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睿出了梧桐院,往二道門方向走。

正好路過那日琉璃擦洗袖口的水井旁,不由得停步發了回怔。

身邊小廝秦歌催促:“天色不早了,爺還不走就趕不上府裡晚飯了。

到時殿下問將起來,又是小的的不是.”

杜睿斥道:“就你羅嗦!”

一面意興闌珊地繼續趕路。

從梧桐院往二道門去這條路他已熟得不能再熟了,有時候他在這邊走著,就能見到那頭她昂首走路的身影,可是又能怎樣?有男女大防這道坎,他跟她總是咫尺天涯。

“小世子……”將到垂花門時,門下家丁見他來了,忙地下去牽馬。

這時候就有道怯怯的聲音打天井下影壁後傳來。

這府裡認得他的人可多了去了,杜睿並沒有在意,繼續上臺階。

可是這聲音又追了上來:“小世子留……留……”月桂壯著顆膽子藏在影壁後,原本是要請他留步,可是又不敢冒這大不諱。

哪知杜睿聽這個“留”字,也不知想到了何處,竟倏地轉過了身來。

月桂藏不住,被垂花門下的管事抓著了:“你是哪屋裡的?敢驚擾小世子,不要命了麼!”

月桂抖瑟著站在階下,嚇得不行。

這也當真難為了她。

平日裡不怕狼不怕虎,面前站著的這少年卻是她再長高五六尺也高攀不起的淮寧侯府小世子,她家姑娘竟讓她來挽留她,真真是讓她一個頭變成兩個大。

杜睿見不是想的那人,本待要走,見她被管事斥,又不忍地停了步:“你喚我何事?”

月桂張了幾次嘴,終於說出來:“郭,郭先生還有話說,派奴婢來請小世子再,再回去一趟.”

杜睿以為郭遐還在為他與琉璃操心,哪裡好就這麼走了?略頓了頓,便轉身又往梧桐院來。

月桂勾著頭在前,到了鶴鳴軒的穿堂,她咬了咬牙,鼓起勇氣停了步,轉身看著杜睿。

杜睿怔了怔,“怎麼了?”

月桂咬著下唇,撲通跪了下來:“小世子請恕罪,郭先生其實並沒有喚奴婢去挽留您。

奴婢這麼做,乃是另有人吩咐.”

杜睿一聽她竟不是郭遐派來的,不由倏地將臉沉下:“誰派你來的!”

月桂肩膀一縮,喃喃道:“是,是我們,三姑娘.”

琉璃雖然先前在提到他時很奇怪的紅了紅臉,可月桂並不敢把她給抖落出來。

這府裡不是把三姑娘跟這小世子傳得沸沸揚揚麼,索性就推到毓華身上,反正要丟名聲也是三姑娘的事!說不定因著聽到毓華留他,還真就留成了呢!月桂打著她的如意盤,不過杜睿聽見三姑娘幾個字卻皺起了眉頭來,彷彿很不想跟她有什麼牽扯,而且問:“她一個姑娘家,留我做什麼?也不怕人家說閒話麼?”

說罷一揮袖,便抽身要走。

月桂連忙追過去將他攔住,口不擇言道:“就是,就是問小世子為何還不來提親啊!三姑娘,三姑娘都十六了,再不來提親,興許就要嫁給別的人。

到時小世子不會後悔麼?”

要論平日,這幾句話足夠令月桂被攆出府去的了。

可杜睿竟然深吸了一口氣,鄭重地看著她道:“回去告訴你們三姑娘,我從來沒說過要娶她之類的話,請她不要再對我抱什麼希望了,也別因為我而耽誤了自己。

我言盡於此,請她潔身自愛,不要再散播這樣的謠言讓人誤會!”

這下月桂是當真愣住了。

這小世子竟然如此斬釘截鐵地否認跟毓華結親的傳聞,這是為什麼?杜睿嫌惡地看了眼她,大步就往原路走去。

月桂回神,下意識要再追,但她哪裡追得上他!杜睿回到垂花門下,秦歌已然牽著馬在此等候了,他抬腳跨上去,順著大門準備上街。

然而這時候忽然間打旁裡又衝出個人來,不由分說跪在他身前,咚咚磕了幾個響頭。

“民婦有冤!求小世子為民作主!”

一旁的秦歌真是要氣死了,今兒這些人究竟是吃錯了什麼藥,竟然一個兩個跑出來驚擾他們家爺!正要上前轟趕,聽得杜睿一聲斥令,便又只好退了回來杜睿雖然被月桂弄得一肚子鬱悶,但看見眼前跪著的竟是個哭得兩眼紅腫的婦人,也就耐著性子道:“你是什麼人?攔我何事?”

蓮心娘抬起頭來,指著何府裡道:“稟小世子爺,我女兒被何府裡的人姦汙霸佔,如今竟然連人都不肯讓我帶走,民婦見小世子在此,無奈之下只好請小世子為我作主申冤!”

