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便聽外頭傳來大理寺受理調查琉璃半路被伏擊一案的訊息,聖上嚴令徹查,定北王也在早朝向大理寺施加壓力,於是大理寺不得不嚴陣以待。

蕊兒聽說琉璃昨日險些遇害,一早也過來了,聽說琉璃安然無事,又聽月桂說是杜睿將她救去了自己府裡,一時也唏噓不能言。

晌午時陸詔也到府上來了,原是要來問琉璃詳細的,不料定北王那時正巧在府,便又被定北王請去了榮熙堂喝茶。

這可是定北王頭一回對陸詔示好,不但李行等人吃驚,陸詔自己本身也按捺不住訝意,當然很快他就適應下來,轉而頗有分寸地向定北王表述了一番自己的理想與抱負。

定北王居然也都認真的聽了。

從榮熙堂出來後陸詔便向璃表達了他的不解。

琉璃卻是心知肚明的,皇后與太子這樣對待她,定北王要是還會看他順眼才怪。

既然看他不順眼,不擁護他,那就等於已經表態了,於是與陸詔一席交談下來,倒是覺得他頗有“太祖之風”了。

琉璃也把昨日事情跟陸詔說了,不過在說到杜睿出現時就已經打住。

陸詔的意思與琉璃的意思是一樣的,也是預備等祈允灝回來再對此事做處理。

“你也不必著急,他為人甚講信用,說好什麼時候回來,必會趕在那時候之前回來的.”

看到琉璃面露憂色,他這樣安撫道。

琉璃勉強笑了笑,算是領了他的情。

陸詔坐了片刻,便也就走了。

送他出門的時候,琉璃見顧嬤嬤鬼鬼祟祟藏在廊柱後偷窺,等她望過來,便又一閃就不見了人影。

定北王請陸詔喝茶的事梅氏肯定也早知道了,這對妄想依附太子和皇后的勢力來達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的那些人來說,當然算是個不幸的訊息。

琉璃幾乎能夠斷定,梅氏接下來一定又會想辦法挑撥定北王與長房之間的關係了,但是這個時候,她又怎麼會讓她得逞?這日已經是第六日,琉璃等到午夜,祈允灝還是沒回來。

翌日清晨隱約見到他渾身是血站在床前,忽地一下被驚醒,口裡喚喊著他的名字,仔細一看卻是沒人!月桂鈴蘭連忙進來安撫,替她換了汗溼的衣裳,再扶她躺下,卻是已無絲毫睡意。

一整日神思恍惚,吃飯都不如平時香了。

日間午歇時又夢見祈允灝回來,身上沒有血,完完整整乾乾淨淨地坐在床頭衝她微笑,這樣卻更令琉璃難過了,老人們都說夢是反的,他這樣活生生地坐在跟前,豈不就寓意著他有事了麼?她睜眼看著他,默默地哭,一個沒忍住,便哇地哭出聲來。

如果說夢真是反的,那她寧願看他渾身是血——啊不,寧願不要夢見他!這樣跟真的一樣在她夢裡出現,她真的受不了!“別哭,太醫說了,哭了對身子不好.”

祈允灝伸手去抹她的眼淚,想微笑,聲音卻有些哽咽。

琉璃哭得淚眼朦朧,肝腸寸斷,他的聲音聽起來這麼逼真,越來越讓人控制不住了。

“別哭,我回來了.”

祈允灝聲音越發柔軟了,俯身下去將她抱住,“懿貞,我回來了.”

他的雙臂落到琉璃肩上,琉璃哭聲一頓,擦擦眼睜開來,面前的他太清晰了,他真的回來了!而且,身上沒有血,乾乾淨淨散發著熟悉的槐花的香味,他真的回來了!琉璃撲進他懷裡,死死揪住他衣襟,眼淚又出來了。

祈允灝撫著她的頭,等她哭夠了,才說道:“這些日子,讓你受委屈了.”

“都急死我了!”

琉璃抽泣著,把身子直起來。

他能安全沒事地回來,她就安心了,雖然還是很想膩在他身上,可是如今她的肚子已經有些大,長時間這樣屈著身子令她有些難受。

祈允灝將她抱到地上站穩,然後從旁拿絹子給她把眼淚擦了,說道:“也急死我了。

我半路收到李行發出去的信鴿,知道你險些被暗算,我都恨不得立刻飛回京來,把太子他們給手刃了。

幸虧你沒事,不然,我只怕窮盡十輩子也無法原諒自己.”

琉璃哭了這麼一會兒,心情倒是平靜下來,問他道:“你幾時回來的?”

“才到家一會兒。

剛剛進來看你在睡覺,就洗完澡才過來.”

祈允灝擁著她坐在大腿上,說道:“徐師叔也已經隨我回京了,我把他安置在離這不遠的半瓶衚衕我們的宅子中,你明後兩日可以過去看他.”

