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們護衛來遲,請奶奶恕罪!”

琉璃只掃了他們一眼,便又望向段文蕙了。

果然是她!而她竟然可以衝破葉同劉威的阻擋,無聲無息地來到這裡,真真不能不讓人吃驚。

“段姑娘,歡迎.”

不過也只怔了一瞬,琉璃便笑了下,走下去,說道:“多日不見,姑娘真是風采依舊.”

段文蕙衝她施了個禮,仍微笑道:“大奶奶謬讚。

多日不見,大奶奶也愈發有神采了.”

琉璃一笑,衝廳堂裡伸手,說道:“屋裡坐.”

段文蕙卻道:“慢!”

然後從身後宮女手裡接過道聖旨,展開道:“何琉璃跪地接旨!”

琉璃站定了。

月桂出來道:“我們奶奶身懷有孕,不便跪地.”

黃嬤嬤也跟著把琉璃扶著退後了些。

段文蕙幽幽嘆氣,柔聲道:“我也知道大奶奶玉體不便,不過,這是娘娘的懿旨,大奶奶若不跪地接聽,那就是對上不敬,是要治罪的了.”

琉璃這才知道皇后為什麼要安排在今日把段文蕙送上府,而不是昨日就當面交給她了,原來是要藉著這懿旨給她下馬威。

葉同劉威方才鬧了個措手不及,應該也是被三尺黃布給震住了吧?她笑了下,說道:“無妨!黃嬤嬤,跪地接旨是王法,觸犯不得,可萬一跪出個三長兩短來,自有王府和將軍替他孫子兒子去找聖上出頭。

我們不怕.”

說著兩膝一屈,作勢要重重地跪下地去。

“慢著!”

段文蕙忽然將她阻住,兩眼內厲光突射,牙縫裡又擠出幾個字來:“皇后有旨,許琉璃身懷貴子,不必跪地.”

“原來還有懿旨,段姑娘說話怎麼大喘氣啊?”

月桂忍不住了,扶著琉璃站直,立時皺著眉頭說道:“既然不必跪地,那有什麼懿旨就請直說吧!這大熱天的站的多累啊?王爺和將軍可交代吩咐了,大奶奶是曬不得大太陽的,段姑娘你這說話要死不活的,是不是存心的啊?”

自打段文蕙砸過琉璃那回,月桂就再也對她好顏色不起來了。

段文蕙臉色立時沉了。

“放肆!”

琉璃喝斥月桂:“段姑娘可是皇后派來的傳旨官,可不是從前那個把罪己書抄得滿大街都是的忠勇侯府嫁不出去的那表姑娘了,能容得你這麼猖狂?下去!”

月桂面色一凜,下去了。

琉璃又對著段文蕙一笑,說道:“說吧.”

段文蕙早被她們主僕氣得快喘不過氣來了,想起來意也只得忍著,當下再度展開了聖旨讀道:“奉天承運,皇后詔曰:鎮國大將軍為國效命,於社稷有功,今命坤慶宮司闈女官彌霞調入大將國內宅輔助內闈,以侍奉大將軍起居為安,大將軍夫人當給予一切便宜為上。

欽此!”

說著她把聖旨合上,遞去給琉璃:“彌霞就是我。

大奶奶,往後還請多多關照!”

琉璃接過聖旨,笑了聲道:“原來段姑娘就是皇后派來給我的丫鬟,方才真是失敬了.”

還彌霞呢!皇后連名字都替她改了,要說不是把她塞進來給祈允灝暖被窩的打死她都不信了!段文蕙臉色一變:“我是奉旨來侍侯大將軍的,不是侍侯你!”

琉璃也正色了:“段姑娘這話可有趣了!你既然來到了我府上,來了我朝慶堂,這裡頭所有服侍的人都歸我管,莫非你還能跳出這個規矩去不成?”

段文蕙到底不是死倔的何毓華,既然能主動向皇后提出交換條件來扭轉局面,肯定不是會硬頂到底的那種。

她略沉吟了片刻,便就恭謹地跪下地來,衝她磕了個頭,說道:“彌霞拜見大奶奶,方才有失分寸,還請大奶奶恕罪.”

她身後是堂堂皇后,琉璃雖擺了顏色,但也卻也不能真就此把她怎麼著。

何況她服了軟,她若再趁機打壓,那就很容易讓她抓住怠慢欽命女官的把柄,反正這戲才開始,就且陪著她往下唱吧。

“姑娘不必多禮。

快請屋裡坐!”

琉璃瞬間恢復了微笑,示意她進廳堂。

才坐下,外頭便來人稟報說梅氏到了。

門口的人沒有琉璃發話是不會放任何人進來的,段文蕙站起身,看著琉璃。

琉璃道:“段姑娘還是先回屋把東西放了,再去榮熙堂見夫人不遲.”

段文蕙點頭,說道:“奶奶說的是.”

