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牆之隔的裡屋花廳,老太太捧著參茶由吳隱中陪坐著,一道靜聽著外頭動靜。

青裳一面給老太太捶著腿,一面露出了幾分欽佩之色。

而碧雲目光則有些焦灼,頗有些心神不定。

老太太忽然嘆了口氣,把茶碗放下來,說道:“我果然沒有看錯她,她是個機警的.”

吳隱中把目光從屏風處收回來,捋著須道:“老太太既然有心護著九姑娘,何不出面去替她解圍?”

老太太斜睨他一眼,輕哼道:“她若連自救都沒有辦法,我替她解了圍又有何用?將來的日子還得她自己過,我也護不了她多久了.”

吳隱中聽得這話,也不由得沉默下來。

但凡深宅之中的婦人女子,便沒有幾個頭腦簡單的,地位越是往上,越是如此。

面前這老太太在何府大院裡摸爬了數十年,怎會連人心也看不穿?這其中關鍵她想必也是知道的,可如今縱使她醒過來,有心想護著琉璃,卻也為時已晚。

送她去官府是所有人一致透過的決定,就連大老爺也沒法反對,老太太如今病入膏肓,誰會聽她的?便是執意出來將她護著,也定會引起幾位夫人的不滿,認定她偏袒她,那樣不但不能救九姑娘,反而會於她不利。

如今這麼著,但憑她自己解開這個困境,是最能讓人心服的了。

如此想開,他便也不由得佩服起面前這老婦人來。

這裡正靜坐著,忽然間前廳又起了一陣躁動,原來是那交接簿子已經拿來了,而且蘇姨娘她們也已經搜查長房回來。

老太太身子坐起,拄起柺杖讓青裳扶著,往通道處走來。

前廳之中,蘇姨娘拿著一包燕窩高舉在屋中央,與老太爺道:“這便是從長房餘氏的臥房找到的燕窩,至於是不是有毒,蘅薇已經去拿爐子瓦罐了,只消煮過驗過便知.”

正說著,蘅薇已讓人搬來了生著旺火的小爐,並一罐已煮沸的滾水。

蘅薇抽出頭上銀釵探下去,確定清水無毒,而後再從成包燕窩裡拿了其中一塊出來丟進去,不到片刻,燕窩變軟,再將銀釵插下去,那釵子眼見著便已變黑了!“這是你們放的!這一定是你們放的!”

餘氏緊盯著琉璃,兩眼圓睜如銅鈴,彷彿要把她一口吞下去!“你這個賤婢!”

她怒罵著,又要撲過去打她,但這次可沒那麼順利了,月桂海棠二人不知從哪裡冒出來,一左一右已將她鉗住。

餘氏見得她倆,忿恨不已地掙扎,但是月桂哪容得她反抗,面上不動聲色,手下暗中使了力,直將她鉗得分毫不能動彈。

“你屋裡搜出來的不光有毒燕窩,還有砒霜,難道不能證明你是兇手?!要判,那就大家一起判!”

她扯著嗓子怒吼,完全已沒有了往日誥命夫人的尊重。

“誰說我屋裡搜出來的燕窩是有毒的?紅梅再抬罐水進來.”

琉璃忽然間踩著餘氏的話尾說道。

這下不止大夥吃驚,就連蘇姨娘也吃起驚來。

紅梅飛快便拎了罐開水進來,琉璃微揚唇點了點頭,而後朝驚呆了的餘氏笑了笑,說道:“大夫人也許覺得冤枉,眼下我們便且來試試.”

說著她走到聶氏面前:“四夫人還請借枝釵子用用.”

聶氏愣神半刻,忙地拔了枝銀釵給她。

琉璃拿在手裡謝過,給沸水試過無毒,再走到先前餘氏從倚壽園搜出來的砒霜與燕窩跟前,與老太爺道了聲“恕罪”,而後一手拿起那砒霜,一手拿起塊燕窩來道:“一樣樣地試麻煩,不如我們把這砒霜與燕窩一鍋煮了,看看有沒有毒.”

說著她便將二者盡都丟了進去。

砒霜本就是劇毒之物,這燕窩便是本來沒毒不也被她煮出毒來了?眾人忍不住一陣譁然,可是緊接著每個人又都漸漸泛起了驚疑之色,眼看著燕窩在沸水裡被煮開,那銀釵卻半分也不曾變色!一刻鐘兩刻鐘過去了,琉璃手上的銀釵還是如先前一般瑩亮無比!“這樣也許大夫人還會不死心,也罷,便由我親自來試試!”

說著,琉璃從桌上取過一隻乾淨茶碗,從瓦罐裡小心地舀出半碗湯來,吹涼了湊近唇邊。

“丫頭!”

老太爺等人俱都禁不住失聲站起來,旁邊丫鬟們也都睜大了眼睛掩口驚叫!何修原與何蓯立一個箭步衝過來搶奪她手裡的茶碗,脫口道:“你快吐出來!是四叔錯怪你了!”

