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棚被兩家鄰居佔去大半也就罷了,還有更讓人咋舌的。

原來,昨天被活活撐死的那個乞丐是死在長公主府的粥棚外面,但是他倒下去的那片地方,恰好就是長公主府和永國公府兩家粥棚門前的交界限,且,腦袋還是在永國公府這邊。

沈逍正在聽管事稟報昨天的事,便看到長公主府的粥棚對面,停著一頂轎子,轎子外面站著的小丫鬟,正是小艾。

小艾在這裡,那麼轎子裡坐著的是誰,就不用猜了。

也不知道華大小姐今天抽的哪陣風,沒有坐她那寬大華麗的馬車。

且,這頂青布小轎就是街上隨處可見拉腳的那一種,並非是大戶人家自用的。

沈逍蹙眉,假裝沒有看到,轉身進了自家粥棚。

可是粥棚太小了,裡面堆滿米袋子,這樣一來空氣便不流通,換作別人沒什麼,可是沈逍卻捂起了鼻子,只好施施然從粥棚裡出來。

沒想到他剛剛出來,迎面便撞上了尹捕頭。

“沈四公子,原來你也在啊,太好了太好了.”

透過尹捕頭臉上的喜色,沈逍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怎麼了?”

沈逍問道。

“是這麼回事,昨天死在貴府粥棚外面的那名乞丐,屍格已經出來了,並非是喝粥撐死.”

尹捕頭說道。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沈逍的眉頭擰在一起,冷聲說道:“你說那名乞丐是死在我家粥棚外面的?為何在此之前我聽到的,都是那乞丐是死在長公主府的粥棚外面?”

尹捕頭有些尷尬,道:“這案子最初報到衙門時,目擊的證人全都說是撐死的,那人既然是在長公主府的粥棚喝粥,自是算做死在長公主府的粥棚外面。

可是駱仵作驗屍之後,驗出那乞丐受傷在前,喝粥在後,致他死命的並非是粥,而是他的內傷,這樣一來,就不能按照撐死定案了。

根據順天府劃定的粥棚位置,那乞丐倒下的地方,恰好就是貴府粥棚所在,這地方歸貴府使用,順天府裡有存檔,十幾年來沒有變過.”

沈逍哼了一聲,先前是撐死的,那便是和長公主府有關係,現在變成受傷致死,便按照倒下去的地方來定案了,你們是欺負人吧。

這地方的確歸永國公府使用,可是但凡不是瞎子,都能看到長公主府是如何搶地盤的。

沒出命案時,這地方你們搶著用,出了命案,這地方就成我的了?尹捕頭察言觀色,預感到今冬最大的一場暴風雪即將來臨,他連忙陪笑說道:“其實呢,死者死在哪裡都是小事,因為屍格上寫得清清楚楚,死者受傷已經超過兩日,兩日之前永國公府的粥棚還沒有搭起來,這和貴府肯定沒有關係.”

沒有關係還要硬把案發地算到我們府上?沈逍問道:“尹捕頭今日過來是查案嗎?”

尹捕頭道:“不瞞沈四公子,這個案子已經查明瞭,只是那犯案的人一時還沒有抓到,我們來這裡看看.”

既然已經查明,沈逍懶得多問,上一次他是奉了皇帝口諭協助大皇子辦案,這一次沒有聖諭,他自是不能參合。

沈逍頷首,對尹捕頭道:“那辛苦尹捕頭了.”

說完,沈逍便想走了,他今天過來,也只是想要看看是如何施粥的,現在已經看完了,也該回去了。

“沈四公子請留步.”

身後傳來尹捕頭的聲音。

沈逍轉頭,問道:“可還有事?”

尹捕頭有點不好意思,說道:“聽說沈四公子認識朱祿?若是認識,可否告訴朱祿的下落?”

沈逍眉頭微動,反問道:“朱祿?誰是朱祿?”

“朱祿是在運河上截官船的水匪,刑部一早就發下海捕公文,只是至今沒有歸案。

眼下這個案子,經查也與朱祿有關,他便是此案的嫌疑人.”

“原來如此,可惜在下不認識此人.”

沈逍斷然否認,他隱隱的已經猜到了什麼。

華靜瑤也和他提過朱祿,不僅提過,而且還讓人圍堵過,朱祿連搬幾次家,至今不敢在人前露面。

果然,尹捕頭不經意地往對面望了一眼,臉上是掩不住的失望,他對沈逍拱拱手,說道:“原來四公子也不認識,那是我們冒昧了,還請四公子見諒.”

“嗯.”

沈逍的臉上看不出喜怒,微微頷首,揚長而去。

回到永國公府,菠菜悄悄告訴他,朱祿來了,好像受了傷,正在嶽離那裡診治。

嶽離住在點蒼院。

點蒼院是整座國公府最偏僻的院子,在此之前,已經空置多年,嶽離之所以會選擇住在這裡,是因為這裡離哪裡都遠,即使有風,也不會把他的旱菸味送到沈逍鼻子裡。

這是十幾年來總結出來的寶貴經驗,惹不起就躲!嶽離和沈逍一起住了十六年,從沈逍會說話那天開始,他就對嶽離抽菸深惡痛絕,沈逍小時候,體內毒素沒有徹底清除,身體虛弱,有一次硬是讓嶽離的煙味燻得嘔吐不止,後來還暈倒了,從那以後,嶽離就知道自己攤上大事了,沈逍就是他的剋星,惹不起,惹不起。

現在跟著沈逍來了國公府,在人家的屋簷下,想不低頭也不行,嶽離索性住以這個鳥不拉屎的院子裡,只是為了能自由自在地抽幾口。

聽說朱祿在點蒼院,沈逍沉著臉一言不發找了過去。

跨進屋門,就見朱祿赤著上身,嶽離一臉嫌棄地正在給他處理傷口。

看到沈逍進來,朱祿忙要起身,卻又被嶽離按了下去。

沈逍坐到朱祿對面,開門見山:“粥棚裡死了的那個人是你乾的?”

“粥棚?什麼粥棚?”

剛剛那麼一動,背後的傷口便又被扯了一下,朱祿疼得直抽氣,嗑嗑巴巴地問道,“不是我乾的.”

“那你身上的傷又是怎麼回事?”

沈逍問道。

朱祿嘶了一聲,咧著半片嘴角,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偷眼看向沈四公子,卻沒有在沈四公子臉上看出半絲憐憫。

苦肉計是沒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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