琉璃便不理會梅氏,喚了範雲過來,帶著她與那兩名宮女去後院。

範雲收拾了蘭馨苑對面的丹香院,原先以為只段文蕙一人,所以只收拾了北面的主屋,哪知道人家排場大,這倆宮女也是要留下來專侍候她的,於是又忙讓人收拾出西面一排房子來。

段文蕙進了房,換了衣,便與宮女倆又出來了,手裡還拿著幾樣禮包。

琉璃知道她這是打算往梅氏屋裡去的,這二人長年勾搭,此番她捲土重來,不去榮熙堂拜見梅氏,與她重新建立起默契,簡直都不正常了。

而梅氏在何毓華走後,又正苦於找不到一個可以聯手的物件來對付長房,眼下皇后居然把段文蕙送上門來,這豈能不令她喜出望外?琉璃說道:“姑娘自去罷,我有些累了,就不陪了.”

段文蕙哪裡會希望她去?當然就應聲稱是,出門往榮熙堂去了。

琉璃到這會兒也才有時間處理自個兒屋裡的事。

先把葉同劉威喚來,交代道:“以後不管誰持什麼聖旨不聖旨,就是皇后自己親自來了,沒有通報,也不能讓她進來!”

葉同劉威連忙頜首:“小的遵命!”

隨後琉璃又把月桂喚來:“可看出什麼不同來了麼?”

“有.”

月桂點點頭,“這院裡院外的都多了不少府兵,而且院裡服侍的人好些也換了,比如說咱們這正房裡,原來那兩個嬤嬤就不見了,換成了另兩個。

我方才問過李行,他說替換的這些都是營裡跟著將軍出生入死過的兄弟們的家屬,聽說將軍要招知根底的人侍侯,於是他們都表示願意來這裡侍侯奶奶.”

“原來是這樣.”

琉璃點點頭,“那你吩咐下去,讓丫頭們都對他們客氣些。

只要不太出格,不必過於斥責.”

月桂道:“這些我都吩咐下去了。

奶奶放心!”

虞嬤嬤端了湯來,說道:“廚下聽說奶奶今兒回府,特備了有竹絲雞,才熬了湯,奶奶快把它喝了.”

琉璃想起昨兒夜裡那些蛙來,把湯接過,與月桂道:“讓春香把給王爺留的蛙送到榮熙堂去。

再讓桔梗兒傳季小全過來一趟.”

段文蕙留在榮熙堂用午飯,其實皇后下旨把她送過來,說的好聽是侍侯祈允灝,但事實上是什麼意思誰不知道?誰也不可以當真等著使喚她做什麼。

所以比起原先,反而是明正言順在王府住下了。

琉璃對她的行蹤瞭如指掌,但是面上仍過自己的日子,她沉得住氣,在她自己露出狐狸尾巴來之前,她是不會驚動她的。

下晌季小全來了,彙報了一番酒樓裡的情況。

琉璃聽完許久,才踟躕地開了口,問他:“你知道杜睿,他如今在哪裡當差麼?”

季小全看了她一眼,頓了下才說道:“那日杜大人殿試高中探花郎,打馬遊街的時候小的也曾親見。

後來被武英殿大學士要去了翰林苑當侍讀學士.”

琉璃沉默下來。

杜睿走時,告訴她有事去翰林院找他,原來他當真就在翰林院任職。

翰林院可是出大官的地方,地位又清貴,裡頭的人堪稱士子文人的上流,歷任內閣丞相十之八九出自那裡。

比如原先何廷玉也曾在翰林院呆過,是後來才調出來任的員外郎,因為這段經歷,也比其餘人顯得地位殊然些。

她不說話,季小全也就默默站著。

她一閃神見著他站在底下,便就道:“你回去吧.”

其實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問了這個做什麼,她又不會真的去找他。

可是就當做一個朋友那樣,順便打聽一下,也無妨吧?杜睿帶給她的那些很美好的回憶,都被她封鎖在那段年月裡了,她只記得他很好,但是從來不願去回想。

可誰料到他會放棄爵位,躋身到這朝堂上來?從世襲的侯爺到清貴士子,他轉身得這麼利落,是要做什麼?祈允灝晚上回來,給她帶了新鮮的楊梅和荔枝,都是宮中的供品,原來下晌聖上又宣他進宮說話去了,順便就把這些賞了他。

琉璃想起昨兒駱貴妃與聖上交談的那一段,問他道:“像這些楊梅和荔枝,陸詔有麼?”

祈允灝道:“這我可不知道。

他每年領那麼多俸祿,不會自己去買?你問這個幹什麼?”

琉璃道:“我就是覺得聖上似乎對你格外上心.”

祈允灝不以為意:“原先皇太后在時,我也在宮裡住過一段,聖上也時常抱我,教我讀書,待我跟陸詔沒什麼不同,所以親近些,沒什麼.”

琉璃不懂皇室宗親裡的親情關係,聽他這麼說,便也覺得沒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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