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先就這樣吧,你們先去忙。

蕭星月你留下.”

又等了數分鐘,大廳裡只剩下任重和蕭星月二人。

任重:“你有話想說.”

蕭星月:“你以前從來不會像個皇帝一樣坐在臺上和你的兄弟姐妹們講話.”

任重:“嗯.”

“這次進攻尋跡者飛船死了很多人,很多很多。

雖然表面看起來是黎陽的陰謀,但我總覺得,以你的能耐……你不可能被他控制。

這種事不該發生.”

任重眉毛一挑:“你對我還挺有信心。

但說話要講證據.”

蕭星月:“沒有證據,只有直覺,念力師的直覺比機甲戰士更強。

我相信自己。

另外,以我曾經對你的瞭解,我原本以為所有念力師都會失業。

你根本不需要什麼秘密審查部門來維護你的統治.”

任重往後一仰,“也許吧.”

沉默了五秒後,他再緩緩說道:“沒什麼事的話,你可以下去了。

‘網’會配合你以最快的速度組建部門,以前你在唸力師機構裡的領導,會成為你的直屬下屬.”

蕭星月低垂著頭慢慢離開了大廳。

在她走到通道口時驀然回頭。

那邊的任重用手背撐著下巴,斜靠在椅子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隱約間,蕭星月似乎產生了錯覺,彷彿看到一道漆黑的天幕從天而降,將他慢慢吞沒。

她竟覺得此時的任重顯得很孤獨。

突然,她瞳孔微縮,意識到什麼,心頭竟湧起莫大的恐懼。

蕭星月以最快的速度乘坐著009號水滴飛船離開了尋跡者,去到了太空中。

她正見著一艘又一艘小型運輸船從各艘戰艦與運輸艦上遠離,大部分去往源星,小部分分散著去往各個太空站、源火星殖民地等等地區。

蕭星月看著這些小型運輸船後面拖拽著的大箱子,又進入管理系統點開星系級主炮的操控介面,發現明明加速度最慢的星系級主炮並未提前預熱引擎開始移動,反而停留在原地,只悄然將炮口緩緩移動,正對準了源星。

她又利用自己的秘密審查部門許可權查詢了一下源星上的武器庫存,驚恐地發現任重竟沒有帶走全部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在每一個基地裡還留下了約莫百分之一的庫存。

蕭星月猛地掩住嘴,腦海中如雷霆炸響。

這人瘋了!他要摧毀源星!不只,他要蕩平源星星系!可於燼和陳菡語這兩人將會留下!“你到底是要做什麼?”

蕭星月終於忍不住私下聯絡任重,問出口。

任重幽幽答道:“按照帝國法律,為了避免帝國科技外洩,每一個尋跡者殖民地在進行大遷徙後,都必須清場.”

“可是……”“沒有可是.”

“我想不通。

一定有別的辦法避開這規定,你這是背叛自己當初的承諾.”

對面的任重嗤笑一聲,“我不需要給任何人承諾。

我就是法律,我的話就是最終決策.”

“你……”蕭星月只覺一股無名怒火湧上心頭,近乎咆哮道:“認識你這麼多年,我曾經那麼信任你,我也主動自我說服,讓自己也成為你的事業的一部分,甚至不惜背叛會長,成為你埋伏在促進會和源星軍工的內應。

我給那麼多人做過心理審查,自詡已經足夠了解人性。

我以為我做對了,我以為我看懂了你和會長不一樣的地方,現在才知道,這都是偽裝!你比他更惡毒!”

任重透過孫艾提供的“網”的視野看著那個站在009號水滴飛船座艙裡,氣得渾身發抖的女子,目光平靜,終於給了一點解釋,“人在不同的位置,會獲得不同的資訊,也會有不足為旁人道的身不由己。

只能告訴你,這是我能找到的唯一最優解。

我並未期望自己得到每個人的理解,因為我得為更多人負責。

蕭星月你只是最先發現了這件事,接下來還會有更多人更不能接受這現實。

就這樣吧,我累了.”

說完,任重掐斷了通訊,又恢復成了那個托腮的姿勢,別過臉去,只凝神靜目地看著斜上方的源星星系投影。

良久,任重發出一聲悠悠長嘆,“唉.”

