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失意的中年男子，李正義不知道如何安慰他。
只能拍拍他的肩膀道：“感謝你願意跟我說這些。”
“也謝謝你願意聽。”警員苦笑了一下，低聲道，“這些事我都不敢跟我老婆說，太壓抑太負面了。”
“憋在心裡幾年，從未像今天這般輕鬆過。”
李正義看他笑容中的苦澀，顯然，他並沒有放鬆下來。
這個警員，比李正義更適合這個名字。
“天道好輪迴，蒼天饒過誰，用心記著吧，他們總會遭報應的。”李正義糾結了一下，只憋出了這句乾巴巴的話。
“呵。”警員笑了，這次輪到他拍了拍李正義的肩膀，“多謝你的安慰，我該走了。”
他還在上班時間。
李正義看著警員有些蕭瑟的背影，搖了搖頭道：“有緣再見。”
“再見。”
又過了兩年，李正義執行任務時再次見到了警員。
雖然他們生活在同一個城市，但是這是李正義第二次遇到他。
他已經不是警察了。
他買了一個攤位，在夜市裡賣烤串。
但是他顯然是剛來沒多久，面對客人時顯得有些拘謹。
可能是因為他以前都是讓別人配合他工作，現在是他要配合別人去工作的原因吧。
他剛看到李正義的臉就將他認了出來，他有些尷尬地笑著示意李正義過來。
“好久不見小兄弟。”他邊和李正義打招呼邊烤著串，炭火烤得他流了不少汗。
“好久不見，恭喜脫離苦海。”李正義有些複雜地道。
他愣了一下，這次笑容中多了幾分輕鬆：“同喜同喜。”
“要來點不？我請客。”他有些生疏地給烤串撒上芝麻，裝到一個盤子裡。
“鶯歌，三號桌。”
一個女孩兒跑了過來：“哦，知道了。”
李正義從女孩兒的臉上看到了幾分熟悉：“女兒？”
“嗯，我女兒，可愛吧？”他笑著道，臉上有幾分欣喜。
顯然，他很愛自己的孩子。
李正義沉默了，從這個在桌子間跑來跑去的十幾歲女孩兒身上，他看不到這位從警局離職的理由：“被辭退了？”
“……”
“嗯。”
“能說說嗎？”
他猶豫了一下，手上的串停了下來，就停了一小會兒，烤糊了。
糊味一下子讓他清醒過來：“哎呀不好！”
這串救不回來了。
有些可惜，他沒把這些串拿出去給顧客，而是收在了一邊的盒子裡，裡面全是烤糊了的串，顯然，是準備收回去自己吃。
他手忙腳亂地將這批串補了回去，邊忙邊不忘記對李正義道：“能否等我收攤？”
李正義一直等到十二點半，他才收起了小攤。
他出來時看到坐在不遠處的李正義，連忙道歉道：“不好意思啊有些晚，麻煩你等這麼久了。”
“沒事。”
李正義沒看到他女兒，應該是早就回去休息了。
他推著小攤車跟李正義走在路上，邊走邊給李正義說這兩年的經歷。
自從那個女孩兒的案件被結案之後，他就一直被噩夢纏繞。
直到見到李正義時，他才下定決心，要查清楚這個案子。
他不敢明著查，只能自己在工作之餘偷偷查。
一年多下來，他每天早出晚歸，儘自己所能將所有能收集到的資訊都收集起來。
直到他調查的時候被人發現了。
一個月內，他就從原本意氣風發的警員變成了身負黑點的無業遊民。
因為被警局辭退，他找不到工作，所有機關單位他都進不去，他甚至找了好多個保安的工作，還是被刷了下來。
最終他只能來這邊擺攤了。
他查到了李正邦頭上，當時李正邦是市公安局長。
李正邦這種人，當然不會放縱他繼續調查。
他很快就因為莫名其妙的違紀被辭退了。
他手上的證據資訊也很快在李正邦的運作下失效。
他像是被刺瞎的啞巴，什麼反抗都做不到。
“我多麼希望你是一個微服私訪的領導啊，能聽我嘮叨這些，然後把高高在上的他們從天上踹下來。”他苦笑著說道。
只是他的眼睛並沒有在看李正義。
此時的他，真的在幻想有一位嫉惡如仇的領導來到他的身邊，將他所受到的冤屈一一平反。
但是，他身邊站著的是李正義。
超管局的幹員，無權問責李正邦。
李正義沉默著跟他走了一路，回到了他的家。
電梯按了二十樓。
李正義沒有進他的家，在門外站定了。
從他輕車熟路、悄無聲息地推開門就知道，孩子這時候應該已經睡了，而他也不是第一次在晚上回家了。
李正義能聽到他和妻子在說悄悄話，並沒有談到他。
最後他輕手輕腳地走到了門邊，遞給李正義一塊u盤。
“這是我搜集的資訊，雖然現在已經沒用了，但是它能幫你還原一下案件的經過。”他輕輕地說，“你拿著吧，我沒有備份。”
李正義看著u盤，他知道，這是這個中年人與他的理想最後的一絲聯絡了。
他拿走這塊u盤，一起拿走的，將是這個中年人對警察最後的一絲幻想。
李正義還是拿走了u盤。
拿走了這個中年人的夢。
只是看他一副真的解脫了一樣的神情，李正義知道，曾經的職業生涯已經成為了他的負擔。
“希望你的攤子紅紅火火、生意興隆。”李正義給予他最後的祝福。
這個中年人愣了一下，笑道：“承你吉言。”
“有空可以來我的攤子坐坐，我給你免單。”
“有機會的話。”
他們就這樣分開了，李正義不知道他的名字，正如他不知道李正義的名字一樣。
李正義拿著u盤迴了超管局。
在宿舍裡，李正義將他整理的內容看了一遍。
這一看，足足三天都沒再出門。
這個案子的主謀最大嫌疑人是一個富商的兒子。
幹房地產的，有錢。
富商長得不怎麼樣，但是他的妻子很漂亮，他們的孩子顯然遺傳了他母親。
這個孩子的成績不錯，但是不到進李正義所在的大學的分數，富商花了大價錢，給他的孩子買進了大學。
年少多金的高富帥，再加上家教不錯，在大學中很受歡迎。
只是禮貌終究是外表，無人知道他的內在。
學妹在那一屆屬於最好看的那群女孩裡最文靜最乖的。
在被李正義拒絕之後，心灰意冷的她正值最脆弱的時候，這個早已覬覦她許久的高富帥趁虛而入，一整套噓寒問暖、甜言蜜語、金錢禮物等等的連招攻勢下，學妹成了他的女朋友。
他們在一起一個多月之後，高富帥暴露了他強烈的破壞慾。
那時候學妹進了幾次醫院，她對朋友和老師都說是老毛病、小病治一下就好了。
事實上是被這個高富帥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