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晚楓皺了皺鼻子,說:“我現在明白,許明川過世,我為什麼這麼傷心了.”
“他那樣年輕,我覺得遺憾,又覺得不可思議。
他是我的好朋友,也是你的好朋友,明明當初都好好的,他怎麼可以一個人走?”
“我也想了很多,總覺得接受不了。
我也害怕,覺得自己可能成為下一個,害怕你和媽媽,懷瑾,或者霍成瑜,害怕你們都有可能成為下一個.”
“鍾楚眠,我受不了這個.”
俞晚楓把頭埋進他懷裡,聲音悶悶的。
鍾楚眠只是揉她的頭髮,力道很輕,很柔。
俞晚楓又抬起頭來,放開鍾楚眠的腰,坐進他身側,伸手撫上他的臉頰:“鍾楚眠,你想哭,就哭吧.”
她知道,他一直在忍。
沒在她眼前哭,是怕她更加難受。
鍾楚眠眸光微閃。
他低頭,抵在俞晚楓肩上,像個孩子似的,依偎在她懷中。
“小晚,我也接受不了.”
接受不了,許明川走了。
說了這句話,鍾楚眠掉下淚來。
他沒有哭出聲,靜靜地,任淚水打溼俞晚楓的衣襟。
“我和他十三歲認識,到現在,十三年了。
我以為還會有很多年,我們還有許多事情可以去經歷。
我結婚的時候,他會來,他孩子滿月的時候,我會去。
等老了,我們還可以為了一件小事爭得臉紅脖子粗.”
“我以為這些事都會發生的,因為我們都是年輕。
可是,我沒有想過,年輕也會死的.”
“小晚,我以為自己是個理智的人,能夠淡然面對生死。
媽媽死的時候,我就坐在她旁邊,聽她跟我講的每一句話。
她說,楚眠,人都會死的,能陪著你的人,都會一個一個離開的,你不要傷心,要知道這是常態.”
“可這樣的事,六年前發生一次,六年後又發生一次。
我才知道我其實是個很脆弱的人。
我脆弱又自私,可以冷靜對待別人的死,卻無法接受你們出一點事.”
鍾楚眠的聲音有些哽咽,他嘆了口氣。
很長一口氣。
是啊,人有時冷靜又理智,可涉及與親人朋友相關之事,又變得脆弱又自私。
時代那座山,不落在你頭上,你怎知什麼是沉重。
怎知什麼是悲慟。
站著說話不腰疼。
俞晚楓抬手,拍拍他的頭,安慰他一般。
繼而,指節梳進他的髮絲間。
他的頭髮密密的,有些硬,不像她的,軟軟的。
鍾楚眠抓了她的手,抬眸,眸子紅紅的。
俞晚楓看著他,只覺得內心搖搖擺擺中,找到了一處港灣。
便想靠進去,不再飄搖了。
“我們送送他吧.”
俞晚楓說。
他們拿出了那隻風箏。
白紙糊的風箏,小小的,白白的底子上畫了一張笑臉。
那時俞晚楓說,笑臉是許明川的精髓。
他們還說,等風小一些,就放風箏,給許明川祈福。
祈求他健康,平安,早日康復。
可沒有用了。
人已經走了。
這隻風箏上的笑臉,刺得人心疼。
突突的疼。