“為什麼要騙她?為什麼要騙其他人?”

孫艾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是因為你不信任他們嗎?”

任重對著空氣搖了搖頭,“當然不是.”

“那其實你可以做得更隱蔽,反正你也只是要撒謊,大可以等其他人都沉睡後再完成這一步,等我與帝國超網恢復連線後,我將影片發過去不就行了?”

任重搖了搖頭,“謊言沒有牆頭草,我必須讓所有人都看到,這樣他們才能配合我的謊言。

我必須只把秘密爛在你和我的心裡。

曾經我學過一句話,叫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這秘密關乎著至少一百八十億人,甚至兩百億人的性命,也關乎著我接下來在帝國要走的每一步,太重要,容不得半點風險,不能有絲毫錯漏。

我必須嚴格按照帝國的規則行事。

這裡一共有二十億人,不可能堵住二十億人的嘴,哪怕我只在小範圍內闡述真相,也會將原本並不存在的風險無窮放大。

既然源星上都有念力師這樣的職業,我相信帝國一定有更多辦法來挖開每個人的嘴,找到每個人原本發誓要爛在心中的秘密。

哪怕抵達帝國時我們能僥倖逃過審查,但在將來的時間長河裡,一切都可能發生。

只要是秘密就終究會走漏,不管是主動的還是被動的。

所以我沒得選。

如果不是必須得到你的配合,我甚至連你也想瞞住。

唉.”

說完,任重從王座上長身而起,回頭看了看尚且空曠的另外九張椅子,擺了擺手,“小艾,把這九張椅子都收起來吧,以後這大廳裡只會有我一個人的聲音.”

