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誤會嗎?”

段文蕙走過來,“什麼忘了?這就是你不滿娘娘將我送去你府上,存心拿這個來打壓我。

可是你打壓的是我嗎?你打壓是皇后娘娘!你是仗著自己是功臣妻眷,存心違抗懿旨!”

琉璃垂首道:“臣婦確是無心之過,還請娘娘——”話還沒說完,她忽然身子一側,暈倒在了地上。

一旁宮女嚇了一跳,皇后站起來:“怎麼回事?快傳太醫!”

“娘娘且慢!”

段文蕙阻攔道:“她這是假裝的,妄想逃過娘娘責罰,娘娘可千萬別中了她的圈套!”

門下守著的月桂已經不顧一切衝過來攙扶琉璃,正急著不行,聽見段文蕙這話,不由得脫口道:“我們奶奶是有身子的人了,娘娘讓她一進來就跪到現在,能不暈過去嗎?段姑娘說我們奶奶是假裝的,你可要考慮後果!”

段文蕙連親都沒成過,哪裡會知道女人懷孩子這些宜忌,當下聽月桂說的嚴重,也有些吃不準了。

但是眼下這麼好的機會,她怎麼能容得她就此逃過去?於是仍勸皇后道:“娘娘不要信她!方才在來之前她就鬧過這麼一回了,娘娘千萬別上她的當,放過她去!”

“住嘴!”

皇后沉聲將她喝住,然後吩咐旁邊人道:“扶大將軍夫人到偏殿歇息,速傳太醫過來!”

一旁宮女太監們連忙抬著軟床上來了。

月桂一路呼喊著琉璃,一路跟隨了出去。

見得她們出了門,皇后這才狠瞪著段文蕙道:“一口氣吃不成個胖子!這種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她要是肚子裡的孩子出了事,不但我們爭取不到祈允灝,就連定北王也會恨上本宮,到那時太子上哪裡兒找人擁護去?若是暈在王府倒罷了,這種時候她暈在本宮宮裡,你居然讓本宮對她不管不顧?”

“奴婢知罪!”

段文蕙一慌,忙地跪下了,而後又不甘心地道:“那咱們就這樣放過她了嗎?我估計這會兒已經有人去通知祈允灝了,萬一他趕到了,咱們也來不及下手了!”

皇后惱恨地看了眼門外,半日開口道:“他縱使來了我也自會讓人將他絆住。

總之等她醒了再說!”

琉璃被扶到坤慶宮側殿榻上,方才的聖旨也因此被她攥了過來。

月桂在握著她的手時她動了動,手指在她手心劃了劃。

月桂收到訊息,立時知道她沒事,於是放了心,但是面上焦急之色卻愈發嚴重起來,哭聲也愈發大了。

皇后不多時便已進來,坐在旁側守著。

太醫很快來了,居然不是一直為她看診的吳子薪,看來皇后為了防止吳子薪與她串通,故意挑了別的人來。

但是這暈倒的症狀乃是懷孕的婦人常見的症狀,就算換了太醫也說不準她是裝的還是沒裝,這一邊是皇后,一邊是天子寵臣的內眷,他誰也不好得罪,所以即使診出琉璃脈相正常,也只好對皇后道:“大將軍夫人想必是受了些刺激,氣血不暢導致暈厥,只消多休息片刻即可甦醒.”

皇后道:“不能扎個針,讓她眼下醒來嗎?”

太醫暗地叫了聲苦,雖然扎針是可以讓人甦醒不錯,可這暈厥的事不同別的,人要是成心不醒過來,他又能有什麼法子?萬一針紮下去人還沒醒,豈不要擔個學藝不精的名聲?太醫也是有腦子的,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他不做。

所以道:“回娘娘的話,若是尋常人倒確是可以扎針,可是將軍夫人肚裡還有孩子,不敢輕易下手.”

皇后皺了眉,這人要是不醒來,她還真拿她沒辦法。

也不能一直將她留在宮裡,萬一真拖出個什麼,定北王父子倆找上門來要人,到那時自己豈不白擔了干係?祈允灝她可以絆住,可定北王那邊她卻不能不顧,聖上對他都退讓三分,她能對他如何?再者,她讓段文蕙進王府的主要目的是為了拉攏定北王父子,而不是為了拿捏一個小婦人,所以無論怎麼算,留琉璃下來都是件弊多於利的事。

於是權衡之下,她說道:“拿軟輦送夫人出宮。

等她醒後本宮再傳召她.”

月桂連忙跪地恭送。

宮女們立即抬來軟輦,將琉璃扶上去,抬到外宮城,便換了琉璃自己的轎輦,抬著往宮外去。

琉璃前腳回到王府,祈允灝後腳就回來了。

路上因已聽桔梗兒說了事情經過,牙齒早快磨穿,進了房便指著後院方向跟琉璃道:“你放心!我這就去把她丟回忠勇侯去!她要是再敢踏進王府半步,我就打斷她的腿!”

