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墨秋曾經是鈴醫?華靜瑤和沈逍面面相覷,這太出乎意料了。

“他不是道士?”

華靜瑤吃驚地問道。

裴渙解釋道:“王墨秋是孤兒,被白鶴觀的王道長收養,因此也跟了王道長的姓氏。

白鶴觀種有藥田,王道長對藥理頗有研究,他常常為窮苦百姓治病施藥,德高望重。

王墨秋一直以為王道長會將衣缽傳給他,可是王道長去世前,卻將白鶴觀傳給了王墨秋的師弟王清玄,王墨秋一氣之下便離開了白鶴觀。

他利用所學醫術做了鈴醫,起初無人知曉他是道士,幾年後,王墨秋一邊做鈴醫,一邊利用走街串巷的機會傳播道義,有一年天未下雨,大清河卻天降彩虹,視為祥瑞,而此時王墨秋一葉輕舟,穿行於虹霓之中,大清河兩岸數千人看到此盛景,善男信女紛紛跪拜,無為道從此創立.”

聽到裴渙一口氣說完,華靜瑤失笑,天降彩虹?還在虹霓中穿行?“王墨秋以前的師門白鶴觀在哪兒?”

她問道。

裴渙冷笑:“王墨秋走後的第三年,白鶴觀以及白鶴觀的五十畝藥田全部毀於大火,觀主王清玄道長以及門下十幾名弟子全部死於那場大火.”

華靜瑤倒吸一口冷氣,白鶴觀是王墨秋自幼長大的地方,更是給他恩惠最多的地方,他卻下狠手將之毀滅,王墨秋這種髒心爛肺的人,難怪會創出無為道這種邪魔歪道。

“白水教是無為道的分支吧,我曾經聽說過,白水教的人生病不讓看大夫,要去求什麼符水治病,呵呵,王墨秋自己做過鈴醫,卻讓信徒們抵制醫術,真是禽獸不如.”

二十年前,朝廷剿滅無為道,王墨秋和四大長老全部自焚,但是朝廷卻殺不光那些無為道的教眾,後來,無為道分出兩個分支,北方的叫青雲教,南方則叫白水教,青雲教和白水教都是拜無為上君,而那個所謂的無為上君,就是王墨秋。

王墨秋死了二十年,但他的歪理邪說卻依然活著。

華靜瑤心中一動,問道:“王墨秋若是還活著,該有多大歲數了?”

裴渙顯然已經猜到她在想什麼了,淡淡地說道:“齊郎中不是王墨秋,一來王墨秋建立無為道時已經四十多歲,若是還活著,現在已經年近古稀;二來當年王墨秋自焚於無為塔,有多人親眼目睹.”

華靜瑤其實也知道齊郎中不會是王墨秋,齊郎中太年輕,現在也不過四十上下,但是裴渙的話讓她徹底死心了。

她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只是有些為難,不知道該如何說出來。

裴渙看她一眼,依然是那個清清淡淡的語氣:“王墨秋親傳弟子七人,四男三女。

其中韓志清、劉志風,張志月死於無為塔一役,範志明和羊志曉在展將軍一案中抓獲,後斬首於西市大街,如今在逃兩人,一個是六弟子耿志星,,另一個是七弟子辛志塵,辛志塵是女子,耿志星是男子。

耿志星的年紀與齊郎中比較吻合.”

從裴渙脫口而出的一個個名字便能看出來,裴渙這些年,幾乎從未中斷過對無為道的調查。

無為道對於其他人而言只是一段往事,但是對於裴渙,這是心結。

當裴渙說到辛志塵是個女子時,華靜瑤首先想到的就是裴渙的生母,那位假的孫姨娘。

孫姨娘在展家臥底時只有十八、九歲,她在七大弟子中最小的,若是耿志星的年齡與齊郎中相似,那麼辛志塵與孫姨娘豈不是也是同齡人?且,能夠派去行刺展輝的,絕不會是無為道的普通教眾,所以那次行動,無為道出動了三位親傳弟子,而並非兩人。

華靜瑤覺得,她能想到的,裴渙自是早就想到了。

這些年來,裴渙要抓捕的另一個人,就是他的生母吧。

華靜瑤在心中嘆息,她認識的人裡,恐怕沒有比裴渙的身世更令人唏噓了。

“我們已經讓人去北後村了,那裡有齊郎中的另一處住址,不過假如齊郎中就是耿志星的話,狡兔三窟,他的藏身之地絕不會只有這兩處,裴公子,關於耿志星,你還有其他線索嗎?”

