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鄉伯那邊遭到的冷遇並未出乎任重的預料。

任重不太確定神級心靈魔裔的價值,也不太清楚能吸引南鄉伯的其實是戰功。

他憑直覺認為艦隊應該得不到什麼支援。

他只是是遵照殖民地艦隊的章程例行公事地發了個申請而已。

正如南鄉伯劉安所說,不管任重與其他源星人多麼自命不凡,也改變不了源星艦隊來自區區c級尋跡殖民地的事實。

更何況嬴豐馬中飛等帝國的低階貴族已經全軍覆滅,最有價值的六千星艦幼體也損失殆盡。

現在這支艦隊裡的人在抵達帝國之前都是一文不值的平民。

至於可能是南九星執政官索斯蓋特·奧古斯都見奧古斯都家族的後人在任重手裡死傷慘重而從中作梗?任重覺得這可能性不大。

不管索斯蓋特有什麼想法,在南鄉星團裡掌握絕對權力的是劉安。

這種事情必須得劉安本人又或是南鄉星團的軍政複合體來做決策。

索斯蓋特沒這權力。

……王座大廳裡,任重獨自高坐在自己的鐵王座上,對著下面的三百餘人緩緩說道。

“被改造為‘網’的物理核心的水星與星系級主炮已經與艦隊匯合。

艦隊也即將進入每秒三萬公里的穩定巡航狀態。

這是我們的行軍陣,由文森特編制完成,我做了一些修改。

除了前鋒艦隊與後陣艦隊以外,上下左右四個方位同樣需要注意.”

任重嘴裡的文森特·範霍伊來自原本的協會軍部,正是原軍部部長。

當初在攻打尋跡者飛船時,包括文森特·範霍伊在內的絕大部分軍部軍官都慘遭背刺奪權,打了醬油,只能看著來自任氏集團和源星軍工的指揮官們發揮。

原本文森特以為自己的職業生涯該到此止步了,沒想到如今自己又被啟用,甚至還被委以重任,成為代理軍務官。

他心頭既有些興奮,又有些遺憾。

任重:“接下來,就是關於冷凍沉眠和艦隊日常規劃的安排了。

我知道,你們中的絕大部分人都向往憧憬著帝國的生活。

但我只能很遺憾的通知你們,沒那麼容易。

活著是最重要的,在哪裡活是次要的。

我沒有威脅你們,這是客觀事實決定的。

我和你們都要面對的特殊情況。

潛在的威脅我之前已經說過,現在不再贅述.”

“在正常的大遷徙裡,是絕大部分人都能享受冷凍沉眠,僅在各艘武裝艦上保持一定數量的人輪值。

但由於我們的特殊情況,得做出改變。

由於冰封軍團的全面覆滅,我們現在只有戰艦,在特種戰力上出現了巨大的空白.”

“這是我們的返程星圖,我們將順著這航線去往南九星。

順利的話,我們能在四十多年後抵達南九星。

但你們注意看星圖中被標註為紅色的區域。

騰龍星雲、黑迷霧區、碎星環……根據帝國情報署提供的情報,這些地方都可能會有敵軍巡遊者出沒。

我們很可能在這裡、這裡以及這裡……遭到襲擊。

我們最可能遭遇的是來自昇華者的巡遊隊.”

“有資格成為巡遊隊成員的昇華者,最弱的也比我們的超階殖裝戰士更強。

他們可以無需憑藉冷凍倉就肉身橫渡宇宙,在宇宙裡化為水熊蟲一般的存在,潛伏在碎石、黑區以及宇宙極光的遮掩下。

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能撕開尋跡者飛船的防禦,殺進這裡。

摧毀運輸艦與武裝戰艦更是不在話下.”

“所以,我們必須有所準備。

首先,所有具備戰鬥天賦的人員、所有軍事科學相關的人員、所有核心基礎科學的相關人員都不得冷凍沉眠.”

“我們不但得恢復軍事力量,還要變得更強,所以只能一邊前進一邊推進技術一邊提升軍事實力。

我要更強的主炮,更強的戰艦,更多戰士,更強的合金,更好的機甲。

如果是戰士,就繼續訓練,一直訓練到榨乾身上的每一寸潛力。

只有付出了所有,達到了生命的極限,才能享受冷凍的特權。

當然,我也會提供最好的訓練條件,以及全部的訓練教材。

如果是科研人員,也必須保持工作,一直勞動.”

“同時,我們不但要變得更強,還要持續繁衍。

忘掉自己曾經是一個行星種族吧,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宇宙裡的遊牧民族,必須在二十年內重新積攢出超過一萬人的冰封軍團家底來.”