郭遐與蘇姨娘也急步衝過來,可是已經遲了,轉眼間,琉璃已經把那小半碗湯全部喝了下去。

這是個年僅十一歲的半大孩子,縱使她出身不好,又哪裡到被逼死的地步?有了那麼多證據及推斷在前,這個時候誰還會相信燕窩裡的毒是她下的?人心都是肉長的,在心中的怨恨被大半轉移到了餘氏的情況下,誰還會眼睜睜看著這孩子被逼死而無動於衷?!“丫頭!”

老太爺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眼眶再次泛起了淚光。

郭遐抱著琉璃,失聲哽咽起來:“你這個傻孩子!你要是死了,我怎麼向他交代——”琉璃從未見過儀態上無懈可擊的她這般失態,不免納悶:“先生要向誰交代?”

郭遐抬起頭,見她安然無恙問出這話,絲毫不像中毒的樣子,不由也怔住了。

琉璃笑了笑,扶著她手臂站起身說道:“先生放心,我沒事。

大夫人不是說從我屋裡搜出來砒霜與毒燕窩麼?那瓶砒霜我倒了一大半放下去,想必是三頭老虎都能毒死了,可是我喝了半碗湯卻依然活蹦亂跳,不知大夫人要怎麼解釋?”

老太爺止住淚花看向她,何修原與蘇姨娘也面面相覷。

餘氏則早就已經驚呆得說不出話來,聽得她這話,不禁訥訥自語道:“不可能,不可能,明明是——不!你這個妖孽!那明明就是砒霜!明明就是有毒的燕窩!為什麼沒有毒死你!”

“你給我住嘴!”

何蓯立揪住她衣襟又扇了她一個耳光,將她扇得連退了幾步。

“你這個毒婦,平日裡你弄那些勾當我也就不理你,可你如今竟長了這麼大的膽子毒害我母親!我看要押送到官府去的人不是別人,而是你!”

餘氏被他的嘶吼震得退到了門邊,月桂海棠在後又不客氣地將她推了進來。

琉璃扯了扯嘴角,悠悠道:“大夫人也許還不服氣,這樣,我們再來看看這簿子.”

說著她把兩本交接簿子取在手裡,放在老太爺面前的几案上,“這裡一共記錄了三百一十二批燕莊送來的燕窩,正院裡交接簿子上記的也正好是三百一十二批。

老太爺與老爺夫人們都請來看,這上面每一個正院接收燕窩的日期都比大夫人接收燕莊燕窩的日期推遲了至少三日.”

她把簿子推給何蓯立兄弟與梁氏齊氏等人,接著說道:“誠然,府里人多嘴雜,從屋裡搜出點什麼確實不能完全作為行兇的鐵證,可是,這三百一十二批燕窩你又怎麼解釋?即使是偶爾有事耽擱,你未能及時送來,總不能三百一十二次你次次都有事耽擱,如今你作案的時間以及物證都具備,你還要怎麼抵賴呢大夫人?”

“這都是你們一手捏造的!”

餘氏眼眶血紅,指著她放聲大吼,“這根本就是捏造,是捏造!”

琉璃揚首冷笑。

老太爺將手上簿子一把甩到餘氏臉上:“這上面全是你的親筆落款,哪裡來的捏造!”

餘氏呆住在地,目光如瀕死一般渙散。

“你這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我這裡倒還要請個人出來說幾句話.”

這時候通向裡屋的門簾下忽然傳來老太太沉緩的聲音,眾人看過去,只見老太太拄著柺杖由青裳攙著走出來,而她身後則跟著不知什麼時候進來的吳隱中。

梁氏齊氏連忙上前攙著她在椅上坐下,老太太指著吳隱中:“吳大夫,把你剛才跟我說的,都跟老太爺與老爺們再說說.”

吳隱中應了聲是,看了餘氏一眼,轉過身衝著老太爺等人方向道:“約摸兩年前,就是在前年老太爺遭遇了一點危機,老太太因焦急而為之病倒之時,有一日大夫人曾問我借看過一本關於毒藥的書,我不疑有它,便借了給大夫人。

如今想來,那本書里正好就記載瞭如何用砒霜浸泡過的紅棗燕窩害人的典故,另外我還想起來,大夫人還書給我那日,我還曾丟失過一瓶砒霜.”

老太爺驚疑起身:“那你可曾記得那瓶砒霜的大小和瓶子模樣?”

吳隱中點頭:“記得,那是個兩寸來高的小瓷瓶,通體呈湖青色,有網狀裂紋,瓶口是木塞,裹紅布。

撕開紅布,木塞底上還刻有在下的賤名.”

眾人大驚,俱都往琉璃手上的砒霜瓶子看來。

琉璃這時也已經聽出了神,見得眾人譁然,便也連忙往手上看去,可這不過是個普通的小瓷瓶,白色無雜紋,瓶塞也只是個小布包,壓根不是吳隱中說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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