華靜瑤問道。

聞言,沈逍的眉頭動了動,裴公子?明明是仵作,叫什麼公子,也沒見華大小姐叫駱仵作為駱公子。

裴渙顯然並沒有在意華靜瑤對他的稱呼,他想了想,說道:“王墨秋的七大弟子不是按照入門先後排行,而是同時拜師,按照年齡排行,耿志星雖然排行第六,但是他卻是入門最早的,他孤兒,後來被王墨秋收養,做了藥童,王墨秋在建立無為道之後,便再也不提行醫之事,因此,耿志星便是七大弟子中唯一一個懂醫理會配藥的,而另外六名弟子全都不懂醫術,據說仙人晚就是出自耿志星之手.”

展輝也是死於仙人晚。

華靜瑤微微頷首,對裴渙道謝,裴渙這種人,她是支使不動的,所以索性見好就收。

鞏清沒在府裡,華靜瑤和沈逍便向裴渙道別,兩人還沒走出裴渙獨自居住的院子,裴渙便追了出來。

“無論齊郎中是不是耿志星,這案子事關無為道,我想和你們一起查.”

華靜瑤求之不得!她看過裴渙做的屍格,裴渙於驗屍一道也只是略遜於駱仵作而已,而且,這也與兩人的經驗有關係,駱仵作在順天府能夠接觸到的案子更多一些。

現在也只有十七八歲的裴渙,缺的只是經驗。

三人一拍即合,裴渙便跟著他們一起出府。

接下來要做什麼,當然要聽華大小姐的。

沒辦法,雖然裴渙是三人中年齡最大的,可是他不是真正的飛魚衛,他只是鞏清的乾兒子;沈逍則早早地把那枚龍紋玉玦還給了皇帝,而華大小姐就不同了,華大小姐手裡有御賜的大金牌!若是旁邊沒有人,華靜瑤就要得瑟地晃腦袋搖尾巴了,但是有沈逍和裴渙在,她也只能擺出一副虛懷若谷的大家風範。

她用大金牌調動了二十名飛魚衛。

還此時,派去查詢董祥的人也回來了,董祥找到了!自從正式分家以後,董家兄弟幾乎斷了來往,即使是過年,他們也沒有來往。

當年董祥去南邊做生意,是跟著一個好友的兄長去的,他也因此賺到第一桶金,而這位好友就是京城人氏。

董祥在京城裡的幾個客戶,也是這位好友給介紹的,臘月裡,董祥來京城,一是與客戶們聚一聚,加深感情,二來就是受好友邀請,來京城過年。

好友一直想把小姨子說給董祥,而董祥也確實不願意自己一個人過年,既然好友相邀,他便早早來了。

前些日子,董祥聽人說起六道街出了滅門慘案,他也沒有放在心上,他並不知道六道街上被人殺死的那一家人,就是當年石頭衚衕裡欺負小喬氏的人。

董祥既然在京城裡有做生意的客戶,史乙想要找到他就不難,擔心打草驚蛇,史乙假裝是有生意要談把董祥誆到了狀元樓,然後就用口袋給裝了,董祥被帶過來時還以為遇到了綁票的。

老李不是董祥所殺,但是董祥和毛貴兒綁架老李,並且在老李死後藏匿屍體,賤賣老李產業,這也是有違律法的,若是重判,那便是流放千里,若是輕判,便是罰銀打板子,當然,若是板子是能用銀子抵的,董祥有錢,不至於像華靜玟那樣,若不是昭陽長公主不想讓她輕易死掉,那頓板子早就要了她的小命。

董祥雖然有罪在身,但是他奉養小喬氏的父母也是實實在在的事,因此,日後上堂,只憑他照顧喬家二老的這件事,他被重判的可能並不大。

案子到了現在這一步,能不能找到董祥的意義已經不大了,但是當初若不是有毛貴兒供出董祥與他合夥藏匿老李屍體的事,華靜瑤和沈逍也不會去北後村,繼而找到小喬氏,找不到小喬氏,也就不會知道這世上還有齊郎中這個人。

華靜瑤索性讓人直接把董祥和毛貴兒送到了順天府。

在董祥去順天府衙門之前,華靜瑤見了他一面,問道:“你曾經僱人沿著玉帶河尋找小喬氏,若是當年你找到了她,你會如何去做?”