“至於為什麼一定要一萬人?兩個原因,前代管理員之前給帝國承諾的產出中,除了人腦之外,還有三千冰封戰士以及六千星艦幼體。

現在我們拿不出星艦幼體了,那就得拿出更多的超階冰封戰士。

第二,三千個冰封戰士應對的只是普通危機,解決不了我們的危險。

想活著,就得更強.”

“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接下來你們可以發表看法.”

在任重給自己的講話收尾後,下面並沒有人第一時間答話。

眾人似乎已經以很快的速度適應了他的獨裁風格,覺著他這可能只是客套,也可能是又一場釣魚。

見狀,任重不得不補了一句,“不必有壓力,現在我想聽到你們的意見.”

現任首席長老以及代理政務官唐納德·亞爾遜眼珠轉了轉,輕咳一聲,鼓起勇氣道:“子爵大人,我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

唐納德整理了一下思路,說道:“前代管理員們用了整整一千年才在源星上積攢出三千個冰封戰士的家底。

可最遲十年後我們就會抵達這片滿布星塵迷霧的騰龍星雲,時間太短了,要想培養出一萬名超階職業者,並不現實。

我提議艦隊調整行進方向,避開這些可能遇敵的地區,走一條更安全的路線慢慢返回帝國,哪怕耗時從四十年延長到八十甚至一百年都可以.”

任重聞言,臉上倒是浮現笑意,“唐納德你的想法有一定參考價值.”

唐納德:“多謝子爵大人誇獎.”

“但毫無實際意義。

這是宇宙航行,不是在源星上游山玩水。

我們與南九星之間的安全穿越路線,有且只有這一條。

如果繞開騰龍星雲,是往下還是往上?往左還是往右?上方,這裡有一個巨大的不穩定引力場,帝國科學家分析它的本質是一顆具備脈衝特性的黑洞,一旦進入黑洞的引力牽引範圍,必死無疑。

往左?離黑洞倒是遠了,可這裡有一片暗能量爆發區。

一旦被捲入,我們的通訊、電子裝置都會受到毀滅性的打擊,暗能量團也會腐蝕掉艦船.”

“往右?這裡有一道已經持續了數千萬年的巨大的伽馬射線暴。

往下,在哪裡等待著我們的不是昇華者的巡遊隊,而是昇華者潛伏在那邊,並時不時襲擾帝國的影子艦隊,那是正規軍。

當然,如果我們選擇繼續向上,可以徹底繞過黑洞引力區,但行程至少要增加十六光年,航行時間會變成至少兩百年。

艦隊的儲備能源並不足以支撐。

而且上方是完全沒有任何星體的宇宙空洞,就連補給能源的機會都沒有.”

“另外,我不認為一萬人這個數字很誇張。

過去的一千年,前代管理員是隻培養出三千人。

但源星人的潛力真就僅止於此嗎?我不否認他們創造源星文明的功勞,但事實上,他們從未真正地培養過任何人。

他們創立的職業者體系也只有九級,更從未認真地推行過六級往後的教學培養體系.”

“同時他們還在不斷地帶走源星上自行誕生出來的超階強者,並藏起來。

如果當初他們將這些人留在源星上,讓這些超階強者嘗試著留下屬於自己的強者之路的流派,形成完整的傳承,又何至於此?我得到於承德才多久,於承德便將我麾下的機甲戰士綜合實力往上提升了一大截.”

“來自紫晶礦業的諾爾·山德羅也幫助我在短短兩年內變得得到了多達數十名八級爆破師,數量是過去整個源星上十年內產生的八級爆破師的總和.”

“我不會重蹈覆轍。

這裡也是我說了算。

艦隊裡除了某些著金鑰匙出生的廢物天生高等公民之外,我們還有十億個真正從底層攀上來的競爭者。

從今往後,源星艦隊內部的人才選拔不看血統不看家族,只看天賦!我把資源砸下去,憑什麼不能在二十年內培養出一萬名精英級的超階職業者戰士來?”

這話剛剛說出口,任重的眼神稍微恍惚。

他眼前又出現了幻覺。

他隱約間看到自己站在尋跡者飛船外層的某個廣場大廳的高臺上,正俯視著下方。

上萬人在下方列陣,站成了一個巨大的方隊。

這些人神情肅穆,形態各異。

其中大部分是披掛著以赤鋒甲為原型製造的各種變種裝甲的機甲戰士。

他們的後背還掛著兩個彷彿水滴號引擎縮微版的介質引擎。

還有一些人的戰甲背上掛著的是一杆巨大的槍械。

還有少部分體型或大或小,但身體卻呈現出十分妖豔的美感的殖裝者。

站在前排的是一些任重非常熟悉的人,比如馬瀟凌、史林、諾爾·山德羅、王橋等等好手。

他們背後的人的臉孔上卻覆蓋著一層朦朧迷霧,看不真切容貌。

……太空機甲戰士、太空轟炸戰士、太空射擊者,太空殖裝者、太空微型母艦軍團戰士。

這些都是脫胎於源星的職業體系,正式太空作戰化後出現的超階職業者。

任重知道,這不是幻覺,是預言。

很顯然,自己一直在與資訊保持高頻高強度溝通的潛意識,給出了準確的預言。

但他並不滿足。

他在心中再次呼叫孫艾。

“小艾,將相關的科研任務拆解了,透過你的分身也向源星基地下達.”