離開大廳,換上一身平平無奇的外套,再披掛上一身普普通通的九級制式戰甲,任重暫時離開了尋跡者,坐上一艘偽裝成普通運輸艦的高效能小型飛行器,直奔源星所在的方位。

大約三個小時過去,任重抵達了一艘懸停於源星遠地軌道的運輸艦的上方。

他並未通知任何人,而是利用孫艾提供的最高許可權,透過秘密通道直接進入這艘運輸艦內部最為核心的冷凍貨倉。

圓形通道口的合金大門緩緩開啟,一縷白霧撲騰而出。

任重邁步入內,背後的合金大門緩緩合上。

他掃了眼戰甲頭盔右上側的外部環境檢測。

這裡的氣溫是零下六十度。

又往裡走一段,穿越一條長約三十米的甬道。

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個高大的貨架。

在貨架上整整齊齊擺放著密密麻麻的貨物。

這些貨物個頭不大,呈半球形,表面有褶皺,有溝回結構,正是人腦。

任重不用數也知道,這是接近五百萬個人腦。

事實上,源星已經有近八十年的時間沒有對外派遣過年輪艦。

這些年來,所有新建的年輪艦都在這裡。

至於人腦的庫存,則以平均每年近五億個的速度遞增,到現在大約為四百億左右,平均分散在每一艘年輪艦內部。

任重的呼吸漸漸粗重起來。

他揭開裝甲面罩,任憑冰冷的寒氣灌入鼻息,進入肺裡。

良久後,他身上的血液稍微冷卻,然後驟然轉身,離開。

……時間過去兩天。

由一萬一千八百六十八艘艦船組成的浩浩蕩蕩的艦隊結成了一個巨大的編隊快速掠過源冥王星的遠地軌道。

艦隊將會稍微經過源冥王星的牽引加速,再校正方向撲往距離源太陽最近的恆星——南九星。

接下來,艦隊將用五天的時間持續加速,以逐漸達到十分之一光速。

在編隊的正前方,率先出發的九艘武裝戰艦已經脫離大部隊近三十億公里。

這九艘武裝艦是先遣隊,並且額外加裝了由幽靈粒子通訊器改裝而成的掃描器,掃描範圍達到百億公里。

除此之外,還有大量由十人一組的班組操控的小型偵察艦頂在更前方。

這些小型偵察艦沒有那麼龐大的掃描範圍,但卻能抵近觀察未知目標,分析出更多大型掃描器無法識別出來的資訊。

這些小型偵察艦的最大作戰半徑超過五百億公里,平均每半個月輪換一次,以先遣隊裡的武裝艦為補給站。

偵察艦擔負的是最艱難也最危險的任務。

這裡雖然是帝國疆域的邊陲,但終究還是帝國的領土星域,敢在這裡活躍的巡遊者必定是各自文明裡的佼佼者。

源星只不過是區區c級殖民地,來自源星的偵察艦沒有戰勝任何敵人的可能性。

如果真不幸遇敵,就絕無生還的可能。

在遇到敵人時他們無需發回警報,九艘先遣艦將會根據代表他們的訊號泯滅來判斷那個地方有能傷害到偵察艦的敵人。

某種意義上,偵察艦上的班組是敢死隊。

並且,按照亞爾遜集團提供的遠航規劃,這些偵察艦上的班組成員將會世代傳承,沒有享受冷凍沉眠的資格。

這些班組成員基本由公民等級較低,但在各個領域有一定天賦的人組成,他們的付出將會為自己的後代換來抵達帝國時晉升到七級源星公民,也就是帝國內部的平民的機會。

過去的年輪級運輸船一直都是這般操作。

尋跡者飛船開啟了隱形模式,遠遠吊在艦隊的後方,甚至比負責押後的殿後隊還要更靠後。

此時任重正端坐在鐵王座上,臺下站滿人。

站在左側的是來自任氏集團裡的親信,右側的是來自九大集團與原本的協會高層。

兩邊人馬都差不多,分別有二百餘人,雙方不約而同在中間留下了大片空白,涇渭分明,彷彿楚河漢界。

只有馬瀟凌與馬夏澄這兩個遠房親戚分別站在各自陣營的前方,並且湊得還蠻近,正在閒聊著。

此時任重並未宣佈會議開始,只靜靜地看著懸於所有人頭頂上方的源星立體星圖神遊天外,不知在想些什麼。

臺下眾人三三兩兩湊在一起,眼神交匯,時而低語閒聊,閒聊的內容大抵與工作有關,顯得分外勤勉。

原本應該是任重的親信,又在源星軍工和如今已經解散了的促進會里有不少熟人,應該充當促進雙方交流的橋樑的蕭星月遠遠躲在人群后方的陰影裡。

她似乎是在刻意地不想被人注意到。

“那九張用來紀念先祖的椅子不見了,我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馬夏澄對任重先前處死奧古斯都家族大部分核心成員的事多少有些意見,但又不好直說,所以對馬瀟凌這遠房親戚旁敲側擊道。

馬瀟凌撇撇嘴,“哪裡怪了。

你不瞭解他,你是不知道他有多恨九大集團,巴不得這些人死光了……呃……不包括你,也不包括我。

總之,我相信他所說的,現在我們得團結,決策得有效率,所以只能有他一個人的聲音。

留著那些椅子會讓野心家們心存幻想,現在這樣正好.”

“可我並不習慣看見居高臨下的他.”

馬夏澄聳聳肩,“以前他在深訊集團工作時,就算擔任了專案組組長也從不以權壓人,與人打交道時總樂呵呵的。

他的組員都誇他非常平易近人,嗯,與我一樣.”

馬瀟凌大大咧咧拍了拍馬夏澄的肩膀,“人總是會成長的嘛.”

“你倒是想得開.”

就在這時候,臺上的任重終於收回注視星圖投影的目光。

無需他出聲提醒,三秒後臺下重歸沉寂。

“還有一個小時,艦隊將會從小行星帶的上方掠過,正式脫離源星星系的星體邊界。

下面,我講宣佈我的第四號命令。

我正式通知你們,依照帝國殖民法尋跡者專案一號法令第二補充條款之要求,我將會在尋跡者154332號飛躍73259號小行星的上方時完成對源星殖民地的清掃工作.”

“清掃工作?什麼意思?”

馬瀟凌扭頭看向身邊的馬夏澄。

她知道自己這個擔任深訊集團董事長的遠房親戚肯定有更多資訊。

然而此時馬夏澄卻瞪大了瞳孔,十分震驚。

早在十五年前他就接到了先祖馬中飛明裡暗裡的指示,要求他在源星上留下這樣那樣的技術以及基礎設施。

馬夏澄雖然從不關心底層荒人的人生,本性卻不算壞。

他明白先祖們改了主意,想在源星上留下文明的種子,心頭倒也倍感釋然。

與他同樣感到疑惑的還有高雅與唐悠韻等人。

馬瀟凌搖了搖馬夏澄的肩膀,“到底怎麼回事?”