董祥一怔,但是很快他便道:“若是能夠找到她,我便帶著她遠走高飛,有多遠走多遠,永不回來.”

那時老李還活著,即使找到小喬氏,無論是老李還是喬家二老,全都不會放過小喬氏。

所以董祥要帶她遠走高飛。

華靜瑤想了想,還是沒有告訴董祥,小喬氏還活著的訊息。

這兩三年裡,董祥也曾多次去過北後村,張婆子就是他的人,張婆子早就知道小喬氏還活著,卻一直沒有告訴他,並非是張婆子不夠忠心,而是小喬氏不讓。

華靜瑤與小喬氏聊過,卻感覺小喬氏對董祥,遠不如董祥對她。

所以這事還是不要由她來說了,董祥不會判死刑,若是小喬氏對他有情,會自己走到他面前。

“唉,我還是希望他們能夠在一起,白頭到老,相親相愛.”

華靜瑤說得自己也感動了。

沈逍看她一眼,問道:“為什麼?”

“因為話本子裡都是這樣寫的啊.”

華靜瑤說道。

沈逍......找了個空當,華靜瑤讓把侯三帶過來問話。

“你說是有人花錢僱你來偷我荷包的?”

華靜瑤問道。

“對對,小人這陣兒缺錢,有人願意出銀子,小人也就沒有多想,是小人該死,姑娘您大人有大量,就饒了小人這一次吧.”

侯三多精啊,憑他的經驗,一看就是撞到硬茬子了,於是他毫不留情地給了自己兩個大耳括子。

上輩子,華靜瑤在廣西時沒少和侯三這種人打交道,她懶得看侯三指天發誓表決心,沒好氣地說道:“把這事一五一十說出來,你想忽悠我可以,但是別讓我聽出來,否則我就把你的手指頭剁下來.”

侯三是小偷,剁了他的手指頭,就是要了他的命。

若是普通百姓,會認為面前的小姑娘是在嚇人,可侯三不是普通百姓啊,別說是剁人手指頭的小姑娘,就是砍人臉袋的小姑娘,他也聽說過,再說,侯三是在順天府裡掛著號的,他若是被人剁了手指,去報案衙門都不會接。

他的手指頭,剁了就白剁了。

侯三可不會和自己過不去,他拿出全部的誠懇,把今天發生的事仔仔細細說了一遍。

就在華靜瑤一行來到天橋,一家家閒逛的時候,侯三也沒有閒著,他盯上了一個外地人。

對,一看就是外地人,而且只有一個人,沒有同伴。

可是侯三的運氣不太好,剛一出手就被人抓住了手腕,侯三的手腕差點被那人捏斷了。

侯三以為接下來那人會大喊抓小偷,可沒有想到,那人卻湊到他的耳邊,對他說道:“有個穿藍斗篷白裙子的小姑娘,你把她腰上那隻荷包拿來給我看看.”

擔心侯三認錯人,那人還特別叮囑,白裙子小姑娘旁邊有個穿黑衣黑斗篷的少年公子。

大正月裡,有誰會穿成他們二位這樣的,侯三沒費力氣便在擁擠的人群中找到了華靜瑤和沈逍。

“那人給了小人一兩銀子,說好把荷包偷過來,再給一兩的,可小人沒偷成就被姑娘手下的英雄們給抓了,先前給的那一兩銀子,也被那位英雄給搜去了.”

侯三一臉的苦相。

他口中的英雄就是史丁,史丁沒少讓他吃苦頭。

華靜瑤有些後悔,當時她急著去大石坎,沒有來得及審問侯三,早知如此,當時就該把這事交給史丁他們,說不定還能抓到那個外鄉人。

“那人什麼樣?多大年紀,哪裡口音?”

華靜瑤問道。

她瞭解侯三這種人,侯三若說那人是外地人,那人就肯定是外地人,你問為什麼?恐怕連侯三自己也說不清,就是直覺,是經驗。

“二十左右,是個小夥子,個頭不高,不過比我高,不胖不瘦,就是長得有點黑,但是不醜,說起口音吧,他說的是官話,可別說,小人還真是聽不出來他是哪裡人,但肯定不是北方人,那應該是南邊的調調。

姑娘您能聽明白小人的意思吧,就是南方人說官話的那個調調,對了,他穿的衣裳也和京城的不一樣,大男人還在袖口上繡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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