杜睿身份雖然尊貴,但因為常來常往,平日時出入並不曾走大門,而是走西北邊的角門。

這西北角門外就是民居密佈的油桐街,平日裡十分繁華,也有府裡不少的家丁僕人們住在街上。

蓮心娘這麼一嚷,便就引來不少旁人注目。

杜睿沒曾料到這姦汙民女的歹徒竟然是何蓯立,以為是什麼管事之類,不由下得馬來,“嬤嬤莫哭,究竟是怎麼回事?”

蓮心娘便就抹了抹眼淚,又磕了幾個響頭,說道:“我女兒,被這府裡的老爺給姦汙霸佔了!如今她們人也不讓我見,更不讓我把她接回家,我懼他們官大勢大無處告狀,只好病急亂投醫了!”

杜睿聽得是府里老爺犯事,不由嚇了一跳,道:“你這刁婦,可不要胡言亂語!何府里老爺個個在朝中為官,怎會霸佔你女兒!”

蓮心娘哭訴道:“我知道小世子爺不會信,罷了!就讓我隨我女兒一道去陰曹地府罷!”

說著,她瞅準了門口石獅子,徑直衝了過去。

杜睿趕忙將她拖住,縱然眼疾手快,她額角上也已經撞出個血窟窿來。

杜睿一看四周圍上來的人越來越多,忙與秦歌道:“回何府裡去!”

秦歌睜大眼道:“天都黑了,爺要是還不回去,殿下一定……”“閉嘴!”

杜睿怒斥他,一面扶著蓮心娘又進了西北角門。

門房見著他身旁蓮心娘這模樣,當即撒丫子跑去裡頭稟報。

因為蓮心娘死也不肯說出是哪個老爺玷汙了她女兒,杜睿只好將她徑直扶到了正院。

正好老太爺已從公中回來,剛剛到府聽聞這事,當下連解了一半的朝服也忘了脫,趿著鞋便往廳中來。

杜睿見了老太爺,便將來龍去脈說了,末了揖道:“因她是在門外大街上吵鬧,晚輩怕傳開對府上不利,所以自作主張將她帶進府來,她又不肯說要告誰,只一味讓晚輩替她申冤,晚輩無奈為之,還請老太爺恕罪.”

老太爺聽完,便知定是長房裡鬧出來的事,以為何蓯立定會將此事處置妥當,哪知如今竟鬧到了杜睿面前,眼下還想矇混過去,哪有那麼容易?心裡不免氣極,一面又喝斥著下人速請老爺們過來,一面請杜睿上座:“小世子乃是為著我何府著想,何罪之有?今日多虧了是遇見了小世子你,不然的話——”老太爺禁不住一聲長嘆。

琉璃見得正院來人,便知蓮心娘定是得手了,於是快步上蘇姨娘房裡來,故意道:“此事竟鬧到老太爺那裡去了.”

蘇姨娘凝眉道:“小世子一插手,大老爺就算再強硬,蓮心也怎麼著都留不住了.”

琉璃搖著扇子道:“娘不去正院瞧瞧?”

蘇姨娘嘆氣站起身來:“大老爺尚未回府,少不得我要走一趟了.”

琉璃道:“我陪您去!”

到了正院,何江鴻與何修原已然到了,二人正在廳中不停地為自己辯解,蓮心娘也搖頭說不是他們。

杜睿坐在一旁,神色凝重的看著這些人。

因著他在,琉璃避到了隔壁耳房,從裡頭走到原先老太太常呆的小花廳,透過珠簾子往外打量。

蘇姨娘進了來,蓮心娘倏地直起身,指著她道:“我女兒現如今便在她房裡!她屋裡還有個姨娘,是那個女人在酒裡放了迷藥,灌給我女兒喝了,而後被他們老爺霸佔!我上回來討公道,那個女人就說什麼要我女兒給他們老爺作妾!還說我有什麼要求可以隨時上門來提!到今日我來接我女兒回府,她們就百搬推託死也不肯了!”

何家人都心知肚明是怎麼回事,只是礙著杜睿在此不好挑明,所以方才都只是撇清自己。

這會子見她終於說了出來,何江鴻等人也就鬆了口氣。

老太爺沉聲問蘇姨娘:“可有這回事?!”

蘇姨娘道:“蓮心是陳姨娘屋裡的,也是在陳姨娘屋裡喝酒失的身,提出來讓蓮心作妾的是她,今日說不讓人接走的也是她,還說蓮心跟老爺是上天給的姻緣,不能讓她出去。

哦,還有三姑娘也這麼說,所以弄得我也不知道留還是不留了.”

她不慌不忙說畢,既間接承認有這回事,又表達出來這盡是陳姨娘一個人的主意,老太爺聽聞,當下又指著青裳:“把那婦人和那被欺侮的丫頭給我帶過來!”

杜睿聽得蘇姨娘末尾這句,眉眼間又不禁多了幾分嫌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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