無論如何,我為他做了什麼,父王都不要攔我。”
棋落,白子局勢已去,黑子以少勝多,有蘇岐澗便是再怎麼走,也是徒勞。
這是一場,死局。
有蘇岐澗哂笑,站起身,來到亭子邊緣。
“孤以為,這蓮花從淤泥生出,必定會沾染汙穢,如今看來,這花,出淤泥而不染。”
說罷,有蘇岐澗轉身離去,留下有蘇珺瑤和清清兩人。
有蘇珺瑤望向這蓮花池中,靈力翩然,嗅了些蓮花香,心中也不免沉靜了些。
“清清,我們回去歇息吧。”
“是,殿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