“是嗎?他怎麼樣?”

琉璃緊張起來。

祈允灝沉吟了一下,“人身安全倒是沒什麼問題。

不過這次我去到的時候,他與師孃已經被太子的人為難過了,加上當年竇府的冤案,所以要想勸得他把線索提供出來,還是很有難度的.”

又是太子!琉璃臉色倏地沉了。

“那你們有沒有見到靳師叔?”

祈允灝搖頭:“我們沒有去找他。

時間來不及,而且,我們也不想此事牽涉太多人.”

琉璃點頭。

說道:“我明日就去看徐師叔。

不過,太子這次謀害於我,你有沒有想過怎麼反擊?”

祈允灝起身道:“太子和太子妃已經不止一次向你下手了。

既然這次做的這麼絕,那我自然也往絕裡做。

我已經讓人去搜集他血洗白馬寺和這次伏擊你的證據,光這兩條,就足夠讓御史們提出廢儲了。

再有這麼些年他暗中圖謀殺害陸詔的一些證據,陸詔也早在暗地蒐羅,到時候把這些弄到手,他即便逃得了一死,也逃不得永蹲大獄的命運.”

琉璃隨後站起來,“我也覺得接下來你們應該把精力放在這件事上,所以,這次我已經逼問出了刺客的口供,然後又把刺客軟禁在府上了。

我跟王爺商量過,只等你回來,就借這件事的機會狠狠往東宮刺上一刀!”

“老頭子知道我不在府裡?”

祈允灝回頭。

琉璃點頭:“我告訴他了。

允灝,我覺得,眼下這個時候,你是不是該考慮摒棄前嫌,跟王爺和好共同對敵了?畢竟如今王爺態度已有鬆動,如果能夠早日爭取到他相助,對你們來說就已經成功一半了!”

祈允灝臉色凝重盯著門框,半日才嘆氣也似的吐出一句:“我再想想.”

琉璃知道他與定北王之間的仇怨不是一兩件事就是能化解得了的,本也不待勸他,可是眼下他們父子聯手也是成事的關鍵之一,定北王有了態度,那就看祈允灝的意思了。

就當是當年聯手對抗胡虜一樣,眼下也得先把私怨擺在一邊,先顧全大局再說。

祈允灝這一回府,琉璃放了心,但是因為太醫說過要躺床半個月,於是還得讓他在床上躺著。

範雲與李行等人訓練有素,面上十分平靜,但是琉璃看得出來,大家都鬆了口氣,不說別的,光是走路腳步都輕快了很多。

夜裡琉璃讓人把段文蕙放出來了,如預料中一樣,段文蕙依然鬧騰。

那會子陸詔正好來了,琉璃正在外間閒坐,聽見她鬧,也依然沒讓她進正院來,而是讓月桂去傳話說慶王在此。

段文蕙聽見陸詔在,便就氣恨地退了下去。

翌日琉璃便把祈允灝回府的訊息告訴了定北王,定北王來朝慶堂臭罵了祈允灝一頓,然後就商量著,隔日帶著刺客進宮去,同時琉璃也一併去,總要逼得太子認下這事實來。

然後琉璃便往半瓶衚衕祈允灝名下的宅子去見徐原,去之前琉璃已經跟祈允灝仔細問過此番前去的詳情,知道徐原原來自打聽說有人覷覦徐慎的宅子之後,便去了江南,祈允灝去到的時候,徐原正與妻子躲藏在一所破民居里,而太子的人已經追殺了他多日。

祈允灝是先救了他才表明了身份的,徐原知道他是琉璃的丈夫,倒是也沒曾為難他什麼。

只是一開始並不願意回京,祈允灝跟他磨了幾日嘴皮子,告訴他繼續呆下去別說保不住家人,就是連自己也保不住,最後告訴他琉璃已經把徐慎的遺物呈給了陸詔,陸詔也答應替竇珏平冤昭雪,他這才思考了一夜過後,與他上了京來。

琉璃對於勸說徐師叔歸附陸詔也沒有把握,她也不想勸他做不想做的事,畢竟聖上當年對竇府做的太絕了,這種血海深仇徐師叔不找他陸家報已經算是很難得,要他反過來幫他給聖上找解藥,這換成了任何一個人都難以做到。

所以,琉璃的來意,其實再純粹不過的,就只是來看看他們。

她沒有乘品級大轎,也沒有帶府兵,只是乘著普通馬車,然後帶著月桂還有葉同劉威就出來了,祈允灝則另派了兩名侍衛在暗中保護。

除了祈允灝,沒有人知道她往哪裡去,即使知道,她去自己的宅子,也沒有人會起什麼疑心。

所以一路順暢。

到達半瓶衚衕時,馬車繞進小巷從宅子西角門進了院子,月桂先下車,然後就聽有闊別許久的聲音試探地道:“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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