孫艾在他心裡應道:“好滴.”

隨著孫艾說話,下一剎那,任重腦海中的幻覺再度更新。

他眼前的方隊規模再度放大了一倍。

兩萬人!任重臉上慢慢浮現出笑容。

站在臺下的其他人原本見他突然走神沉默,還有些緊張,現在他笑了,倒是立馬放鬆了許多。

任重的目光重新聚焦,環視一圈,再緩緩說道:“唐納德、文森特、馬夏澄、唐悠韻……你們知道我和你們的最大區別在哪裡麼?”

眾人搖了搖頭。

任重先指著這些人,“你們出身高等公民。

從出生開始,就享受著最好的資源,接受最好的教育,也總能輕易地坐到最重要的崗位上,並得到最大的權力.”

隨後他又指著自己,“但我不同,我只是一個沒有來路的野外荒人。

我從社會的最底層一步一步往上爬,走到了今天。

沒有人比我更清楚底層人的潛力。

一個荒人,要想成為四級職業者的難度,是你們這些天生貴族的十倍百倍!但事實上,來自荒人的四級職業者的數量並不比公民中的四級職業者更少。

並且,如果將兩者放到公平的環境裡去生死搏鬥,活下來的一定是荒人!”

“血統從來就不能決定天賦。

天賦就只是天賦!我對你們這些陷入了慣性思維的公民其實也沒什麼指望。

我真正需要並依賴的,是那些尚且有熱血的少部分公民,以及那些在最後的二十年透過拼命變強才拿到額外船票的荒人與低等公民。

一萬個超階絕不是終點,因為我知道他們的潛力超乎你們的想象!”

就在任重慷慨陳詞時,他的眼角餘光卻猛然瞥向了旁邊,正見著一個小巧的身影從人群后方走出。

她的神情似乎有些掙扎。

她看向任重的眼神裡似有怨恨,又有恐懼,卻還有愧疚。

她的眉毛上掛著稀薄的冰霜,顯示出她似乎剛脫離冷凍沉眠狀態不久。

在與任重對視近兩秒後,她終於鼓起勇氣加快了腳步,穿越人群,走上前來,站到王座正下方最前排的位置。

“老闆,我……抱歉……我是星火軍團的統帥,統帥不能讓自己計程車兵失望。

不管有任何原因,我都應該為活著的人負責.”

她低垂著頭,鼓起莫大的勇氣緩緩說道。

任重突然笑了。

數天以來,這是他第一次發自內心地笑。

他指著臺下的嬌小身影,擲地有聲地說道:“鄭甜,就是我剛才所說的一切的例子。

她曾經只是星火鎮上的一個不起眼的底層拾荒隊隊長。

當時的她卑微且弱小,可以被一個區區四級職業者隨意揉捏,恣意虐殺。

但那並非她無能,而是她從一出生開始,就必須要與整個社會為敵。

她身上有太多的枷鎖,每一步前進都舉步維艱。

但現在的事實證明,她就是整個源星人類中最值得我信賴的軍隊統帥。

文森特,我之前修改過你制定的艦隊軍陣。

但我要告訴你,這麼久以來,鄭甜隨我征戰無數次,我從未改動過她的任何一次規劃,因為她永遠值得我的完全信賴.”

沒有人知道,在說這些話時,任重又看到了新的幻覺。

隨著鄭甜的意外到場,他幻覺裡的廣場上的超階職業者方隊再度擴大了倍,達到了三萬人!“各位,我們的戰爭從現在就已經打響。

我們要用一代人來完成備戰。

我們也要告訴帝國,即便沒有他們的護航,我源星艦隊依然可以穿越重重阻隔,帶著光輝與榮耀抵達帝國的疆域!”

“這是我得到的來自南鄉星團的那位南鄉伯的答覆。

面對我的求援,他是這樣說的。

你們可以聽聽.”

……“你們不配!”

由索斯蓋特轉述的劉安的原話,在每個人耳中響起。

可悲的是竟沒有人覺得自己遭到了背叛與遺棄,只為自己的命運感到悲傷失落。

但任重立刻打斷了所有人的感傷,“他怎麼說的,不重要。

讓我們用事實去告訴他,我們到底配不配。

散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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