琉璃連忙拉住他,說道:“這樣根本沒用。

他們盯住了定北王府,就是走了個段文蕙,也還會派別的人來,說不定更會暗中下什麼絆子。

倒不如咱們且藉著段文蕙反過頭給她們個教訓才好!”

祈允灝還是瞭解琉璃的,聽她這麼說,便道:“你有什麼主意?”

琉璃掏出那道聖旨來,展開與他說道:“皇后要拿我的把柄的地方,就在最後兩句話。

她拿昨夜我扣住段文蕙的事要處罰我,並且在這懿旨後加上這兩句話,偽造段文蕙被我存心扣押的證據。

這後兩句話的墨色跟前面的完全不同,你就拿著這個去告御狀,指出問題所在.”

祈允灝略看片刻,便已心領神會了:“你好好歇著,這事交給我了.”

這裡聖上正在南書房讓杜睿伴著看奏摺,外頭宮人便就飛快進來了,稟道:“聖上,鎮國大將軍告御狀來了.”

“告御狀?”

聖上納悶地抬起了頭。

“讓他進來.”

杜睿聽說是祈允灝來,即躬身退到了屏風後。

祈允灝進來後便衝聖上叩了個頭,然後道:“啟稟聖上,皇后娘娘羅織罪名重罰內子,臣要告狀!”

聖上睨了眼他,說道:“她怎麼重罰她了?”

“昨夜王府上出了賊子,微臣出府追趕,內子為防府中出毗漏,遂讓護衛們守住了院子,不讓人走動。

豈知娘娘派去的女官段文蕙今早向皇后告狀汙陷內子扣押她,娘娘便召了內子進宮,以內子抗旨不遵為由,令之罰跪不起,以致暈厥。

方才見她長暈不醒,才放她回府。

內子有孕娘娘不是不知,娘娘捏造罪由,如此苛待臣子命婦,不知何意,還請聖上還臣一個公道!”

聖上道:“胡說,皇后歷來賢淑,如何會羅織罪名坑害你妻子?她若真犯了錯,罰跪也沒什麼不可。

至於捏造罪由,更是無稽荒唐!朕知道你與夫人情意深厚,但不許你忘形!”

“不是微臣忘形。

聖上若是不信,便請瞧這個!”

祈允灝從懷裡拿出那道聖旨來:“此乃是皇后前幾日讓段文蕙進王府時所批的懿旨。

當日段文蕙拿她進府時,明明只有前面這段話,可是今日突然又多出後頭這兩句話來。

若是當初本就有這旨意,內子自不會約束段文蕙行動,然而到此時才將這旨意加上,反過頭拿來當錯處懲罰內子,是否有失公允?”

旁邊太監將聖旨過接過遞交給聖上。

聖上看完,皺眉道:“你怎麼能證明末尾這話是後來加的?”

祈允灝道:“無論墨色以及墨的濃度前後都截然不同,但凡長年練筆墨的人輕易便分辯得出來,聖上自也是辯得出來的。

若是還不信,不如另請個人來瞧瞧便知!”

聖上沉吟不語。

杜睿忽然從屏風後轉出來,躬身道:“臣的恩師武英殿大學士此刻正在內閣,恩師於研究字畫上甚有心得.”

聖上嗯了聲,便指著旁邊太監道:“去請武英殿大學士胡大人.”

祈允灝望著杜睿,目光幽深。

杜睿卻是從頭至尾未曾看他一眼。

胡大學士來了。

聖上拿著那聖旨問他:“愛卿瞧瞧這懿旨前後字跡有什麼不同?”

胡大學士拿到當陽處看了看,隨即道:“這懿旨並非同一時間寫的。

前面幾句寫了乃已有三四日,末尾此句寫完到如今應不會超過一個對時.”

不超過一個對時,那就是說不管是不是今早寫的,都肯定不是當日段文蕙帶進府去那日寫的了?聖上臉色沉了,喚了胡大學士退下,便握起拳頭來。

“把皇后請到南書房來!”

皇后不知聖上突然召她所為何事,可是等到了南書房,見了立在一旁的祈允灝,以及聖上朝她扔過來的那道懿旨,就瞬間明白了。

命婦之所以成為命婦,乃是因為其丈夫為國家社稷立下了汗馬功勞才得已成為命婦。

皇后身為一國之後,本應為天下女人之表率,如今卻與人串通合謀陷害命婦,絲毫不體恤命婦有孕在身,作下令臣子心傷失望之舉,又何曾有半點母儀天下的風儀?這次的錯全落在了皇后頭上,段文蕙則在琉璃有意的迴避之下未落上什麼罪責。

皇后被聖上嚴斥了一頓,責令好生處理善後。

皇后受了這番窩囊氣,自然會向段文蕙撒火,也再不會提什麼拿這個理由給琉璃小鞋穿的話了。

琉璃雖然被罰跪了一段時辰,可那是她自己拿捏好了的,所以並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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