馬夏澄沉著臉輕聲說道:“所謂的清掃,就是殺光所有人,摧毀所有具備帝國科技特徵的事物。

這的確是帝國法令裡針對尋跡者殖民地的要求,目的是為了防止帝國的特有科技外洩。

但我本以為這已經取消了。

甚至連自治令戰爭都因為任氏集團的迅速崛起而半途而廢,先祖們並未干涉,也沒對荒人和低等公民進行人腦收割。

所以我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了。

他怎麼改主意了?”

“子爵大人,這違背了管理員們的遺命!您一定是在開玩笑吧?”

就在馬夏澄想出聲問詢時,一個清脆的女聲在人群中響起。

眾人回過頭望去,卻見竟是剛剛從冷凍沉眠裡出來不久,然後順勢接下紫晶礦業掌舵人一職的高雅高舉著手。

此時高雅緊抿著嘴唇,瞪大了眼睛看著任重,臉上寫滿了不甘心與不理解。

甚至有眼尖的人注意到她的眼角里竟有些晶瑩。

當初任重去下源京市就讀普查官學院之前,高雅曾經化名周雅與他短暫相處。

後來高雅被識破了身份後,雙方也並未就此斷了聯絡。

她親眼看到了任重出於同情將胡楊從死人堆拉出來,甚至不惜得罪唐翔雲。

此後她依然以助理的身份,陪著任重度過了三年的普查官學習時光,幫忙打理了不少事情,並且親眼看到任重是如何不斷地從布朗·喬納森這惡毒普查官的手下救回了不少冤死之人。

她自詡非常瞭解任重,但現在她比馬夏澄還震驚,還不理解。

任重扭頭看向她。

人群頓時鴉雀無聲。

原本站在高雅身邊的不少人悄然挪動腳步與她拉開距離。

很多人都記得,不到一天之前,任重才剛說過作為一名獨裁者,他不會事事都給人解釋。

上一個質疑他的人來自奧古斯都家族,現在奧古斯都家的嫡系血脈都快死絕了。

任重的目光給高雅造成了巨大的壓力。

高雅身邊的叔伯與兄弟姐妹正在她給瘋狂使眼色。

她高舉的手稍微往回縮了縮。

但她狠狠一咬牙,卻又高舉了起來。

任重眯縫起眼睛,終於開了口,“我不知道前代管理員們從哪裡得知了錯誤的資訊,在‘網’沉睡後自作主張改變了規則。

但現在‘網’甦醒了,‘網’告訴我帝國中並沒有這樣的先例,這不正確.”

孫艾在任重心裡咆哮著,“你這是栽贓陷害!”

任重沒理她。

這邊,高雅咬緊了牙關,不知該如何是好。

就在這時候,任氏集團陣營的前列,鄭甜終於站了出來。

她直視著任重的眼睛,“可是陳菡語、胡楊、於燼、文磊、王叔的家人們都還在源星上!如果你要……”鄭甜更迷惘。

她認為,如果任重一開始就決定要摧毀源星文明,那當然應該把這些最親近的自己人都帶走。

在鄭甜的身旁,鞠清濛幾度欲言又止,拼命用問詢的眼光瞪著任重。

任重無視了鞠清濛的眼色,緩緩站起身來,環視一圈,“我已經給出了我的解釋。

你們應該做的,是安靜地見證我完成尋跡者殖民行動的最後一步.”

“不……”鄭甜往前走出一步。

任重別過臉去,冷冷地注視著她,“鄭甜,你是我的軍事事務官,也就是說。

在我不參與指揮時,你就是艦隊的最高軍事統帥。

你必須保持絕對的冷靜,也必須對我絕對的服從。

因為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

我只允許你犯這一次錯,站回去!所有人,坐下!注視著星圖,向我們的家鄉,向那些留在源星上的人,做最後的告別!”

“他們的犧牲最大的意義,就是幫助我們在帝國裡更好的生活。

我們將會帶著他們的份,在帝國裡重新開枝散葉,進入到星際大時代!我……無愧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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